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每年都收到上千件政協委員提案,辦復率達90%以上,惟獨有一件為出租車司機減輕負擔的提案,連續提了三年依然沒有得到妥善解決,上海市政協委員章繼浩鍥而不舍,近日在政協會議上第四次提交了提案。
出租車行業不和諧
章繼浩指出,由于出租車行業的特殊性,推行承包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承包指標是否合理十分關鍵。現在使用的指標是十多年前制訂的,當時車價貴(桑車20萬元)、利率高(年息8%)、油價低(1.5元/升)、出租車少、生意旺。現在情況相反:車價低(僅10萬多元)、年息低(僅3%)、油價貴(已近4元/升)、車多且路堵、生意難做,指標卻沒變,因此,為完成指標再保證自己收入,許多出租車司機不得不長時間疲勞駕駛,給自己和乘客帶來極大的安全隱患。
每次坐出租車,章繼浩都要和出租車司機聊一聊,幾年下來,他已調查過近200名出租車司機,出租車司機向他反映:現在兩個人一輛車,一年上繳的指標錢,基本上已夠買一輛新車及支付兩個人的生活費用了。
章繼浩為司機們算了一筆賬:現在上海出租車司機營業額約42元/小時,法定工時168小時/月;如果正常不加班,營收7056元/月,扣除指標5500元、油耗1200元(油價以3.07元/升計算),共上交6789元,僅剩365元。由于出租車是停人不停車,所以每月必有10多個小時不能直接拉客(如修車、交接班或去車隊交指標等),但這部分無收入時間,出租車公司仍按有效益的時間計算,因此真正扣除上繳后,出租車司機每月收入所剩無幾。
為了確保生活,出租車司機就不得不加班。目前,上海的出租車司機工作時間達到270小時/月(以每月15天、每天18小時計算),是法定工作時間的160%,可收入11340元,扣除上繳及汽油6700元,凈收入4640元/月。
章繼浩認為,這一收入是駕駛員以犧牲休息和合法利益“換來”的。
出租車公司旱澇保收
每次出國考察,章繼浩都不忘看看國外的出租車行業,據他了解,出租車行業在國際上是收入穩定的微利行業,利潤率一般只有6%~8%。而上海出租車公司的利潤率卻在12%左右,前幾年還達到了15%。
如此高的利潤,卻不用承擔經營風險,因為風險都在承包合同中讓出租車司機承擔了。因此不少出租車公司機構重疊、效率不高,但管理人員卻有較高的福利待遇與較好的辦公條件,一些并非高新技術人才的“高級管理人員”,年薪達十萬元左右,甚至幾十萬元。
即便如此,有的出租車公司與駕駛員還只簽承包合同,不簽勞務合同,以承包為名不執行《勞動法》;有的僅為駕駛員支付很少的社保費用,不按正常收入繳費,甚至只按社會最低工資收入者的標準繳“二金”;有的把正常用工轉化為接受勞務外派用工,以“節約”支出;大多數駕駛員無權享受國家規定的法定假期,甚至生病了還強撐著出車。
日本每日新聞社一位駐滬記者曾經在報道中這樣描述上海“的哥”的辛酸:“由于油價上漲,上海的出租車司機也開始采取自救措施。首先是盡量不開空調,除了客人要求開空調時打開空調外,其他的場合盡量不開。最絕的自救措施就是‘推車’,過去在賓館等處排隊等客時發動機一般都不滅火,現在則是排好了隊馬上就滅火。前面的出租車移動后,后面的司機并不發動車輛,而是下車將車推到前面的位置去,司機們用力推車的場面特別令人同情。”
“正因為如此,上海出租車司機不足的矛盾日趨突出。上海巴士公司甚至破例推出一項獎勵制度:凡本公司司機,若能向公司介紹一位司機,獎勵1000元,此舉在司機中成為熱門話題。雖說沒人愿意當出租車司機,但并不是說沒有客人。每到傍晚、雨天,出租車都不好打。客人說出租車不夠多,司機則埋怨收入太少。這種情況只能說是處于二者之間的出租車公司經營體制不好,上海出租車行業存在的問題因為原油價格上漲而暴露了出來。”
出租車司機減負難
章繼浩連續三年為出租車司機減負提案,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度,他曾經懷疑自己的這項提案是否合理?今年上海市政協會議召開前夕,他在上海市政協網站“提案工作論壇”上發表了《出租車駕駛員的負擔究竟合理否?》的帖子,他在帖中說:“是不是我的思維有問題,否則為何三年毫無進展?我今年還要不要再提這個提案呢?”
帖子發出后,上海市很多政協委員支持他今年再提。上海市政協委員吳敏、曾樂才、石學耕、顧國強等認為,出租車司機負擔重的問題由來已久,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妥善解決,將影響出租車司機群體的安定。大家還撰寫附議,對出租車司機的工作考核、公司管理制度等提出了補充。
“如果沒有其他政協委員的支持,也許今年我已經沒有勇氣第四次提了。”章繼浩說。早在2001年,他就對上海市出租車行業的定位和駕駛員的待遇問題進行建言,結果石沉大海;2003年,他再次對出租車駕駛員工資待遇問題撰寫提案,有關主管部門前后答復了三次,每次都不一樣。第一次答復說“駕駛員月收入處于中上水平,每月2500元”;第二次答復說“一般為1500元”;第三次答復說“實際收入為1200元”,結果也沒有什么進展。
考慮到個人的力量太小,章繼浩去年又以“政協經濟委員會”的名義對減輕出租車司機負擔進行提案,在有關部門的組織下,上海市出租車管理處、五大出租汽車公司和司機勞模代表共同開了座談會。會上五大公司叫苦連天,說自己的負擔如何重,而本應是會議主角的司機代表只簡單說了幾句。散會后,他們私下向章委員承認“自己不敢講”。此次座談會后,上海出租車司機減負問題依然沒有實質進展。
事實上,出租車司機勞動強度大、行業風險高、待遇保障低,這一問題已經成為我國城市帶有普遍性的現象,一些媒體甚至將出租車司機稱為現代版的“駱駝祥子”。
盡管目前我國對出租車的管理模式是公司化經營好還是私人經營好,仍有許多爭論,但有一個事實有目共睹:出租車司機受出租車公司的“行業盤剝”十分嚴重,而出租車公司又受到政府的總量控制,不是所有的經營者都能夠進入這個行業充分競爭。因此,這其中會形成“權利經濟”,很容易孳生“計劃經濟的腐敗”。
目前,在北京、上海等城郊接合部“黑車”很多,對于他們的整治,有關專家認為“堵”不如“疏”,出租車公司對司機的過分盤剝已經迫使一些司機不惜以身試法,這也是造成城市黑車“野火燒不盡”的直接原因。
章繼浩還指出,由于出租車是第二公交,尤其在上海步入老齡化社會的今天,它的定位更應是普通市民的代步工具,因此不能走“換好車型、調高價格”的途徑。同時,行業主管部門也不能把應由政府承擔的一些管理職能轉嫁到企業,導致企業成本加大。如車站碼頭的出租車管理等工作,不應由骨干企業分攤負責。此外,還應加快研發和使用性能完好的小排量車型作為出租車,既可節約能源、減少污染、降低市民負擔,駕駛員也可因用車人數增多而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