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梓《范進中舉》(新課標人教版9年級上冊)第九段里有這樣一句話:“胡老爹方才這個嘴巴打的親切,少頃范老爺洗臉,還要洗下半盆豬油來!”這是胡屠戶將喜極發瘋的范進打醒后一位鄰居說的話。句中的“親切”一詞,課本編者可能認為通俗易懂,而沒有加注釋。《現代漢語詞典》對“親切”的解釋是:“①親近;親密。②形容熱情而關心。”胡屠戶對范進是熱情而關心地打了一嘴巴嗎?我們能說胡屠戶給范進的這一嘴巴打得親近、打得親密嗎?顯然,用現代漢語的意義來解釋此處的“親切”是說不通的。那么,這里的“親切”究竟作何解釋呢?
清代學者江藩(監生)在《魏晉南北朝小說詞語匯釋》中認為:“親”有“分明、真切”之意。今人郭在貽先生認為此說甚確,指出這個意思一直延用到后代。郭先生據此釋讀《范進中舉》中的“親切”,他在《讀江監生〈魏晉南北朝小說詞語匯釋〉》一文中說:“往時讀《儒林外史》第三回范進中舉的一段文章……總覺得文中‘親切’一詞有點別扭,今用‘分明、真切’一義釋之,便能暢通無礙,這個‘親切’并非什么‘親熱’之意,而是指打得切切實實,毫不含糊,所以才能洗下半盆豬油來(這當然是夸張的說法)。”
從當時的情景來看,范進中舉喜得發了瘋,胡屠戶認為他是天上星宿,本不敢打他,但在鄰居及報錄人的勸導下,為了救醒女婿范進,胡屠戶連斟兩碗酒喝了來壯膽,才大著膽子打了范進一嘴巴,范進“卻也打暈了,昏倒在地”。這說明胡屠戶的一嘴巴打得并不輕,而是很有力度,是真真切切、毫不含糊的一嘴巴;若只是輕輕地打一下,范進何以被打醒呢?就作品所描述的情景來說,將“親切”解釋為“分明、真切”的意思,是最恰當不過的。
再看課文第11段中,張鄉紳向范進套近乎的話:“適才看見題名錄,貴房師高要縣湯公,就是先祖的門生,我和你是親切的世弟兄。”句中的“親切”也是“真切”的意思。張鄉紳這話是說,你那房的考官高要縣湯先生是我先祖的門生,我們倆原來出自同門,我和你是世兄弟,這是真切的、確實的。與此句同段的上文中有一句寫張鄉紳攀談的話:“世先生同在桑梓,一向有失親近。”這里用的是“親近”一詞。可見,作者對“親近”與“親切”是有所區別的,“親切”不含“親近”的意思。
語言是發展變化的,詞義也在不斷演變,同一個詞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意義往往會不一樣。《范進中舉》是清中葉的白話小說,與現代白話的差異較大,“親切”一詞的意義已經變了。若用現代義去解釋文中“親切”一詞,必然會誤解文意,因此筆者建議,編者在修訂課本時,吸收前人的研究成果,給“親切”補條注釋。
(作者通聯:湖南洞口石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