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論選舉平等

[摘 要]選舉平等是憲政主義國家選舉制度的基本原則#65377;也是我國選舉制度的基本原則 ，但我國選舉制度在法律制度的規定和選舉的操作方面都存在諸多違反平等選舉， 限制選民 平等權的現象#65377;思想觀念和制度方面的原因是選舉平等問題存在的重要根源，深化經濟體制 改革以深入認識和落實平等權，完善選舉法和組織法，加強法律監督，包括建立我國的憲法 訴訟制度，是解決問題的基本路徑#65377;

[關鍵詞]選舉制度;選舉平等

[中圖分類號]D921.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6 )06-0104-02選舉平等

何謂選舉權平等?在許多西方學者的筆下或政治家的口中存在許多模糊#65380;籠統#65380;歧 義及 自相矛盾之處#65377;本文認為，選舉權平等是指具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主體在實現權利的效力 方面和當選后的權利受到平等對待#65377;在我國法律文化環境中，選舉權平等具體表現在如下幾 個方面:

第一，參選權上的平等#65377;參選權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選舉他人的權利，二是被他人選舉 的權利#65377;選民或代表依法聯名提出的候選人，與各政黨#65380;各人民團體所聯合或者單獨推薦的 候選人，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在選舉的全過程，與組織提名的候選人應受平等尊重與對待 #65377;

第二，投票權上的平等#65377;即每一選民在一次選舉中只有一個投票權，所有有效選票都具 有相等的法律效力#65377;不因身份或受教育程度而一人多票或一票抵多票;也不因身份或其他因 素而使選票打折#65377;

第三，代表名額分配上的平等#65377;根據我國《選舉法》規定，我國地方各級人大代表名額 是按照基數加人口數來計算，并使各民族#65380;各地區#65380;各方面都能有適當數量代表的原則統一 確定的，這便體現了被選舉權上的平等和重視實際上的平等#65377;?

第四，選區劃分平等#65377;現代選舉多以選區為基本選舉單位，按一定的地域人口數量或者 單位職業等為標準把國家或地方劃分為若干選區#65377;在特定的選區中，根據選民數量確定代表 名額，每名代表所代表的選民數量應是基本相同的#65377;

第五，競選權平等#65377;人人有權參與競選，并不意味著人人都有平等的競選機會#65377;合格公 民一旦被提名為候選人之后，選舉組織要平等對待各候選人，不得區別對待，盡可能使候選 人的被選機會平等，即人人當選機會平等#65377;

第六，當選后的權利義務平等，應受到平等的尊重和對待#65377;

我國選舉制度中的平等規定及其存在的問題

第一，城鎮代表與農村代表所代表的選民數量不平等#65377;自1953年選舉法制定以來，農村 代表與城鎮代表所代表的選民數量一直是不平等的，在1953年的選舉法中，農村代表所代表 的選民數量是城鎮代表所代表的選民數量的8倍，到1995年的新選舉法中農村代表所代表的 數量是城鎮代表所代表選民數量的4倍#65377;在歷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中，農村代表所占比例都 很小，第一屆有農民代表63人;第二屆67人，占5.46%;第三屆209人，占6.87%;第四屆662 人，占22.9%;第五屆720人，占20.59%;第六屆348人，占11.7%;第七屆與工人代表合占23 %;第八屆280人，占9.4%;第九屆240人，占8%;第十屆251人，占84%〔1〕#65377;

第二，選區劃分不平等#65377;我國選舉法規定，根據選民數量與當選代表比例，選區大小以 產生一至二名代表為宜#65377;我國一些地方選舉實踐表明，不僅在農村與城鎮之間存在選區劃分 不平等現象，就是在城鎮，也存在非常 嚴重的不平等#65377;主要表現在政府機關所在地的選區 ，往往把選區劃分較小，選民數量較少，在這樣的選區中也產生兩名代表#65377;與其他選區相比 存在明顯不平等#65377;例如廣東南海市1998年換屆選舉情況表明，市委辦選區只148名選民，選 出3名代表，每一代表所代表的選民數不足50人#65377;但另一個選區(主要企業公司)有選民216 8人，僅選舉代表1人，二者之間差距為43倍#65377;〔2〕

第三，競選權不平等#65377;候選人參加選舉，選舉組織應當平等對待各候選人，讓候選人公 平競爭#65377;沒有公平競爭的選舉不是真正的選舉，違背現代民主精神#65377;在我國，候選人可以由 黨組織#65380;各民主黨派#65380;社會團體或十名以上選民聯合提名#65377;但在選舉實踐中，由選民聯合提 名的候選人往往會受到不平等對待，如在候選人中再設立選舉條件等，使他們大多還沒有在 正式候選人的醞釀協商過程中就被“醞釀”掉了#65377;在選舉實踐中，為了法律規定的差額選舉 ，有的正式候選人的得票竟然為0票，連他自己都沒有投自己的票，這樣的選舉也難怪選民 沒有熱情，完全是陪襯選舉#65377;

