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前,我和一批高中同學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那年我17歲。雖然我的知青生活僅僅才半年左右,但知青生活的一幕幕情景還時常在腦海里浮現。隨著歲月的流逝,印象越來越深刻,越來越令人回味。
1977年7月28日,是我開始新生活的一天。當時流行推薦讀大學,按規定我弟弟不滿12歲,我可以不下鄉,有的人為逃避下鄉還開假病情證明。可父母認為我還是應去鍛煉鍛煉,表現好還可以推薦上大學。就這樣我帶著父親單位贈送的一本《毛澤東選集》,一頂草帽,母親單位送的一個臉盆,一朵大紅花加上被蓋卷,開始了我新的征程。
我插隊的地方是阿壩州馬爾康縣卓克基公社納足村二隊,離家30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藏族村落,寨子座落在馬爾康縣與小金縣交界的夢筆山腳下,只有十幾戶人家,30多村民。我們知青的住房面山而居,背靠一條公路和發源于夢筆山流下的小河,伴隨陣陣鳥兒的叫聲,十分寧靜安詳。要不是清晨家家戶戶飲煙升起,一陣陣犬吠聲打斷睡夢,還以為這里就是世外桃源。我們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盡情地呼吸清新的空氣,青山綠水做伴,加之熱情好客的藏族村民的關照,讓我們這些初來咋到的年輕人并不陌生,并不難過。在短暫的知青生活中特別令人難忘的是……
我們這里一年只收一季,10月份正是秋收的季節。有一次我和農民們去收青稞,收割半天后,每個人要把青稞背回寨子的曬場。農民們割得快,背起背子跑得也快。那天,我運氣不好,先是把左手小指割掉一塊肉鮮血直流,至今還留著一個大傷疤。回去的路上更慘,因跑著太急,背子抖垮了,此時天已麻麻黑,前后都不見人影,我一個人又不敢在山路上久留,我只好丟了背子空手一陣小跑回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去背青稞,可是什么也沒有了,青稞已在晚上被老熊和野豬吃光了,我既慶幸又愧疚。
有幾天,我們知青點的人都陸續走完了,而且走了好長時間都沒回來,我預感肯定有什么事情,于是我也決定回家一趟。可是公路上過往的汽車很少,遇不到便車只好走路,在十幾公里的峽谷深處有一條狹長而蜿蜒的公路,除了山上不時傳來陣陣的鳥鳴,能聽到的只有我自己嚓嚓的腳步聲(不是白油馬路),周圍靜得叫人害怕,我不時回頭四處張望,特別怕遇到野物什么的。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好不容易走出了深谷,再有5公里大路就可以到家了,恰好這時迎面開來一輛東風牌大貨車,這時我又累又餓,實在走不動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搭上便車又回到了生產隊。又過了幾天,我媽托人帶口信說讓我回家復習功課參加高考,這是1977年的11月份,慶幸的是我于1978年2月被西南民族學院政史系錄取了。我榮幸地趕上了鄧小平改革開放的新時代,黨和國家改變了我的命運,實現了我到成都求學的愿望。
知青生活單調乏味,既沒電視,也沒電話,更看不上報紙,電燈也不亮,一到天黑就睡覺。納足的冬天很冷,經常下雪,我特別盼望下大雪,因為雪下大了就可以不出工,還可以在溫暖的被窩里多睡一會。天氣好的時候我們要上山收割或施肥。每當這時,早上5點就得起床背上肥料帶上電筒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有時到了山頂就該吃午飯啰。午飯多數時候吃的是燒的饃饃,加酸菜和一碗馬茶,早飯沒有稀飯,沒有饅頭,更沒有牛奶或豆漿,多數時候吃糌粑(青稞胡豆做的炒面),用開水加點鹽或糖一拌就是一頓早餐,只有晚上知青們才輪流作一頓米飯,蔬菜只有土豆、圓根葉子做的酸菜,有時有少量的蓮花白。如果能到村民家里“打游擊”吃上一頓酸菜面塊就心滿意足了。盡管如此,無論在田間地頭,鄉問小道仍笑聲不斷,歌聲四起。今天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精神支撐我們這些年輕人在那樣的環境里生活,并且毫無怨言,更奇怪的是留給我們的都是美好的回憶。到了年底隊里決算,多數知青只是完成了任務,個別人還要從家里拿錢倒補隊上,而我卻分得了17元錢紅利,別提我當時有多么的高興了,第一次體驗到了辛勤勞動得到了報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這一年我還被評為了全縣先進知青出席了全縣表彰大會。
春暖花開的時節應該是播種的季節,首先要做的是耕地和施肥,有一天隊長說,除了施天然肥(燃山上野草)、圈肥、還要施人肥,知青們都以各種借口逃了,我這個人很老實且聽話,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還是跟著隊長她們去背了人肥,好在是冬末人肥并沒有解凍。從那以后什么累活臟活都不在話下了。后來我才知道那是隊長考驗我們知青的招數。幾天以后,我接到了上大學的通知,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納足。光陰似箭,日月如梭,28年過去了,象羅爾依、哈斯基、阿根這些名字還時常浮現在我腦海里,可惜當時我們沒有相機,沒有條件用現代化設備記錄下那段動人的故事和難忘的情景。
納足的雪山,納足的小溪,納足樸實的鄉親們給我留下了永遠難忘的印象。
納足給了我堅強,給了我吃苦耐勞的精神,給了我戰勝挫折和困難的勇氣和信心,并成為了我人生的轉折點。
我愛納足,我的第二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