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語商務詞典看專業語料庫對詞典編纂的重要性

摘 要 本文以香港理工大學英語系近年完成的三語商業語料庫為例，討論如何建立和利用商務語料庫進行商務語言研究并據此編寫雙語商業詞典。實踐證明。專業語料庫是理想的語言知識資源，詞典編纂采取語料分析方法是對傳統語言分析的革新。基于語料庫的專業詞典可確保收詞全面、實用，注釋準確，例證貼切。

關鍵詞 商業語言 語料庫 雙語 詞典

香港理工大學在1999－2001年建立了包含漢語、英語和日語的三語商業語料庫，數據取自商業新聞報道、上市公司年報、各類商務報告、公司文件、產品介紹、商務信件等，內容覆蓋銀行、會計、審計、保險、投資等行業。該庫總詞量為120萬英語詞、110萬漢語字和1113萬日語字。雖然在語料庫中不算規模很大，但已足夠顯示某一行業的語言特征，為我們編纂雙語商務詞典提供了詳實、可靠的依據。

我們采用牛津大學出版社發行的WordSmith軟件對英語子庫進行統計分析，并用香港理工大學Greaves設計的Concapp軟件作詞語索引詞境分析(concordance)。對于中文數據，由于目前尚缺乏像WordSmith那樣可任意使用的現成軟件，就由理工大學計算機系陸勤教授及其漢語研究室對我們的漢語子庫進行分割、詞性標注和詞頻統計。漢語詞語索引則利用Concapp，該軟件可以統計漢語字頻、進行漢語詞境分析，但未能提供詞的統計數據。

一、收 詞

每部詞典都有選詞基本原則，而原則的建立又基于對讀者群的需要的理解。香港理工大學《英漢商務詞典》的目標讀者是商科學生和商界人士，收詞合理才能滿足讀者的需要。在三個子語料庫中，我們以英語庫為主，先由WordSmith軟件生成英語詞表，經過篩選，再用作商業詞典的詞目表；而對于漢語庫及日語庫，需先進行文本分割方可產生詞表。經WordSmith生成的英語詞表含22600類符(type)，但每一類符中包括該詞的不同語法形式，如act及其衍生詞的情況如表1所示。

顯然這類詞表不能直接使用，必須進行進一步的清理，如對act的單數第三人稱式、過去式和進行式，要進行原形還原，而actives、activitity和actvities為錯詞，需要剔除。

詞的使用頻率是決定詞目表的重要因素，但專業詞典的選詞不能只從詞頻上考慮，要考慮詞的專業性。與所有語料庫相似，我們語料庫中出現的頻率最高的詞也為語法詞或功能詞，表2所列英國國家語料庫(BNC)和理大商業英語語料庫(PUBC)中出現頻率最高的20個詞，便很直觀地展現了這一點。但這類詞不必選人專業詞典。

根據讀者專業需要，我們還排除了基本名詞，如表示星期、月份、季節、數目等意義的詞，因為這些詞是中小學學生就已經記得滾瓜爛熟的。

新詞的收錄也經過了仔細的考慮。在科技突飛猛進的今天，大量新詞不斷滲入各個領域。一些科技詞已成為普通常用詞，英語前綴cyber-，e-，elec-和i．處處可見，如在我們的語料庫中，以cyber-為前綴的就有表3所示的一些詞。

中文語料庫的詞語檢索同樣顯示出不少新的語言單位，它們是詞或詞組有時尚難以確切地斷定。如cyberbanking在英語中是一個詞，而“電子銀行”在中文里為一個詞或一個詞組有待商定。以概念而定，它應是一個詞；以形式而定，它又是一個詞組。筆者認為，在專業詞典中，只有一種確切含義的名詞詞組，應按一個詞條對待。但是不論如何認定這類語言單位的性質，詞典編者都會從中文的詞語檢索中受益匪淺。譬如，經常與“電子”、“網上”搭配而構成的“電子交易”、“電子銀行”、“電子線”、“電子錢包”、“電子記賬”以及“網上交易”、“網上付款”、“網上合作”、“網上按揭”、“網上購物”等，都可或作詞目或作例證收入詞典。