第四，當選后的權利和義務對待態度上不平等#65377;實踐中，尤其是一些地方領導，在自己 心目中的候選人沒有當選后，擅自宣布選舉結果無效，從而造成選舉混亂，也是選民喪失對 選舉的信心，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權利被肆意踐踏了，假民主的用意昭然若揭，影響極壞#65377; 這是一種極端的官僚主義表現#65377;

選舉不平等現象存在的原因

選舉不平等的存在有其深刻的思想觀念方面的原因#65377;人們的思想中缺乏平等觀念是 一個 重要因素，尤其是一些選舉的組織領導者#65377;首先，在我們的法律文化傳統中，“平等對待” 是找不到歷史淵源的，長期的等級特權制度和與之相匹配的綱常倫理與“平等對待”是相互 對立的#65377;宗法禮教的教化強化了人們的身份，重農抑商的傳統，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很難衍 生出“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65377;否定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就是否定倫理綱常，就要受到法 律與道德審判#65377;其次，特別排斥政治平等#65377;我國古代統治集體對政治參與的限制到了無以復 加的地步，長期施行愚民政策，“民之難治，以其智多”，“自秦以降，為治雖有寬苛之異 ，而大抵都以奴虜待民，既然以奴虜待民，民亦以奴虜自待#65377;”〔3〕禁止普通群眾 參與國家 治理，平等參政不僅違背倫理，而且有竊權之嫌，往往會招殺身之禍#65377;“風聲雨聲讀書聲聲 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到頭來落得個連身家性命不保的慘境#65377;胡適先生曾說過 :東方文化傳統中最缺乏的是政治自由#65377;〔4〕在不平等的構架內，各級官員參議朝 事，只不 過如同職員給私企老板打工而已，這種參政沒有獨立的意志，如果要說有的話，僅僅是為了 維持并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罷了，而這時的獨立意志已經不再具有公法意義#65377;第三，我國古 代對國家治理的理解有一鮮明的特征，表現在:治國即為治人，只要把“人”給治了，國家 也當然地得到有效治理#65377; “治人”者與“治于人”者之間的身份迥異似乎早有先定，二者 之間的差別在社會與國家治理過程中得到特別的強化#65377;治人者更加致力于研究如何施術弄權，擴顯權威，治民于愚鈍#65377;治人者與治于人者根本無法實現平等#65377;“法者，著之于官府， 施之于百姓”#65377;“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不過僅僅是統治集團對自己的警示罷了#65377;

選舉不平等的存在有其深刻的制度根源#65377;根據經典學說，社會主義社會是比資本主義更 高級的社會歷史發展階段#65377;當然社會主義國家要講民主，要講執政的合法性和正當性，也要 搞選舉，并要貫徹平等自由普遍秘密投票和周期性的選舉原則#65377;但由于對法治民主人權等觀 念上缺乏社會基礎，在1953年選舉法中對選舉平等原則沒有得到徹底的貫徹，存在城鎮和農 村代表的不平等規定#65377;選舉法雖然修改多次，但城鄉代表不平等的規定卻一直至今也沒有得 到完全改變#65377;這不能不說是我國選舉法的一大遺憾#65377;其次，我國選舉法在程序規定上不夠具 體#65377;選舉的全過程都在于操作，沒有公正的選舉程序是不可能實現真正的民主政治的#65377;而選 舉程序的任何一個環節存在問題，都可能導致選舉結果的不真實#65377;所以，公正而詳細的選舉 程序是民主選舉的生命#65377;而我國選舉法僅就選舉平等原則在程序上的貫徹就出現諸多問題， 如選區劃分#65380;正式候選人的確定#65380;競選權等方面#65377;再次，對破壞選舉平等的責任追究機制不 健全#65377;我國選舉法和組織法對破壞平等選舉行為的責任追究涉之甚少，語焉不詳，違反選舉 平等原則，也無明確法律責任，從而實踐中破壞選舉平等大行其道#65377;第四，與選舉平等的貫 徹相關的其他配套制度不完善#65377;選舉制度是民主政治的核心內容， 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形態 與選舉有著極為密切的近姻親關系，甚至有人說，“一個龐大的現代民主制度系統可以用自 由選舉來代表和說明”#65377;毋庸諱言，我國民主政治建設在改革開放后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但目前我們不得不承認整體水平不高的現實，這樣給選舉法中的平等原則的落實和改革都 帶來難度#65377;民主政治發展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選舉法不可能孤軍深入地去落實選舉平等， 在政治體制改革體系中往往是最后的堡壘，因為這是既得利益者的核心利益，所以具有很強 的改革惰性#65377;

