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擁向城里,城里卻有人向往鄉村。廣州市蘿崗區帽峰山下有一處百畝田園,這里居住著九戶人家,他們自稱“懶人部落”,在這里怡然自得地過著自給自足的田園生活。
遠離都市,返璞歸真
“懶人部落”的成員一年多前開始建設自己心中的“夢想家園”。九戶人家與他們占用土地所在的村子簽訂了租期為20年的土地租用合約,租金由“部落”成員平攤。
他們在這片土地上蓋起了房子,起初是用磚瓦和樹木,后來因為有蛇、蟲等動物入侵就改用水泥和混凝土,再在房子外表加上一些樹皮和草木,完全追求“原始部落”的形態和韻味。他們還在這兒挖了魚塘,建了水庫。
“部落”成員將這塊土地分成不同的區域,面積最大的是公共種植區,種植了不同品種的果樹,魚塘里養魚,另一些區域則喂養家禽。“部落”成員定下公約:不以盈利為目的,共同勞動,平均分配,自給自足。
除了公共種植區外,九戶人家各自有一塊自留地,用來種植蔬菜。“部落”成員還在廣州番禺區另租了600畝土地作為半生產半休閑區,并將增城區的一處荔枝園作為純生產區。
“部落”的種養方式以生態環保為原則,以自給自足為目標,“部落”人戲稱“懶辦法”:即不施化肥、不撒農藥;不翻地、不除草,播下種子后任其“自生自滅”。落葉掉到田里肥沃了土地,掉到魚塘里成為魚的飼料,雞鴨的糞便、果皮等也都成為肥料或飼料。
這種“懶辦法”還真奏效,園子里欣欣向榮,水果蔬菜吃不完,多余的就供給附近農家,收益用來補充“部落”水電等公共開支。居住在“部落”里的人生活都很儉樸,盡量少用電器,取而代之的是大鐵鍋、爐灶等,吃自己種的菜、自己養的雞鴨。
在“部落”里,隨處可見其成員搖著小船去摘菜,垂著魚鉤在釣魚,撒著菜葉喂雞鴨,哼著小曲泡壺茶的景象。
記者以朋友的身份受邀參與了他們的幾次活動。大家在勞作之余,聚在一起,泡上功夫茶,拿出字畫、照片、收藏品等與其他成員分享、交流,從事文藝的成員還會在一旁拿起少數民族樂器如葫蘆絲、巴烏等演奏大家熟悉的樂曲。他們還會在周末驅車到野外的某個農莊,爬爬山、作作畫、拍拍照,然后一起做一頓農家飯,享受純生態的天然美味。
這樣的生活吸引了更多的人,目前入住“懶人部落”農莊的成員有十幾戶,有住帽峰山下的,也有住番禺區的。此外,松散型“部落”成員(非常住)約有100多人,他們可以自行到“部落”各區參加勞動休閑,也享受相應分配。
“歸隱”田園非逃避現實
也許有人會認為“懶人部落”里的成員一定都是逃避現實生活的人,其實不然。在“部落”成員中有從事各種職業的人,例如:公務員、法律顧問、房地產顧問、投資顧問、媒體從業人員、醫生、商人、藝術從業者……他們來到“懶人部落”,其實更多的是在經歷了生活的磨礪后返璞歸真的一種選擇。他們大都有一些個人愛好,如蘿崗區“莊主”龍先生酷愛旅游和釣魚,“部落”發起人之一勞小姐喜愛繪畫和攝影,劉小姐喜歡刺繡和樂器,新入住的成員魏先生熱愛書法……
“部落”創立成員之一的勞小姐早期是電視臺的新聞從業人員,之后自己開了家旅游公司,生意進入軌道后,勞小姐就有了“撒手做‘懶人’的想法”。勞小姐說,從做媒體人到開公司,一直以來自己承受的壓力太大。等到各方面條件成熟后,她就常常和一幫喜歡旅游的朋友到處去旅游,但總覺得簡單的快樂生活還是太少了,而她的這一想法與龍先生不謀而合。現在她常回到都市里與家人和朋友見見面,大家都很理解并尊重她的這種生活方式。
學法律的龍先生畢業后搞設備安裝,開公司一干就是8年。3年前,他找了個職業經理人,自己則開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一星期中有3天在釣魚”“這樣結識了不少‘懶人’,于是大家想找一塊地方。其實這樣花的錢并不多,比如說我一年中最大的支出就是旅游,而在這里一年租地、打理等總費用平攤下來一戶也就6萬元左右。”龍先生說。
