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索爾#8226;貝婁的小說《赫索格》在反映現實,批判社會的同時揭示了現代人的生存困 境和情感危機#65377;從小說中體現出的兩性之間的愛與戰爭是主人公矛盾的 內心世界的反映,是現代社會里人們情感生活的一種解讀#65377;
[關鍵詞]赫索格兩性;愛;戰爭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6 )06-0037-02
一#65380;貝婁與弗洛姆
索爾#8226;貝婁是繼海明威和福克納之后的又一位美國當代文壇巨匠#65377;在小說中,貝婁充當了美 國文化的代言人,表達了美國社會生活中的易變,復雜和矛盾#65377;他的第六本小說——《赫索 格》使他成為這一時代最杰出的小說家#65377;這部小說主要反映了現代社會中人道主義的危機 ,真實地表現了美國中產階級知識分子在現代社會中的苦悶與迷惘,追尋和探索#65377;在貝婁61 歲的時候,因他“對當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而獲得了1976年的諾貝爾文學 獎#65377;在《赫索格》這部偉大的作品中,貝婁成功地塑造了赫索格這位主人公形象: 一位試圖 在現代城市競爭中幸存下來的被異化的“晃來晃去”的人,一位在當代城市生活中尋求意義 的猶太血統的繼承者(受害者)#65377;主人公摩西#8226;赫索格是一位猶太裔歷史學教授,離過兩次 婚,正遭受第二次破碎的婚姻所帶來的痛苦#65377;他受著家庭危機的折磨,無力應對婚姻的再次 破裂,承受著有強烈報復心理的前妻的折磨和朋友的背叛#65377;可以說,赫索格的精神危機本質 上是一種時代病,存在于赫索格身上的矛盾具有著普遍的意義#65377;正如貝婁曾經說過的那樣: “不可避免的個人混亂,也就是社會悲劇的寫照#65377;”
美籍德國社會學家埃利希#8226;弗洛姆的理論涉及到現代自由,現代人的生存等問題#65377;本文試圖 運用弗洛姆關于愛的理論來分析《赫索格》中所體現的兩性之間的愛與戰爭,來進一步理解 小說的主題,解讀主人公矛盾的內心世界以及現代社會中人們的情感生活#65377;
二#65380;兩性之間的愛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論述:“人——所有時代和所有文化之中的人——永遠都面臨著同 一 個問題和同一個方案,即:如何克服疏離感,如何實現與他人融合,如何超越個體的生命, 如何找到同一”〔1〕(第14頁)#65377;“對人類存在問題的真正全面的回答是要在于人 際和諧, 在于彼此之間的融合,在于愛#65377;這種對人與人之間融合為一的渴望是人身上最為有力的動力 #65377;它是人類最為基本的激情,是一股把人類結合為氏族#65380;家庭和社會的力量#65377;沒能達到這一 點就意味著精神錯亂或者毀滅——自我毀滅或毀滅他人#65377;沒有愛,人類一天也不可能存在” 〔 1〕(第22頁)#65377;弗洛姆認為愛是解決人類所面臨的一切問題的最終答案,是“認識生命 秘密 的途徑”:“愛是對他人的積極洞察;在愛中,我希望了解秘密的欲望通過結合得以平息#65377; ……在愛中,在奉獻自己的過程中,在深入對方行為中,我找到了自己,發現了自己,發現 了我們兩個,發現了人類”〔1〕(第35頁)#65377;愛有不同的表現形式,有體驗人類融 合,相互 平等的兄弟之愛,無私奉獻的母愛,與他人完全融合,排外性質的性愛,對自己理解并尊重 的自愛和宗教形式的愛——上帝之愛#65377;而在所有的愛之中,兩性之間的愛使男人和女人互相 吸引,互相愛慕,并在結合之中充分體驗自身與他人的統一與和諧#65377;