完善與貫徹選舉平等的措施

無論是法律中相關規定存在的不平等，還是實踐中林林總總的破壞選舉平等的具體 做法 ，在當前民主運動的大背景下都必須得到改變#65377;完善與貫徹選舉平等是我們的當然選擇，也 完全符合我們一貫奉行的有錯必究的辦事原則#65377;本文認為首先應從以下幾方面考慮:

第一，繼續高揚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偉大旗幟，深入進行經濟體制改革，努力排除 改革障礙，破除改革阻力，不斷完善我國市場經濟體制，以提高國民物質生活水平和國家綜 合國力#65377;市場經濟建設在帶給物質生活水平和綜合國力提高的同時，還會潛移默化地改變人 們的思想觀念，尊重人權，講求平等，提高效率，倡導法治，這一切都在為民主憲政建設做 非常必要的基礎性工作#65377;在人們的思想觀念普遍發生轉變的時候，平等選舉問題將會水到渠 成得到解決#65377;這樣的思想變革路徑比之于各種說教更具體#65380;更真切#65380;效果更好#65377;這種路徑在 實踐中也最能獲得普遍支持，遇到的阻力更小#65377;

第二，繼續堅持政治體制改革和民主法制建設，在改革與建設中逐步落實公民的平等權 #65377;民主政治的建設與提高則是我國在新世紀必須解決與面對的歷史課題#65377;二十世紀是民主政 治獲得普遍弘揚的世紀#65377;而我國并沒有跟上這一世紀潮流，而把這一歷史任務留給二十一世 紀#65377;民主的最基本涵義為民治，意即公民自治#65377;現代民主的實踐形式以間接民主為特征，由 選民通過選舉代表組成代議機構和行政首長來掌管國家立法權和行政權，以體現主權在民和 實踐公民自治，也使國家權力的傳承具有正當性，這與集權專制是截然對立的#65377;無論是代表 選舉還是行政首長的選舉當然要貫徹平等原則#65377;所以，從整體上推進政治體制改革與民主法 制建設是必然選擇，落實憲法賦予公民的基本權利，積極推進政治文明建設#65377;不能做到平等 選舉，那么，一部分選民的利益就沒有得到尊重，民主與共和就沒有得到貫徹#65377;

第三，加強平等觀念的社會教育#65377;通過各種途徑，在全社會范圍內進行平等觀念的教育 ，以確立普通民眾的平等權意識#65377;盡管改革開放后人們的思想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官 僚主義現象和傳統的愚民教育還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尚未開化的弱勢群體對地方官員存在普 遍的心理依賴，地方官員處理公民怨情往往也采用簡單粗暴的措施#65377;官民之間難以實現相融 的互信，甚至非常緊張#65377;這樣的文化氛圍需要加強調對各級官員的平等權教育，尤其是黨的 干部#65377;人們選擇黨的領導不是以放棄自己的權益為前提的#65377;

第四，完善我國的選舉法和組織法，堅決貫徹選舉平等#65377;盧梭語:“正是因為自然的力 量總趨向于破壞平等，立法的力量才要去維持它”#65377;〔5〕選舉法和組織法中存在的 明顯違背 選舉平等的條文必須即時進行修改#65377;實際上關于消除城鄉差別在選舉法上的不平等以及選舉 實踐中出現的很多問題，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就提出來了，〔6〕但遲遲得不到解 決#65377;由此 可見民主政治建設的阻力很大，而我國農村的景象與20年前亦不可同日而語，國內民主建設 的呼聲也非常高漲改變城鄉在選舉法上的不平等地位條件已經成熟#65377;完善并在實踐中堅決貫 徹選舉平等已經成為時代主題#65377;仿效早期前蘇聯選舉制度的城鄉差別對待，但前蘇聯在1936 年新憲法生效后即取消了城鄉不平等的選舉規定#65377;我們有理由長期抱殘守缺嗎?

第五，建立我國憲法訴訟制度#65377;對于選舉平等權產生的糾紛應當有一個完整的訴訟制度 #65377;選舉平等權是憲法權利，應屬于憲法訴訟的范疇，和普通的民事糾紛#65380;行政爭議和刑事案 件有很大不同，國外的憲法訴訟制度的實踐經驗也給我們樹立學習的范例，更何況隨著我國 經濟體制改革的逐步深入，民主法制的健全與完善，憲法訴訟制度是必然選擇#65377;當前我國在 選舉實踐中和理論上出現的問題，已經暴露現存制度的缺點，所以深化民主，弘揚自由，建 立憲法訴訟制度是時代所需，人心所向#65377;我們有理由期待這一時刻早日到來#6537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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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適.自由主義〔C〕//王人博.憲政文化與近代中國.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513.

〔5〕〔法〕盧梭.社會契約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70.

〔6〕姚登魁.論我國選舉制度的民主性〔C〕//西南政法學院國家與法教研室編憲法學 參考資料(第六輯下).1984.

〔責任編輯:金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