廣西南寧市某銀行發生了一起特大監守自盜案:一名支行女副行長在兩年多的時間里從銀行金庫偷走了750萬元。消息傳出,業界人士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這女副行長如何有這么大膽量偷盜銀行金庫,并從容從防范嚴密的金庫里偷出750萬元巨款???
銀行金庫成自家保險柜
現年38歲的李銘出生于廣西南寧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從業以來一直在南寧市某銀行工作,期間換了不少營業部,2001年調到友愛支行任庫管員。隨著“資歷”的增加,李銘更多地接觸到了一些公司的老總。有一天,一位老總告訴她,南寧市鳳嶺小區有一塊50畝的地皮尚未開發,現在的價格是15萬元一畝,如果能籌資把它買下來,過一段時間后價格絕對暴漲,賣50萬元一畝不成問題。15萬賣到50萬!精于計算的李銘腦子一轉就得出了一個數字:凈賺1750萬以上!這絕對是個天文數字。如果擁有了這1750萬,她就能從一個勉強的中產階層躍升到富豪之列了。但她也清楚,這只是一個美夢而已,因為買下這塊地,至少需要750萬元。她的資產也不過十來萬,離買地的錢差十萬八千里呢。
李銘在營業部里做庫管員,管理營業部每天現金出入庫的賬單,看著每天現金成百上千萬地流入流出,她腦子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從營業部金庫“籌”這筆買地的錢!
銀行金庫的管理有著嚴密的監督機制,作為庫管員的李銘不能在前臺辦理儲蓄業務,金庫的鑰匙也不是她掌管,而且每天下午還要對庫存現金和賬面數字進行核對,負責核對的人也不是她,下午下班時押鈔車會來把錢押走,要從金庫偷出錢又不被發現,從理論上說根本不可能。
可李銘通過細致的觀察,漸漸發現金庫的監管制度并不是密不透風的,只要動心機,仍能扒出一條縫隙。
2002年4月9日中午,趁著同事們休息,李銘從鑰匙管理員的辦公桌抽屜偷取了金庫的鑰匙,進入庫房,打開金庫,一口氣拿出70萬元,藏好,下班后,她把這筆錢拿回了家。下午上班后,她以幫同事做業務為名,虛開領款報單,并把庫存賬做平。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心怦怦跳個不停,無時不在擔心事發。然而一天天過去,一切風平浪靜,她知道她的計謀成功了。此后李銘就像從自家保險柜拿錢一樣,不斷地從金庫里偷錢。到2003年7月,她已偷出了470萬元。
2003年7月31日,銀行進行內部賬目調整,啟用四聯報單,其中有兩聯要向上級匯總,不能用虛開報單的辦法了。于是李銘決定用筆直接在賬本上更改當日現金庫存登記簿借方或貸方發生額。應該說賬目涂改是容易發現問題的,但老練的李銘再次設法把賬做平,這次她又成功了。接下來直到2004年9月,她又陸續偷出了380萬元。到案發時總共偷了41次之多!
監管漏洞“成就”金庫大盜
恐怕沒有哪個單位的管理比銀行對金庫的管理更嚴密了,然而李銘仍能從中偷出750萬元,不能不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據案發后李銘的交代和她的同事向辦案人員陳述,友愛支行營業部有“對公業務”,即對機關、企事業單位的資金來往業務,此外還有“對私業務”,即對個人的存、取款業務。對公業務只有一個金庫(錢柜),李銘都是從對公金庫里偷錢。
對公錢柜在營業時放在對公柜臺前,有一個攝像頭對它進行監控;中午不對公營業時則將錢柜推進庫房,但庫房里并沒有攝像頭。也許銀行方面考慮,在外面裝攝像頭有人搶劫時可以留下線索,而金庫被搶劫的可能性小,也就沒必要在庫房裝攝像頭了。但這卻留下了監管金庫的空白。庫房同時也是員工上下班換衣服的地方,也就不鎖門,因而員工進出庫房是很正常的事,這就給李銘作案提供了機會。上班時間李銘沒辦法偷,下午一下班押鈔車就把錢運走了,因此李銘作案的機會只有中午下班時,在中午錢柜推進庫房后,她以換衣服的名義,進入庫房偷錢。
當然,僅有進入金庫是不行的。錢柜有兩把鑰匙,需要拿到這兩把鑰匙才能打開,李銘作為庫管員,她并不掌管鑰匙,她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共41次之多拿到鑰匙?掌管鑰匙的伍英向辦案人員陳述說,錢柜的鑰匙都是放在她辦公桌抽屜里,而她的抽屜鑰匙也常常是掛在抽屜上。“我這么放鑰匙也是以前辦理對公業務的同志留下的慣例,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慣例?!奔仁菓T例,李銘自然也知道,偷取鑰匙就不難了。
營業部里有三名錢柜監管員,她們是庫管員李銘、電腦賬目管理員、日間監管員。金庫里有多少現金,賬目管理員的電腦上也有相應的賬目,李銘的現金庫存登記本也有相應的賬目,而且每天下午3點多鐘,賬目管理員和日間監督員都要核對金庫里現金的數額,即核對金庫里的現金與電腦上的賬目是否一樣。李銘更改自己的賬目是舉手之勞自不用說,但她如何在偷錢之后下午3點多之前將賬目管理員電腦中的賬目做平呢?