作為現代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赫索格在追尋生命的意義的同時也在努力地尋找著真愛#65377;為 了和外在的世界保持聯系,為了在苦悶與迷茫的現代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子,克服與外界的 疏離感,赫索格懷抱對愛情的美好向往,尋求著自己的愛情#65377;“從一個女人到另一個女人像 購貨一樣”,他的內心“因懷著理想主義,懷著追求純潔愛情的愿望而痛苦”〔2〕( 第24 7頁)#65377;赫索格的第一任妻子戴西,是一名傳統的家庭主婦#65377; 作為冷靜#65380;比較規矩的舊式 猶 太女子,戴西性格上的長處是穩重,有條理#65377;但是戴西沒能挽留住與赫索格的婚姻,他深深 地被馬德琳所吸引#65377;為了討新婚妻子的歡心,赫索格與戴西離了婚,辭去了大學里體面的教 職,疏離了自己的學術專業,開始了第二任妻子馬德琳所向往的鄉村生活#65377;赫索格迷醉于馬 德琳的美貌,然而,婚后的馬德琳卻不能滿足于丈夫所帶來的平靜生活,因此她和赫索格最 “要好”的朋友,實利主義的社交明星格斯貝奇私通,一起背叛了赫索格#65377;即便是在離婚之 后,傷痕累累的赫索格仍然無法徹底泯滅他對馬德琳的愛戀,“就在此時此刻,她的容貌, 她的頭發的芳香,使我因愛而顫抖”〔2〕(第372頁)#65377;生性固執的赫索格除了有過 兩任妻 子,還有情人園子和雷蒙娜#65377;園子不要求赫索格做大的犧牲,她只要求他經常能陪伴她#65377;這 樣的園子讓赫索格感受到了被愛的快樂,他在園子的陪伴下,感受到了自由與輕松,“我從 來沒有這樣享受過”〔2〕(第224頁)#65377;但是園子的愛卻也使他感受 到自己愛的能力的缺失,正如弗洛姆所說的“愛是一種主動性的活動, 而不是一種被動性的情感,”〔2〕(第26頁) 綜合來 看,雷蒙娜是個不錯的結婚人選:她受過教育,體諒人,有思想,在紐約有自己的事業并有 錢#65377;赫索格在去往葡萄園的火車上就想起了渾身芬芳#65380;充滿性感的雷蒙娜,“我非常愛你, 我常常覺得你就依偎在我的身旁#65377;……我突然領悟到,能愛上你有多么幸福啊”,他在心里 大聲呼喊:“嫁給我吧!做我的妻子!讓我擺脫苦惱!”〔2〕(第95頁)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論述:“成熟的愛情是在保留自身完整性和個性的條件下的結合#65377; 愛是人身上的一種積極力量#65377;這種力量可以沖破人與人之間的樊籬并使人與人結合#65377;愛可以 使人克服孤寂和疏離感,但同時又能使人保持個性,保持自身的完整性#65377;在愛中會出現這樣 的悖論形態:兩個生命合為一體,又仍然保留著個人的尊嚴和個性”〔1〕(第25頁) #65377;然而 為了逃避兩次失敗的婚姻和荒廢了的事業所帶來的無法擺脫的孤獨,為了尋找避風的港灣而 將愛情作為自己與外部世界進行溝通的唯一渠道的赫索格,注定無法在現代生活中找到他所 期望的“真愛”#65377;
三#65380;兩性之間的戰爭
也許是貝婁自身坎坷的感情經歷使得他對兩性之間的戰爭作出了這樣精辟的描述:“在解放 了的紐約市,男人和女人,披著麗俗的偽裝,就像兩個屬于敵對部落的野蠻人,面面相對, 男人想占點便宜,然后一溜了之,女人的戰略是解除男人的武裝,要他俯首稱臣”〔2 〕(246 )#65377;“永遠搞不清楚女人要的是什么#65377;她們到底要什么?她們吃碧綠的生菜,喝鮮紅的人 血 ”〔2〕(第63頁)#65377;也許是當人類走出象征和諧與幸福的伊甸園的那一刻起,男人 和女人之 間就產生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65377;在將物質成功視為首要價值的現代文化中,愛情顯得如此 脆弱,甚至成為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65377;馬德琳為了逃離自己痛恨的家,懷著對身為教授的赫 索格的仰慕與之結婚#65377;當揭開神秘的婚姻生活的面紗開始平淡的生活,當曾經備受景仰的教 授為了支付馬德琳瘋狂購物的帳單,為了修繕房子,為了日常種種瑣事而荒廢學術研究時, 赫索格的第二次婚姻演變成為弗洛姆所稱的“共生性結合”#65377;“共生性結合的消極形式是屈 從,或者用醫學術語來說,就是受虐狂#65377;受虐狂通過把自己變成其指導者#65380;引導者#65380;保護者 的一部分使自己擺脫那種不可忍受的孤獨感和與世隔絕感”〔1〕(第24頁)#65377;可見 ,“共生 性結合”是不成熟形式的愛情的典型代表#65377;赫索格為了逃避學術上的荒廢以及與外界的割裂 