像勞小姐、龍先生這樣的人是“部落”中較有代表性的成員。正如“部落”成員之一、從事法律顧問工作的柯先生所說,要徹底安心做“懶人”,必須具備兩個基本條件,第一是事業小有成就,有一定的經濟積累;第二要淡化對金錢和地位的追逐。
柯先生說,“懶人部落”不歡迎年輕人,因為沒有為事業奮斗過、沒有完成對家庭和社會應盡的義務的人,就沒有資格做“懶人”,更不能體會所謂“懶人”生活的真諦。
做“懶人部落”成員一定是“有錢人”?勞小姐說其實不然,“我覺得更多是一種生活理念和追求。我們一戶人家第一筆的投入控制在6萬元左右,建房子1平方米大約也就100元的建筑費用,以后的花銷就是租金和維持費用。從目前的情況看,水果一年可以賣不少錢作為維持費用。說到經濟壓力,有些人家一個月給小孩花2000元,有的人家一個月只花200元,這只是個觀念問題。”
然而,對于像新入成員魏先生這樣的人而言,要想“懶”得徹底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魏先生說,人往往游離于“出世”和“入世”兩種狀態之間,要想完全回歸“原生態”需要徹底割舍對現代社會的依賴,目前自己還不能完全做到。
“不想再參與社會競爭,不想賺更多的錢”是“懶人部落”里大多數人的共識。勞小姐說,目前有越來越多的人聽說“懶人部落”后要求加入,但“部落”接受不了太多的人,它既不是組織,也不是社團,只是一群志趣相投的人慢慢聚在一起建立的一個家園,只希望按這種方式不被打擾地繼續生活下去。
生活由自己作主
“‘懶人部落’的出現更多地體現為一種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是其個人自由選擇的結果。”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教授李迎生說。
李迎生道出了“懶人部落”成員的心聲。“懶人部落”成員對媒體的造訪不太“歡迎”,他們不喜歡自己的生活受到關注,更不愿意因為這種關注而受到不必要的干擾。
李迎生認為,“懶人部落”是目前社會開放、人們追求自我之后的一種正常的社會現象。一方面這些“懶人部落”成員多為成功人士,在物質生活達到一定水平后,自然而然對精神生活產生更多的追求,更愿意按照自己的心愿去過一種更簡單純粹的生活;另一方面,這些成功人士在轉型期的社會中承擔著更大的壓力,所以其中部分人會選擇放棄更多的欲望而去過“平靜”的生活,以減少壓力和煩惱。
“無論如何,個人生活方式的選擇應該得到尊重,但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宜推而廣之。因為社會還需要發展,需要大批人才做出貢獻來推動發展,如果人人都選擇那樣的生活,很難想像社會該如何進步。”李迎生說。
事實上,不是所有有條件又想過“輕松”生活的人都會去過這樣的生活。重慶市某房地產企業銷售經理鄧濤是個十足的追求自由的“驢友”,幾年來隨意行走于名山大川之間的他一直向往著無拘無束的生活,但他卻表示自己不會選擇加入“懶人部落”,“因為我還有很多現實的事情沒有完成,供養父母、發展事業、相聚朋友都是我目前還無法割舍的。”鄧濤坦言。
重慶大學社會學教授周慶行說,從“懶人部落”成員的說法中也可以看出,“部落”中也有人仍在現實生活和“懶人部落”中搖擺躊躇,畢竟一個人要割舍自己對物質和現實長久以來的維系是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