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最后的落腳地

十年，一個時間的整數。

這十年來，你做過些什么事？可曾留下難忘的回憶？這十年來，你可曾想念過什么人，記起以往美麗的故事？

有一個名字已經離開我們十年了，徒留下她的聲音，甜蜜蜜，嬌柔柔，至今仍然在空中繚繞。

到五月八日，鄧麗君一別就是十年了。

在她身后，多少歌迷舍不得放手，無論時間經過了多久，他們對鄧麗君仍是癡癡戀戀，追懷不已。

任職于旅行社的衛斯理，年紀雖然不大，卻是自小對鄧麗君一見傾心。鄧麗君病逝于泰國之后，衛斯理更是化悲哀為力量，盡可能地搜集有關鄧麗君的書籍、ＣＤ、ＤＶＤ、捷運卡、電話卡、簽名照，甚至是附有鄧麗君音樂鈴聲與彩照的珍藏手機。

衛斯理應該只是一個代表，代表著在世界各地無數鄧麗君迷的心聲。鄧麗君是一個時代的記憶，她跨越了國境的界限，在三十年的演唱生涯中，以輕盈曼妙的歌聲，風靡了全球華人。

“超級粉絲”衛斯理召集了一伙人，邀大家一塊兒去泰國的清邁尋訪鄧麗君。我算不上是鄧迷，不過“清邁”這兩個字，卻似美人的一雙媚眼，足以勾使我心旌搖蕩。

●最傳奇：鄧麗君最后的落腳地

清邁位于泰國北部，名義上，這里是泰國第二大城，實際上，清邁如村姑般純樸，充滿了小鎮風情，和繁華的曼谷截然不同。

清邁的意思是“新城”，這城市也是如水般清澄，如星般晶瑩透亮。

初春的臺北，氣溫大約是最宜人的二十度左右。直飛了四小時，抵達清邁上空，向下望，地面上仿如一座大公園，滿是綠意，稀稀疏疏的小房子一叢叢聚在一起，有著整齊的尖頂，或紅或灰或是古雅的寶藍，襯上潔白的墻壁，別有一種素樸的風味。

機長告訴我們：“現在清邁的地面溫度是攝氏三十三度。”機上頓時一片嘩然，沒錯，三月末正是清邁的炎夏，要到六月以后季節轉換，才會稍稍降溫。

真正抵達陸地，才會發覺，這里的三十三度，是干熱，干爽而不濕黏，尤其是太陽落山以后，陣陣涼風襲來，暑氣全消，入夜甚至會出現十六度的低溫呢！難怪泰國人喜愛到清邁來避暑，泰國國王、王后、皇親貴族、富室豪門都經常現身于此地的寺廟或商店中。而曾經浪跡天涯的鄧麗君，在半退隱后也選擇清邁作為她的落腳地。

以“尋訪鄧麗君”為主題的旅程，一行人自然是直撲湄賓飯店。

這湄賓飯店說來大大有名，它是鄧麗君最后留宿之所。她在這里不時長住，與男友保羅雙雙進出，幾乎是以此為家。當年的總管至今提及ＴｅｒｅｓａＴｅｎｇ仍難掩唏噓之情，他對我們不住稱贊Ｔｅｒｅｓａ的親切體貼，任何時候都是笑意迎人，需要任何東西，也是滿口道謝；有時保羅盛氣凌人地責罵服務生，事后，Ｔｅｔｅｓａ還會專程向那個服務生致歉。

鄧麗君原先居住的一五○二房，雖然經過多次改裝，但基本格局大致可見當年模樣。一間二十多坪的客廳兼餐廳，擺置著長橢圓形的八人餐桌，一組沙發和電視機，里間則是另一處二十余坪的臥房，內有更衣間和寬敞的浴室。雖然湄賓飯店擁有大型游泳池和可散步的花園，但據說鄧麗君生前最喜愛的卻是鄰近的夜市，其間可以讓她方便地租到港臺電影和連續劇，然后閉門不出，整天看電視。

這五十坪的空間，小兩口遺世獨立的生活，滿足了鄧麗君此生最大的心愿嗎？

鄧麗君常說：“我是國際難民?！泵曥橙坏乃澜缰?，竟找不到容身之處，最終是毫無淵源的清邁收留了她。湄賓飯店的一間套房、夜市的數十卷錄影帶、飯店門口的可樂雞湯面，這大概就是她縮小到極致的私密世界。

在面店墻上，掛著英文寫的“清邁最好吃的湯面——史蒂芬·保羅”，并排還有中文寫的“恭喜發財——鄧麗君”，兩人在此留下簽名。睹物思人，他們在這簡單的家常日子里，也曾經享受過普通人的普通快樂吧！

●最驚嘆：空氣中悠閑自在的氣息

我們在市區觀光，瀏覽了古城墻、大佛寺、護城河，也拜訪了博物館，為栩栩如生的和尚塑像驚嘆不已。

但清邁最令人驚嘆的，其實并不是什么名勝古跡，反倒是空氣中那一股悠閑自在的氣息。

雞蛋花濃郁郁的香味，飄散在街道四周，矮株的九重葛在車陣中拚了命地怒放，一簇簇紅的、粉的、黃的、紫的艷艷麗色，爭相唱起一首首漫不經心的小調。

路邊孤伶伶走著一個外國佬，戴頂遮陽小帽，趿雙夾腳拖鞋，無所謂去哪里不去哪里。

清邁人見了面，雙手合十，一句“三碗豬腳”，向你請安問好。這虔誠的手勢在其他速度更快的城市里已不易見著，更甭提那些生活中的細膩心思——把西瓜切成一顆顆紅心，香瓜削成片片綠葉，菜盤上胡蘿卜雕出一朵玫瑰花，洗手間的擦手紙巾一張張疊出把洋傘，ＳＰＡ（注：美容美體館）的浴巾折出各式各樣美妙的形狀，再端端正正擺上仿佛會呼吸的紫羅蘭。