所帶來的空虛,他選擇了對馬德琳權威的屈從#65377;赫索格自己承認他對馬德琳的愛把他給征服 了#65377;“她生性專橫,他既愛她,自然只好逆來順受了”〔2〕(第22頁)#65377;他忍受馬 德琳的謾 罵和大打出手,但是,他的委曲求全并沒能換回馬德琳的愛,“我的這種逆來順受態度,卻 使她大為惱火,仿佛我這是存心用宗教手法來戰勝她”〔2〕(第83頁)#65377;而對于自 己與馬德 琳所生的孩子,赫索格認為是和他的敵人生了這個孩子#65377;在馬德琳提出離婚時,赫索格意識 到自己被她打得慘敗#65377;“在他心里,她已經是他的殺人兇手#65377;因此當他能自由行動的時候, 他能毫無悔恨地朝她開槍或者把她掐死”〔2〕(第329頁)#65377;當兩人在警察局再度見 面時, 馬德琳努力“控制自己臉部的抽搐和目光的兇狠”#65377;赫索格對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和越來越 小,越來越冷酷的眼睛作出了這樣的解釋,“這種表情表達了一個愿望,就是他應該死掉#65377; 這比普通的仇恨不知要高出多少倍”〔2〕(第388頁)#65377;曾經擁有的短暫的愛情演變 成倆人 之間刻骨的仇恨的經歷使赫索格對似乎能夠給他帶來幸福生活的雷蒙娜“提心吊膽,步步為 營”〔2〕(第30頁)#65377;雷蒙娜希望赫索格相信肉體就是精神的實體,是靈魂的工具 #65377;赫索格 承認雷蒙娜是個可愛的非常動人的女人,但同時他也意識到她的這套理論是一種危險的誘惑 ,只會造成高傲自負的錯誤#65377;雷蒙娜的思想代表了現代生活中普遍流行的對于愛的誤解—— 認為愛是肉體得到滿足的結果#65377;但短暫的滿足并不能闡釋生命的終極意義,充其量只能算是 一種虛假的滿足#65377;瞬間的精神慰藉之后,感受到更多的空虛與失落的赫索格對雷蒙娜的“神 秘肉體之說”持有懷疑態度:“你認為我的這個靈魂所需要的,不外是肉體上的享樂,現在 我們給予了它這種歡樂了,可為什么還不是事事如意呢?”〔2〕(第32頁)#65377;經過 冷靜的思索之后,赫索格認為還是不接受雷蒙娜的好意為妙#65377;
弗洛姆認為“作為性滿足的愛,作為‘團體工作’與逃避孤獨的港灣的愛,這兩種愛都是西 方社會中愛情蛻變的兩種‘正常’形式,是由社會造成的病理學的愛情#65377;這種病理愛情有許 多個性化的表現形式,其結局都是對精神的折磨”〔1〕(第100頁)#65377;赫索格為了 逃避孤獨 對馬德琳“屈服的愛”和與雷蒙娜“性滿足的愛”正是西方蛻變了的愛情的典型形式,因此 他的愛被烙上了蛻變的印記#65377;顯然,貝婁清楚地意識到蛻變的愛無益于尋求生命的終極意義 ,因此身處逆境,但堅信人性是不滅的赫索格在經歷生活的磨難后最終決定從雷蒙娜布置的 溫柔陷阱中逃開,獨自勇敢的面對現實生活#65377;“我不會再把自己交付到雷蒙娜的手里,或者 任何一個女人的手里了”〔2〕(第431頁)#65377;
四#65380;結論
《赫索格》中所體現的兩性間的愛與戰爭反映了主人公矛盾的內心世界,現代生活中的 人們混亂的情感生活#65377;透過喧囂的生活,獲得了內心的平靜的赫索格最終意識到人應該“生 活在一個充滿靈感的環境中,懂得真理,向往自由,愛別人,追求充實的生活,在清明的意 識中和死亡同住”〔2〕(219頁)#65377;在人們把成功#65380;金錢#65380;名望和權利看得重于愛的 時代中, 在人們認為這是一個愛的荒原的文化中,貝婁的主人公赫索格在小說結尾處對格斯貝奇和馬 德琳化解了仇恨,只剩下了揶揄和嘲諷,對現實生活的態度中多了份寬容與諒解,體現了作 者對人類前途的積極肯定#65377;
[參考文獻]
〔1〕弗洛姆.愛的藝術〔M〕. 趙正國,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4.
〔2〕索爾#8226;貝婁.赫索格〔M〕. 宋兆霖,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責任編輯:華 超〕2006年12月理論觀察Aug.,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