按該營業部的機制,如果從金庫偷錢后,在賬目管理員的電腦里把這筆賬“調庫”到其他對公賬戶上,總體賬還是能相符的,而這筆數目的劃轉在賬目管理員的電腦上是反映不出來的,只有在分行的非會計流水賬上才反映,第二天分行會把流水賬送來營業部由日間監管員核查。李銘正是把偷走的錢的賬“調庫”到其他職員的賬上。但是第二天分行把流水賬送來后,李銘就會要賬目管理員把流水賬交給她!
那么李銘把賬“調庫”到別人的賬目,其他職員難道發覺不了自己的賬上平白無故多了筆錢?據了解,在這個營業部,不少職員都有一個對公業務賬號,但由于有人換崗了,有人其名下的對公賬號是李銘“送”的,從未用過;有人即使使用,也不能再看自己的賬號庫存數,因此,這些對公賬號就成了李銘“窩贓”的地方。
“互愛互助”消解監管機制
每個職員的賬號都有密碼,李銘又如何能獲取這些密碼?其實這對李銘來說太簡單了。在營業部,同事之間互相幫忙、互相幫做業務是經常的事。雖然這是違規的,但在一種濃濃的“友愛”氛圍里,規章被遠遠地拋到了腦后。這不但讓李銘輕而易舉地獲得其他人的賬戶密碼,也很方便地進入他人的賬戶里更改賬目及做其他手腳。
辦案人員調查過程中,營業部副經理、日間監管員劉娜說:“進入電腦查詢庫存數要密碼,但平時我們行里辦業務都是公開的,彼此的密碼都知道。但庫存現金賬只有李銘才有權力調賬,因為她是現金及憑證庫管員?!?/p>
被李銘在賬戶上“掛”了250萬元的職員周藍說:“按規定李銘不能接觸錢柜,不能直接在儲蓄柜臺辦理業務,但她有時還是會親自去做。我們每個人的對公柜員密碼按照規定每個月應該進行一次更換,李銘對我說,如果不及時換密碼,系統會自動上鎖。就叫我告訴她密碼,每個月由她幫我更換。還有幾次,她借口我漏蓋章或蓋得不清楚,向我借章,然后她就拿去用?!?/p>
負責管錢柜和鑰匙的職員余凡說:“李銘讓我把我的私章交給她,而且要求我每更換一次密碼就要告訴她,還要改讓她容易記的。我知道這違規,剛開始也拒絕,但她打開她的抽屜,告訴我,所有的對公柜臺的人的私章都在她那兒,我只好也給她了?,F金庫存簿里有我私章的賬目有一部分是我親手做的,大部分不是,李銘爭著要幫我做,就給她做了。”余凡提到:“現金庫存簿是允許涂改的,但必須在數字上畫橫線,并在數字左上角蓋自己的印章,在涂改的數字上寫上正確的數字。”
賬目管理員曹玲玲說:“(分行流水賬)表送來后,應該是劉娜在表上監督(勾對)看表上反映的業務是否相符。但李銘都是讓我把表給她,劉娜是否進行勾對我就不清楚了。
也被李銘在賬上掛了250萬元的韋貞貞說,“我一直從事儲蓄業務,有一個對公賬號,但我自己從沒有使用過,我的對公號是李銘說由于業務需要要我申請的,我申請之后她要了我的密碼,她是除我之外惟一知道我對公賬號密碼的人?!?/p>
同樣被李銘在賬上掛了250萬元的何敏珂說,“按規定,李銘是不能直接做對公業務的,但我見對公業務的現金出納賬是李銘做的,有時她也幫劉娜做監督。有一次李銘問我要對公業務的柜員號和密碼,我告訴她說不記得了,后來李銘去分行賬目中心重新啟動了我的對公賬號并重置新的密碼。然后李銘叫我修改密碼,在我修改密碼時,李銘就在旁邊看?!?/p>
在同事們眼里,李銘是個熱情大方、樂于助人而且閑不住的人,偏偏李銘的庫管員崗位又是個閑職,于是她四處幫同事做業務也就顯得很自然,誰會想到她有這樣陰險的心機?在同事們的心目中,李銘也是個很有錢的人,她經常在同事面前提起,她炒證券、炒股賺了多少多少錢,在哪里又開了一家店,并且經常用實際行動表現她是一個“富婆”。這些年來,李銘常常邀請營業部同事們外出旅游,去桂林、北海、北京、深圳、上海、麗江,所有費用都是她掏錢,有時一次出游費用高達三四萬元,但她一點也不心疼,她說:“只要大家玩得高興,這點錢不算什么。我炒股賺了那么多錢,不花干什么?”除了旅游,她還不時給這個同事給那個同事送手飾、衣服、手包。這么好的一個人,誰愿意對她“小氣”,何況人家更多的時候是給自己幫忙?
