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K31
文獻標識碼:E
文章編號: 0559-8095(2006)05-0095-02
無論是在大陸版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還是臺灣版的《簡明大英百科全書》中,“ 東亞”作為一個條目都不曾出現。西方在“遠東”史概念下進行的研究,其范圍和現今通常 使用的“東北亞”一詞相近,且時常只包括中國、日本和朝鮮半島。上個世紀20年代以來, 以“東洋史”面目出現的亞洲史研究在日本雖頗有進展,但這些著述一般都是 按照國別史的體例進行編排的,無法體現出一部通史所應有的本來面貌,加之這些著述中的 某些部分因其與臭名昭著的“大東亞共榮圈”的曖昧關系而存在著一種對東亞歷史進行刻意 曲解的傾向,因此,在區域化和全球化相互糾纏、日益擴展的今天,一部比較完整的《東亞 史》的出現,其意義是不言而喻的。楊軍、張乃和主編的《東亞史》(長春出版社2006年版) 是中國學者編寫的第一部東亞通史。正如朱寰先生所言,該書的公開出版是一項開創性的工 作,實現了中國學術界從無到有的突破。(序,第1頁)
該書的編寫體例貫徹了區域史的研究思路,打破了按國別進行敘述的傳統模式。該書的 編寫體例有著兩個顯著的特點:一是分區敘述與分國敘述相結合,以前者為主。區域分兩個 層次,東亞層次分為黃河流域、長江流域、蒙古草原、青藏高原、天山南北、東北亞與東南 亞七大區域,在敘述中國史時,也側重按區域敘述,以避免與中國通史雷同。二是側重互動 關系,不僅在敘述東亞各國的歷史時加入對各國之間的互動關系的分析,古代部分還專設東 亞與世界這樣的章或節,來敘述東亞作為一個整體與世界其他部分的關系。這種劃分模式是 符合東亞歷史進程的脈絡的,從而構建了以中國為核心的東亞核心——外緣雙重環狀的區域 結 構,并且亦沒有忽視文化過渡區域特殊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態。該書的作者們正是通過把 握歷史上東亞區域內部的互動以及東亞與外部世界互動這兩個層面才真正完成了對東亞整體 歷史的建構。這種劃分結構注定了本書與國別史以及名為區域史實為國別史堆砌而成的所謂 區域史的不同,開創了區域史編纂的新體例,也為我們提供了研究區域史的新思路。
除了這兩條敘述主線之外,該書還暗含著一條按時間演進而劃分的東亞歷史分期的暗線 。該書完全摒棄了陳舊的中國史和世界史的分期模式,獨辟蹊徑,以東亞國家形態的演進和 各國互動方式的變化為標準,將東亞歷史分為七個時期:(1)早期東亞世界(遠古—公元 前3世紀末),在這一時期,東亞唯有中國一個國家,這一時期只有中國與其他地區的互動 ,還談不到國家之間的互動。(2)區域結構形成時期(公元前3世紀末—8世紀末),東亞 出現其他國家,出現了國家間的互動,這一時期的特色主要體現在中國的羈縻體制當中。( 3)多族多國競相發展時期(8世紀末—13世紀末),這一時期,封貢關系開始出現,并且蘊 育著東亞的封貢體系。(4)封貢體系時期(13世紀末—1874年),這一時期是東亞封貢體 系盛極而衰的時期,封貢體系隨著西方勢力的東來開始走向解體。(5)條約體系時期(1 874—1945年),東亞開始走向條約體系,但是西方勢力的長期存在以及東亞內部主導地位 的爭奪使得東亞并未真正建立起條約體系。(6)冷戰時期(1945—1992年),東亞處于兩 極對峙的國際體制中,但是內部的互動逐漸加強。(7)后冷戰時期(1992年—),這一時 期到目前仍未結束,東亞的區域整合在加深,也遇到了相當的困難。這種新穎的分期模式不 僅相當有說服力,而且也是對方國體系—郡縣體系—羈縻體系—宗藩體系這種古代東亞國際 體系劃分模式的繼承和發展。[2]
除了編寫體例和理論方法上的推陳出新之外,該書的許多具體觀點也很有新意。主要有 以下幾點:1關于東亞各國的起源,該書認為朝鮮半島與日本列島出現成熟國家都是在公 元3世紀左右,朝鮮半島的成熟國家就是高句麗、百濟、新羅。東南亞國家形成相對東北亞 早一些,但也不會早至公元以前。東亞除中國外,最早出現的國家是匈奴帝國,但匈奴帝國 被漢王朝打敗以后,蒙古草原上再未出現獨立于中國之外的國家,草原民族的歷史開始成為 中國歷史的組成部分。2關于國家起源的理論,該書是分農耕國家與游牧國家兩種不同的 國家起源模式論述的(第45-47、96-97頁),該書總結的兩種國家起源模式,與現今學術 界通行的幾種國家起源說都存在明顯的差異,是非常獨到的新見解。3該書對歷史上中國 疆域的沿革所抱持的態度比較公允和平和。他們認為,中國現代疆域的形成是一個歷史過程 。最早的中國出現在黃河流域,西周開始將長江流域納入進來,漢王朝打敗匈奴以后,才將 蒙古草原納入進來,青藏高原則是在唐以后。4該書認為,東亞的發展,在唐以前主要是 政治、文化方面的互動,至唐代形成東亞文化圈,唐以后,在此基礎上,經濟互動加強,并 在政治上形成封貢體系,東亞各國的聯系才得到進一步加強。
該書的創新很多,限于篇幅,以上所舉僅是從大的方面著眼。但是,在可貴的創新中, 該書留給我們的遺憾也是非常明顯的。
首先,該書開創了分區撰寫的新的區域史編寫體例,但令人遺憾的是,自明清以后未能 貫徹這一體例,改為突出國別,而不再劃分區域。當然,隨著區域間的整合、民族國家的出 現,區域在近現代或為國家所分割,或為國家所統和,發生巨大的變化,但區域畢竟仍舊存 在并發揮著作用,在近現代部分的編寫中,以國別取代區域不僅自亂體例,而且恐怕也是不 合適的。
其次,該書對東亞各國歷史的敘述比較凌亂,通讀該書后無法對各國歷史的脈絡形成清 楚的理解。當然,我們可以將這方面的缺憾歸因于分區而不是按國別進行歷史敘述的體例本 身的弱點,但是,作者顯然沒有完全利用起現有體例在這方面留給我們的空間。
最后,該書引用注釋達2000余條,反映出作者已經最大限度地吸納前人的相關研究成果 ,書后所附2000余種參考文獻,幾乎可以當作進一步研究的索引,證明著作者們所付出的大 量勞動。但令人遺憾的是,注釋中有些是不必要的,徒增蛇足,從參考文獻中我們發現,作 者遺漏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研究成果。此外,全書18章,近現代部分僅占4章,“后冷戰時代 ”是作者劃分的東亞七個歷史時期之一,卻連一章的篇幅也沒有占到,僅僅出現在全書的結 語中,這種文字分配比例是值得考慮的。
作為國內第一部東亞通史,作為區域歷史編纂方法的一種新的嘗試,該書對編寫東亞史 乃至其他區域史都是有借鑒意義的。尤其需要提到的是,在東亞區域化進程涉入“深水區” 的今天,中國的學人們在東亞通史的研究方面走出的這一步具有特殊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楊軍中國與古代東亞國際體系[J]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4,(2)
責任編輯:孫久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