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老師的迷惘

嘈雜的車聲，喧鬧的人聲，總是無法打斷張曉媛的思緒。她覺得過去的學生生涯已隨風遠去，未來，正向她迎風招展。想到那即將面對的一張張可愛的笑臉，那一雙雙渴求知識的眼睛，她熱血沸騰，踏上了回鄉(xiāng)之路。

來到縣教育局，看到同齡人一個個躍躍欲試，想到以前求學的艱難，張曉媛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畢業(yè)分配大會上，由于教師的緊缺，張曉媛被安排到縣一中任教。可她說：“莫哈鎮(zhèn)更需要教師，我自愿到莫哈鎮(zhèn)，從基層做起。”她的話引來了與會者犀利的目光，有嘲笑的也有疑惑不解的。她的好朋友李麗趕忙扯了扯張曉媛的衣袖：“小傻瓜，你跑到鄉(xiāng)下干什么?別人想留城還留不成呢!”張曉媛看著李麗，只是會意地笑了笑。

于是，張曉媛被分配到了莫哈鎮(zhèn)中心小學校，教一年級二班的語文并任這個班的班主任。她了解到，一年級只有兩個班，學生都是從學前班升上來的，班級也是學前班的老師分好送來。開學的第一天，張曉媛就拿到了學生名單。晚上，張曉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對這群未見面的小朋友發(fā)揮了想象：李丹丹一定是個大眼睛，小巧水靈的女孩，浩宇一定是個野性十足的小子……當看到‘王狗’二字，她笑了，這一定是個憨態(tài)可掬的小男生……”夢中，一張張可愛的小臉，一雙雙胖乎乎的小手正向她搖擺不停……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張曉媛就起床鍛煉身體，在操場上跑跑步，壓壓腿。時間差不多了，她就拿著學生名單來足一認識班上的學生，可是有十一個學生對不上號。她覺得奇怪就向組長報告。組長說：“小張，你不要管名單，只要教室里有47個學生就對了。”張曉媛百思不得其解。晚上，有一位好老師告訴她：“小張，以后你會明白的，人呀!隨大流就一切順利，不然……哎!”好老師無奈的話語絲毫沒有影響張曉媛燃燒正旺的心焰。她想：“也罷，一年之際在于春，一天之際在于晨，人的一生關鍵在于啟蒙教育，只要一年級好好的抓，相信會抓出好成績的。

每天早上張曉媛總是第一個到教室，打開燈等候學生的到來，只要有一個學生進入教室她就會帶著學生朗讀課文；中午吃過飯后她舍去了午睡時間又對個別差生進行輔導：下午放學后，對有特長的學生如愛畫畫的、愛唱歌的、愛跳舞的、寫字好的，她都進行針對性的培養(yǎng)。對學生她不分好與差，愛在每個學生身上都能得到體現(xiàn)。她上課總是使學生能在輕松愉快的環(huán)境中掌握新知識并在花樣百出的游戲中得到鞏固。如在上《影子》這—課時，她把學生帶到了教室外面，那時正是太陽剛剛升起之時，學生在她的口令下左轉、右轉、面向太陽、背對太陽，影子與自己的位置都有所不同，身體轉動著，嘴巴在張曉媛的帶領下不停的念著，“影子在前，影子在后，影子像條小黑狗，緊緊跟著我。影子在左，影子在右，影子像個好朋友，常常伴著我……”小朋友們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就把這一課給牢牢的掌握了……

兩年的時間轉眼即逝，學生已進入了三年級，年級不同知識層次也有所加深，但二班的小朋友在小張老師的精心呵護與培育下，學習成了他們書桌上的美餐，特別是整個班級不僅朗讀水平一流，而且還有一支精干的班干部隊伍，晨讀、衛(wèi)生、自習他們都會管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在縣統(tǒng)測還是在鎮(zhèn)統(tǒng)測中，語文成績每次都居全鎮(zhèn)第一名。有勞動就有收獲，看到這樣的好成績，張曉媛想：“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開端，我還要更加努力，把二班的學生培養(yǎng)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好學生，使他們以后有扎實的學習基礎。”從此張曉媛對自身要求更加嚴格，在工作上更加兢兢業(yè)業(yè)，還不斷的鉆研教法。學生對她也百般信任和愛戴，每當說起張老師，她們都會滔滔不絕，比淡自己的母親還起勁。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一次考試剛結束，張曉媛收完試卷在門口等著交給組長，無意間樓梯轉彎處的談話被她聽了一字不落。

“張曉媛這個班每次都考得這么好，一定是她對試卷泄秘，不然我們老教師怎么會教不贏她。” “我說嘛，小張這個班成績好是監(jiān)考教師不嚴，而她監(jiān)考別班總是盯得死死的。”

“唉!只不過碰巧罷了，以后不管你們哪個去監(jiān)考，好好的嚇嚇她們班的那些小鬼，看他們還張揚不。”

“不用怕，等下次改卷好好殺殺她的銳氣。”