在同事們的一致好評中,擁有研究生文憑的李銘得到了上級領導的青睞。2004年4月,李銘被任命為友愛支行副行長,主持全面工作,同時還兼著庫管員。這又為她作案提供了更便利的條件。
女大盜終落法網
除了營業部內部有一套監管制度,分行也經常對營業部的賬目進行核查,有例行的月底核查,也有不定期的核查。但奇怪的是兩年多來,竟沒能查出賬上的漏洞。
該支行一位負責人向辦案人員陳述說:“我個人認為是檢查的方式有欠缺,以往主要檢查每個有錢柜的柜員,他的錢柜的錢是否和他本人在電腦上的庫存數相同,相同的一般情況下就不管了。”這自然不能查出李銘掛在其他沒有對公業務的營業員賬目上的錢了。
2004年10月11日,銀行對下屬的各營業部再一次進行核查,這次核查,每個營業員,只要有柜員號,不管是否有錢柜都要查。這一查,就查出了李銘掛在其他營業員賬目上的錢。李銘由此而敗露。此時她剛好偷夠了750萬元。
有意味的是,銀行這次檢查,李銘也被抽調出來參加對其他網點的檢查,期間,負責友愛支行的檢查組還叫她回來取出相關資料供檢查,李銘若無其事地趕回去“配合”。也許她認為這次檢查也和以往一樣“沒什么大不了的”。
案發后,李銘退出了人民幣395100元,港幣114000元,日元130000元,共計人民幣526000元,其余697萬余元卻“拿不出”了。
那么剩下的巨款到哪里去了?李銘對辦案人員說,392萬元交給某房地產公司老總吳轍用來買地。李銘向檢察機關出示了一張收條,上寫:“現收到李銘現金人民幣叁佰玖拾貳萬元正,用于購買22畝地,待項目經審批后由公司統一出售按實際價格結算。收款人吳轍”。
辦案人員找到吳轍核實,但吳轍否認有這回事,他承認認識李銘,認識她只是因為李銘是他的公司開發的住宅區業主,除此外沒有來往。并否認那張收條是他寫的。
辦案機關對這張收條的字跡進行鑒定,結果這張收條上的字竟是李銘的筆跡。聽到這一結果,李銘很吃驚,說:“這張收條真的不是我寫的。我申請重新對我的筆跡和這張字條進行鑒定?!?/p>
以李銘這樣“聰明”的人,竟會自己親筆偽造一張收條來推托自己的責任,這可以說是一個“奇觀”了。
另外,李銘交待還有180萬元送給了一個同事,因為她偷錢的事被這個同事發現了,為了封她的嘴,只好跟她“分成”。然而李銘的這個同事也矢口否認。李銘對其所說也拿不出證據。還有70多萬她用來買了兩套房子,經查屬實。
2005年8月,南寧市檢察院以貪污罪對李銘提起公訴。南寧市中級法院審理認為,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李銘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但指控罪名不當,因被告人李銘的行為侵犯的客體是股份制公司法人財物的所有權,而非國有公司財物的所有權,且在主體上,被告人李銘只是股份制XX銀行南寧分行聘用的一般工作人員,非公務人員,其行為屬職務侵占罪,不是貪污罪。2006年1月,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這個特別的“銀行大盜”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200萬元,責令其退賠尚未歸還的公款人民幣697萬余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