商業報道中常出現一些杜撰詞，如dotcom connections、dotcomstores、dotcom consulting、dotcom marketing、dotcom industry等。由于運用語料庫的目的是記錄、反映語言而不是規范語言，我們對于這些詞照收。如bancassurance-詞在語料庫中出現6次，初看以為是杜撰詞，查國內出版的英漢辭典不見蹤影，而1999年出版的《新牛津英語辭典》就已收錄該詞。

二、義項排序

不可否認，語言文字的變化使得區分普通詞匯與專業詞匯更加困難。語料庫的應用，可以避免經驗主義，提供可靠的語言信息。目前，不少軟件都可以得出某語料庫的詞頻統計，但對于詞典編纂最需要的多義詞的義項頻率，統計還非常有限，因此需要根據具體情況增加人工判斷。通過對語料庫數據的全文檢索和詞語索引，編者可以直接判斷一個詞的哪些義項更普通、更重要。如post一詞，在《劍橋國際英語辭典》中的義項排列次序為“1．郵件；2．桿、柱；3．職位；4．手杖；5．地點；6．報酬”，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六版)中也基本如此。商業詞典照搬這些義項是否合適呢?請看下列詞語索引資料：

由此看來，在商業語境內，post作為“郵件”的意義是非常有限的，更常用的為“公布”。根據分析和詞頻統計，其義項在商業詞典中的排列次序應是：“1．公布；2．發表；3．郵寄；4．任職”。

三、專業詞匯的釋義與翻譯

編雙語專業詞典時，除專業程度很高又久經使用的詞匯通常比較容易處理外，釋義與翻譯面臨兩大挑戰：一是為新出現的詞語提供釋義和譯法，二是辨認普通詞匯在某一行業的特殊用法。

第一個問題可以利用平行語料庫解決。作為一類專業語言，商業英語和商業漢語都有較固定的搭配，尤其是名詞短語。香港的雙語環境使得我們的商業語料庫具有大量平行語料，通過關鍵詞詞境分析可以獲得準確的譯文，如對英語詞“statement”和漢語詞“表”的詞境分析可得出如表4所示結果。

由表4可以看出，在商業英語中，“表”的概念多用statement表達，而不是用table。英語與漢語的名詞短語在結構上也頗為不同：漢語為前置平行修飾，在中心詞前面排列修飾名詞；英語則為后置立體修飾，由功能詞of、in等表明詞與詞之間的邏輯關系(of表示所屬，in表示范疇)。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名詞短語一旦形成，就具有很高的準確性，即只有一種清楚確切的含義，故其譯文也應是固定詞組，才能防止犯外行錯誤。雙語平行語料庫能清楚展現關鍵詞的搭配關系，是專業名詞(尤其是較長的專業名詞)互譯的有力工具。

語言的變化不僅僅表現為新詞的產生，也包括大量的詞義演變，許多普通詞在某一行業里會被賦予特殊意義。這類信息是雙語詞典讀者最需要的，專業詞典的重點應該在此。要提供可靠信息，詞境分析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如account和形容詞brief、full搭配，意義為“說明、描述”，但和profit and loss、credit、current、joint、trust等詞共同出現時，就表示“賬目”。又如，在商業語料庫中出現136次的英語詞cut，無一例的意義與用刀又有關，大多為staffcuts、payment cuts、budget cuts或rate cuts，而漢語的搭配不似英語可“一字百搭”，要分別譯成“裁員、降薪、削減預算、降低利率”。