改卷是流水作業(yè)，張曉媛一分為二，認真操作。那些別有用心的老師不是慢吞吞的，就是東一下西一下。張曉媛改完了，他們還三分之一都沒改完。張曉媛出去上了趟廁所，只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待她回到辦公室時試卷已全部改完，分數(shù)也全都出來了，張曉媛這個班在倒數(shù)第一名。張曉媛看到這個分數(shù)，回想起他們在樓梯轉彎處的談話，她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試卷，不看便罷，看了讓張曉媛嚇了一跳。試卷上該得分的沒有給，有的已經給出來但加總分時沒加上去。張曉媛看過試卷后，說：“組長，我要求重新加分。”x老師說：“憑什么，剛才你跑哪里去了，難道我們幾個加分加錯了，有本事自己加。”組長也不同意重加。張曉媛非常生氣，找來計算器加起來，結果張曉媛這個班的成績第一名，并高出本年級最低平均分十五分。她將成績拿給組長看，可是組長無事一般。她去找領導反映，可領導說：“這種小事跟組長說就能解決，不能越級反映，有什么事就叫組長來說。”公布成績那天，李校長說：“我們學校的有些老師，成天只會叫，工作不好好干，別班成績上去了，她心里又不平衡，到處亂反映，影響不好，這種壞習慣要改改。”聽聽領導的話，張曉媛不由得想起好老師那無奈的話語，她沒再說什么，只好把一肚子的委屈深藏心底。

一天，校長的兒媳在辦公室提出：“我們這個年級的衛(wèi)生園地分配不公，一班的樹葉落得多，學生掃不干凈，耽誤學生晨讀，至使學生成績上不去，我要求重新分。”校長的兒媳剛說完，組長就發(fā)話了：“如果沒有意見就照小A(校長的兒媳)說的重分”這時張曉媛平靜地說：“大樹底下已經是一班一半了，我們班每天早上都是我和學生一起掃，你們到教室看看，由于樹葉太多，我們班把撮箕換成了大籮筐。”在張曉媛的反駁下，園地沒有重新分配。這么短短的幾句爭論，使站在一旁的好老師更為小張老師捏了一把冷汗。

事隔一個月，校領導來找張曉媛：“小張老師，經我們領導班子多方考察，覺得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有文化又有領導水平，經研究決定，派你到黑龍箐小學任校長。”

聽了領導的話，張曉媛內心無比的激動，想到領導對自己的信任，擔心工作干不好而辜負領導的栽培，那就步入項羽“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的后塵了。想到這，張曉媛推辭道：“領導，謝謝您們對我的信任，教書我會很努力，但這領導之職，我恐怕勝任不了，到時又讓您們?yōu)殡y，您們還是另找個合適的人選吧。”

校領導說：“小張，不要推辭了，我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推辭不了的張曉媛只好從命。走馬上任的那天，二班的學生個個淚流滿面，張曉媛雖有不舍，但還是毅然離開了他們，走上新的崗位。

張曉媛背上行囊，在那崎嶇的羊腸道上，唱著“九九女兒紅……”來到黑龍箐。看到稀稀落落的茅草房趴在大山腰間，沒有鮮艷的五星紅旗在飄揚，那滿是童音的讀書聲也聽不到。她覺得奇怪，在熱心村民的帶領下來到學校，從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介紹”中才知道：黑龍箐小學只有一間低矮歪斜的小木房，老師的住宿，學生的教室全是它，這是個一師一校點，還是個復試班，由于沒有老師，已經停課半年了。她眼眶潮濕起來，深感別人踹了一腳似的難受。這時，她又想起了好老師所說的那句話：“隨大流”。

晚上，不知是什么鳥兒總在房前屋后叫個不停，那漆黑的夜顯得格外恐怖。但為了心中那份執(zhí)著的追求，她咬咬牙挺過去了。黑龍箐從此又開始書聲瑯瑯。

學生是正常上課了，但那年久失修的校舍已搖搖欲墜。張曉媛心中的那份憂慮也一天天增加。就寫了一份請示給中心小學校校長，但石沉大海，不起波瀾。她又呈送一份給縣教育局。

一天，正在上課的張曉媛不經意從教室那破爛的側窗看到一行人站在操場上指指點點，小張老師忙讓學生自習，自己出去看個究竟。

外面其中一人看到走出教室門的張曉媛，端詳半天才’驚訝的說道：“喲，這不是黑妮嗎?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了。”

張曉媛一愣也認出了王副縣長王叔叔，忙拍拍身上的粉筆灰，邀請一行人進屋坐。

一同來的教育局長對張曉媛也仔細端詳了半天，說道：“這不是當年不在縣城，自愿到基層的小張嗎?我快認不出來了。”

陪同的李校長聽到寒暄，小腿哆嗦了起來，忙接過話說：“王副縣長，小張是個好老師，要能力有能力，要才華有才華……”

上級來后的第5天，李校長親自到黑龍箐接張曉媛：“小張老師，你看，這是鎮(zhèn)政府的調令，你被調到中心校擔任副校長了。”一臉驚奇的張曉媛接過調令，看著這鮮紅的印章，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不知說什么好：“校長，謝謝您!黑龍箐小學需要老師，我走了這里的學生又要停課了，我想把這兩屆帶畢業(yè)再說。”

李校長說：“你不用擔心，明天就會來一位新老師，并且上面也已經答應撥20萬元來建蓋黑龍箐小學。”

夜已經很深了，到處燈光閃爍的莫哈鎮(zhèn)使得張曉媛無法入睡，想想這十多年來的經歷，想想這魔術般的調動、升遷，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