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駐防成都的將軍玉昆

清代最后一位駐防成都的八旗軍將軍玉昆(號石軒)，在短短三年的任期內做了兩件于廣大人民有益的事，至今在成都的滿族、蒙古族后裔中乃至漢族人民中，都有好的口碑。

一、創建成都少城公園

清宣統元年(1909年)玉昆在蒞任之初，為緩解日益加深的滿漢兩族矛盾，替部分生計困難的滿族、蒙古族旗民謀出路，亦為改善城市面貌而想到修建公園之舉。

玉昆將軍把將軍衙門(今金河賓館)外邊南面原為備荒用的稻田、菜畦及原正藍旗所用的馬棚與附近一些旗民的住宅，包括正藍旗駐地的永平胡同(鄰今小南街，西對橫小南街，約在人民公園原游泳池一帶)、永清胡同(鄰今小南街，西對方池街，約在今辛亥秋保路死事紀念碑附近)、永濟胡同(約在今人民公園原游泳池一帶)，外加衙門外荷花池的一角(其地在今祠堂街南面的醫藥公司)直抵東邊的半邊橋，通通劃作建造公園的園址；再引金河水蜿蜒曲折而貫穿全園。

公園頭年開工修建，次年即竣工。當時就叫公園，并無名字；后來人們因其地處少城，又是滿族將軍創建，遂稱之為少城公園。這個名稱一直延續到新中國成立之初，才改為人民公園。

園內建有陳列館，陳列有漢磚、明清銅鐵大炮、古石碑等，設有永聚、同春兩茶館。荷花池上建有船形餐廳，名日聚豐園。園內還建有浴池，名叫龍園；又有一個戲園，叫萬春茶園。玉昆讓一些旗籍人員承辦園內的茶館、戲園、浴池和餐廳，以解決部分旗民的生計問題。公園不收門票，不限民族，任何人都可隨意入園游玩。長期隔絕的滿、漢兩族在園里接觸增多，彼此往來，互相了解，民族矛盾得到緩和。

二、積極支持和平易幟

清宣統三年(1911年)，因原商辦川漢鐵路路權要收歸“國有”并轉讓給帝國主義列強，四川遂掀起保路運動，迅速影響到全國。在此風潮中，一些省出現濫殺滿族駐防人員的情況，其中杭州、荊州、西安等地最激烈，西安更是幾乎不留一人。但成都的滿族與蒙古族卻避開了這一流血風險。這其實與玉昆有關。玉昆為人較開通明理，且廣交朋友，能正確對待保路運動。首先，他不贊成總督趙爾豐用高壓手段把帶頭抗議的立憲派領導人蒲殿俊、羅綸、顏楷、張瀾等拘留起來企圖殺害。玉昆親自到總督衙門拜會趙爾豐，表達他的意見，認為蒲、羅等是正紳，爭路事非叛逆，主張加以釋放；表示不會與趙爾豐一同向朝廷具奏。這樣，四川總督趙爾豐的上奏就缺乏成都將軍的聯合支持，從而在清廷減少了力度。蒲殿俊、羅綸等人得以幸免一死，為后來留下了和平種子。

除此之外，滿族、蒙古族人士趙榮安、雷和春、吳國杰等，有的是華陽漢族舉人徐炯的學生，有的或同蒲殿俊、羅綸同是咨議局議員，有的也和漢族士紳邵從恩、彭芬等交好。武備學堂中的趙國安、甘恩波、陶芝生、文蔚卿、戴澤之等，則是后來的四川軍政府都督尹昌衡的同學或熟人。在哥老會方面，也有滿族人士與之有舊。這些也是成都能和平易幟的重要原因。

當成都宣布獨立、成立大漢四川軍政府時，駐防成都的八旗軍三個營并未交出武器。少城內人心惶惶，以為大禍即將臨頭，許多人把家禽、家畜殺來吃了，把庫存的刀矛等武器發給青壯年旗人；還準備一旦戰起城破，即行焚屋，老幼婦女先行自殺，精壯者則拼殺出少城。

然而，立憲派領導人蒲殿俊、羅綸等的態度是保護旗民的。羅綸來到少城，約同滿族士紳趙榮安(羅綸同期舉人，又同為咨議局議員)一道去見玉昆將軍，商籌消彌戰亂之策。玉昆當即同意和平易幟。隨后，羅綸把他的眷屬送進少城東門街趙榮安親戚家住下，以示誠意。

正在雙方商討和平易幟的過程中，十月十八日(農歷)趙爾豐所帶的巡防軍發生兵變，四處搶劫，成都秩序一片混亂。三日后亂事平定，尹昌衡做了新成立的四川軍政府都督。他認為巡防軍兵變是趙爾豐指使，就在冬月初三凌晨，派兵捕殺趙爾豐于皇城外，并貼出簡短的罪狀：“十八之變，趙逆作俑，今須梟首，謝我萬眾。”之后，少城旗民更加驚恐，防備更加嚴密，城門緊閉。青壯旗丁不斷在東城根街、八寶街和南較場一帶巡視，三營士兵防守各個城門。四川軍政府也派兵防守在西御街的川東公所、南較場城墻上和君平街、小北街等處。其時形勢危急，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此時，軍政府方面及漢族士紳均十分擔心造成重大的流血殺戮，不愿讓滿、漢雙方人民受到損傷。冬月初四，徐炯、周鳳翔奉軍政府使命來到少城印房，會見駐防八旗軍三個協領文錦章、廣興廷、文鈞安和士紳陶芝生、趙子厚、文蔚卿等商談繳槍事宜，提出優待條件，并達成初步協議。

滿族士紳趙榮安也去軍政府與尹昌衡等談判，在旗兵繳槍和待遇問題上，雙方各執己見。一軍官揚言，如不繳槍，武力解決。趙榮安亦抗聲說，我來商議，既為旗民，亦為漢民；如戰事發生，雙方均有巨大傷亡。后經在場的漢族士紳吳慶熙調解，雙方出于為全城人民生命安全考慮，終達成協議。議定旗兵繳槍后，軍政府一次發給每名旗兵三個月餉銀，以后再發三個月，所住房屋一律發給管業證，許其自由買賣；另再撥20萬銀元修建工廠(所建同仁工廠在今井巷子、窄巷子西口對面)，容納窮苦旗民學手藝，解決謀生技能。當趙榮安去軍政府商談時，漢族士紳徐炯、周鳳翔亦同滿族紳士去西較場見統領河清，接著玉昆將軍也趕到西較場集合士兵談話，告之繳槍之事事關重大，而商談的優待條件則適宜。正講話時，軍政府副都督羅綸又送來一封懇切的信，重述繳槍的好處和優待的具體條件。初時，士兵們還有疑慮和不安，繼告之羅綸的眷屬尚在少城東門街趙榮安親戚家中，當場有目擊者作了證明，大家才放下心來。旗兵全壁成帶頭繳槍，眾人隨之也把槍一齊架起，由軍政府接管。一場可能的大流血就這樣幸免了。

1912年3月底，玉昆將返北京。四川都督府正副都督尹昌衡、張培爵聯名致電民國正、副大總統及沿途各省都督，稱玉昆將軍深明大義，擁護共和，為旗漢人民所感佩，應予以優待保護云云。

作者：四川省文史研究館(成都)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