隨手捏起的小甜點，約摸半截拇指大小，一朵帶椰味的粉紅粉綠玫瑰，那花瓣居然是一小片一小片用手工黏接著，水果狀的小糕點。不管是蓮霧、蘋果還是櫻桃形狀的，全都小得抵不上一截手指，都那么維妙維肖，精巧得讓人想帶回家珍藏把玩。

清邁人硬是比別人多了這分閑情、閑心思，可以細細雕琢，慢慢講究，把一寸寸的美融入水果、點心、毛巾以及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在清邁，會讓人有一種錯覺，誤以為土地全都不要錢。

放眼望去，一切都敞朗大方，高爾夫球場寬闊得不見邊際；度假村里房舍連綿，小橋流水，儼然自成村落；王府餐廳一場晚宴，圍坐上五六百人，上有樂隊，中有舞蹈，擺出的排場比皇宮更為富麗堂皇。

在清邁，真正不要錢的是它的自然綠意，和永遠清新的空氣。這該就是鄧麗君屬意于清邁的原由吧？

●最享受：人與大自然的融合

泰國本來就是善于按摩的民族，古式按摩一向頗為吸引觀光客，被老師傅一番捏捏弄弄，通體舒暢，真是莫大的享受。時髦人士如今迷上ＳＰＡ，清邁占著地理上的優勢，把ＳＰＡ發展得風風火火。

這兒的ＳＰＡ可以露天，可以半露天，可以從玻璃窗望向無垠的高爾夫綠地，可以浸泡于灑滿玫瑰、蘭花、雞蛋花各色花瓣的浴池中。我和朋友選擇了附有茅草頂篷的按摩間，四周是半透空的設計。我們一面享受著芳香的精油按壓，一面享受著鳥兒近在耳畔的吱啾聲。人與大自然的融合，是清邁獨有的福氣。

ＳＰＡ館的廣告上說：“放任自然地去生活，去感受每一刻，品嘗每一刻?！?/p>

清邁的每一刻，都有著大自然的珍貴賜與，而人們也懂得營造無距離的自然環境。動物園夜間也開放，利用夕陽西下后的涼快天氣，坐在無遮擋的車中，恣意觀賞沒有鐵柵、沒有高墻、沒有圍籬的野生動物四處活動，好像正置身于白老虎、熊貓、山羊、小鹿的環伺之下，卻沒有恐懼，只有親愛。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

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晚餐設在王丹湖畔花園餐廳，多晴少雨的氣候使得露天餐廳的浪漫成為理所當然。清邁的餐廳、咖啡座、ＳＰＡ，處處皆可見開朗的露天式設計，伴著清爽宜人的噴泉、豐盛的泰北料理，還有鄧麗君的婉轉歌聲。仔細看，那認真咬嚼中文字的泰籍女歌手，圓圓臉，中長直發，纖秀的身段，全然是鄧麗君的翻版；除了個子稍矮，連演唱時那款擺的姿勢都逼真極了。好一個“小鄧麗君”。

異國異地，一個異鄉女子，能用中文毫不費力地接連唱出《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和你》、《你怎么說》、《Ｇｏｏｄｂｙｅｍｙｌｏｖｅ》，以及人人都會跟著哼的《甜蜜蜜》、《梅花》。這樣無遠弗屆的影響力，除了鄧麗君，還能找出第二人嗎？

夜市的唱片行，擺了一長排鄧麗君的ＣＤ。老板說銷路不錯，所以總放在顯眼的位置。大紅色的ＣＤ封面上，輕淺的笑容、飽滿的雙頰，美人的明艷再也不會減退了。

而走訪當地最大的人妖秀場，當鄧麗君本人親唱的《甜蜜蜜》和《梅花》響起，人妖扭身舞蹈時，我幾乎以為ＴｅｒｅｓａＴｅｎｇ從來沒有離開過清邁，她一直在這里，在餐廳、在秀場、在面攤、在唱片行，在月亮照耀的凄清人間。

飄泊過大半個世界，臺灣、香港、日本、美國，沒有一處給她溫暖的家，或許在鄧麗君的心中，清邁才是她真正的棲身之所，她寧可安息于此。

這里有她愛吃的芭樂、柳丁和無數新鮮水果，有幾百朵茉莉串成的手環，有香噴噴的糯米飯，有泰北美女跳著長指甲舞，有會畫畫的大象，有會潛水的猴子，有不設圍籬的野生動物園，有正統的古式按摩，有清新的歐式庭園下午茶。

一個平凡人應該享受的悠閑歲月，除了清邁，還有哪里更適合呢？

勞累了大半輩子的鄧麗君，在清邁度過了幾年清閑的時光。還在人生旅途中奔波的我們，也追隨著鄧麗君的歌聲與足跡，在清邁度過了幾天閑散的日子。

雖是短短的幾天，也應該滿足了，人生本不應奢求太多。

也許鄧麗君也是滿足的，對她的一生，對清邁所曾給與她的點點滴滴。

（選自臺灣《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