具行業特殊意義的普通詞匯也被稱為“半專業詞匯”，它們多具有一詞多義的特點，并常帶有比喻性質。譬如在商業語言中，表顏色的英語詞多具有特殊意義。其中，有些可以直接譯出，如“blue chips藍籌股(股價高、市值大的主流上市公司股票)”、“red．chips紅籌股(在香港上市的內地公司股票)”、“purple chips紫籌股(兼有紅籌和藍籌股地位的個別股票)”；有些在譯成漢語時就可能完全失去顏色的字面意義，只保留比喻義，如“green shares(新股)”、“greed investors(投資新手)”、“red tape(繁瑣手續)”。

四、語言文化差異的處理

英文和中文的文化差異在商業文體中也有反映，多體現在比喻和隱喻的使用上。Smith、Partington、Eubanks、LiBilbow及Koller等研究、總結和概括了商業文體中的比喻種類——商界如戰場、商界如體育競技場、商界如機器、商界如植物，等等。很多比喻在不同語言中是相同或相似的，但也有相當部分是大相徑庭的。如我們語料庫中有來自香港某大報經濟報道的一個句子：

匯豐(005)及恒生(011)兩龍頭銀行宣告加入按揭減息戰后，戰況立即火上添油，多間大銀行昨急忙推出更低息優惠樓按迎擊。

上句中劃線部分表示的五個隱喻中，除“龍頭”是中文的特有詞匯，其他四個均可在英文庫中找到對應詞組。我們的詞典始于英語庫生成的詞表，因而為英語隱喻提供對等中文就成為當務之急。以flirt和foot為例：

The Dow Industrials Average was higher in early US wade，enabling the ETSE to flirt with the 4，300-point level for the first time in two weeks．

Big banks have historically opposed the insurance，arguing it would force them to foot the insurance bill for their smaller，less prudent competitors．

在多數英漢詞典中，flirt意為“調情”，在漢語中頗含貶義，而一般商業詞典中根本不收該詞。在前一句的商業語言環境中，該詞顯然沒有兩性之意，從上下文來看，flirt with是指“嘗試”，因此我們在詞典里就將之釋為“嘗試”。后一句中的foot a bil很顯然是比喻的說法，但在漢語中是絕無可能把“腳”同“賬單”聯系起來的，我們只能放棄喻義，直接釋為“付賬”。從上面的例子也可看出，除了名詞外，動詞、形容詞、副詞都有比喻的用法。有些詞的漢譯可以直接采用英語喻義，有些就要另辟蹊徑了。

五、語言資料的直接運用

在科技發達的今天，編寫詞典的理想方法，是充分利用計算機儲量大、查詢快的特點，將詞典與語料庫直接鏈接，使讀者的角色從被動查詢轉為主動查詢，自行從數據中歸納詞義和用法，以彌補詞典的不足。香港理工大學的《英漢商務詞典》在這方面作了一些嘗試。它以網絡作媒介，避開了寸紙如金的難題。讀者在查詢某詞時，即可得到該詞的釋義、譯文和例句，又可通過鏈接得到英文和中文的詞語索引。該網頁還設有英漢雙語平行文本，讀者不僅可以發現詞的對應，而且可以從句子及語篇角度進行研究，對語言研究、語言學習和翻譯實踐都很有必要(見http：∥langbank．engl．polyu．edu．hk／polylexicon／FramesE．htm)。

六、結 論

雙語平行專業語料庫對雙語專業詞典編纂甚為重要。語料庫可提供大量真實語言素材，可以保證詞典的可用性、準確性和時代氣息，尤其對于英語非本族語的編輯幫助更大。掌握充分分析、利用語料庫的技能，可使詞典編纂事半功倍。這是當今詞典界同行必不可缺的一課。語料庫是收詞、釋義和設例的源泉，不僅有助編輯，而且可開導讀者。與數據庫相聯的電子詞典，可發揮讀者的主觀能動性，讓他們結合自身經驗和語言直覺，在詞語索引中尋找信息以彌補詞典的不足。

(香港理工大學英語系)

(責任編輯 陸嘉琦)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