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當官好可憐

咳!別提了老兄，你是不知道，我們當官的真是太可憐了!——什么?你說還是當官好?告訴你吧，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太不了解我們當官的了，尤其像我們這種有點實權的官。

不錯，我的物質生活或許比你們好一點，但我的苦衷你知道嗎?咳，一言難盡呀!

咱就別說操心受累了，只說讓你們眼紅的事吧。

我先說說收禮受賄的事，這大概是最為敏感的問題了。你要知道，求我們辦事的人變著法兒地給你送，你能不要嗎?你要是堅決不收就是瞧不起人家，人家心里也不踏實，或許人家背地里還認為你嫌少，說你心太黑!還不如干脆就收了算了，反正以后還得給你的上級送，省得花錢買了。你以為這禮是好收的嗎?收了禮就得為人家辦事，符合不符合原則都得辦，我這是在冒險啊你知道嗎。

什么，你說我做人有點陰暗，靠排擠別人往上爬?……這你就不明白了老兄，我也是沒辦法呀，我若不排擠別人豈不被別人排擠了嗎?官場爭斗，歷來如此。曹操有句話說得好，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官場無情啊!

你知道我心里多累呀，進入官場，人們都戴著一副假面具，讓你分不出美丑善惡，與人交往千萬不能真誠相待，凡事都得留一手，不然你會吃大虧的。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啊!誰讓咱是個領導干部呢!時間長了，你說我能不累嗎?

你說什么，你說我吃得好?呵呵，你知道什么叫吃得好嗎?吃得好應該是定時定量，營養均衡，尤其是不能縱酒。我是這樣嗎?啥叫吃飯，吃飯就是應酬，就是工作!雞鴨魚肉的確不少，但我能放開了吃嗎?當然不行，那些規矩太多了，可以編本厚厚的書。何況，酒場如戰場，你是應該知道的啊!最可怕的就是喝酒，一喝起酒來啥好菜都沒味兒了。你喝少了都不行，每杯酒都有個必須喝的理由，不知不覺就喝高了。若不然別人就會說你不實在、不夠意思……結果怎么樣，意思是夠了，難受的是我自個兒，悄悄到衛生間吐出來——你以為這滋味兒好受嗎?還奢談什么飲食營養?不落下病根就不錯了。你看看那些經常在外邊吃飯的，哪個身體好?高血脂、肝硬化、胃病、腸炎、肝炎等等，哪種病是好受的?現在我一聞到酒味就想吐，但到時候不喝還不行，你說我這是吃得好嗎?我這是活受罪啊老兄。

也許你會說，當官是個輕閑的差事兒，每天坐在辦公室動動嘴、簽個字就行了，上下班還有專車接送。事實的確如此，可其中滋味你哪知道!我成年累月地不活動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常坐辦公室的哪個沒點職業病——頸椎病、高血壓、心臟病、腦血栓等等，輪著番地來找你……什么，你說我可以經常鍛煉一下，活動活動，說得容易，我能那樣嗎?下邊人都看著你哪!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別人的關注和議論。別人出門可以步行，鍛煉鍛煉，但你不行，出門不坐車多掉價兒啊!別人還以為你沒權了呢，那可是犯了官場大忌啊!既然上了官場這個賊船，就得按官場規矩做事，舉手之勞的活也要讓別人干，沒幾步遠的路也要坐車，凡事非得端個架子、擺個樣子，你以為我心里不煩啊!……尤其不能跟下邊人隨便說笑，平時要板起面孔，就像別人欠你三百吊，只有這樣才有威嚴，才會讓別人怕你服你。時間一長，我連笑都不會了。你說人活著若沒有了快樂還有啥意思?

還有就是休閑娛樂了，這可能也是一些人最為眼紅的，你真以為這是好事啊?一起娛樂的都是官場的人，誰比誰傻多少?一切娛樂形式都是閑扯淡，言談舉止都得遵循官場的游戲規則，誰也不敢太忘情地投入，哪有什么快樂可言啊!——啊，你是不是說我找小姐的事啊!別不好意思，這沒什么，我承認我也找過，可不找行嗎?大家一起來的，別人都找了，只有你保持清白，別人會怎么看你，說你假正經是好的，更多的人都會說你別有用心，說你想抓別人的把柄，這樣別人以后就會防著你，那么你在官場上還怎么混?仔細想想吧你，別以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隨大流吧!

話說回來，你以為找小姐是好事啊!縱酒傷肝縱欲傷腎你知道不知道!腎乃先天之本百病之源，我這是拿生命開玩笑啊!況且回家還不敢讓老婆知道……你知道，我老婆是個醋壇子，若知道了還不翻了天?我是左右為難啊!還有，我那位老婆同志甭看模樣長得不強，業務水平不強，但在那方面卻非常之強，每晚上都要跟我來一回，你想我這把年紀了還能再接再厲嗎?這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到時候不行也得行啊，刀已出鞘，箭已上弦，老婆同志拉開陣勢，你說怎么辦吧!你知道嗎?我是欲哭無淚呀!

你還老說當官好，現在你該知道當官咋回事了吧……你知道當今最能嚇唬人的一句話是什么嗎?告訴你吧，就是說這輩子你若不多積點德，下輩子就讓你當官去!

點評：

與過去看到的官場諷刺小說不同，《且說當官好可憐》是一篇從形式到內容都非常新穎別致的諷刺小說。全文以一位官員“訴苦”為主線，串起其日常生活的一些片斷，尤其是從人文關懷的角度，來展示其遭遇的“辛酸”和“不幸”，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觸目驚心的真實，令人啼笑皆非，又回味深長。

表面看來，那些官員的物質生活“看上去很美”，但究竟如何，大概也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畢竟，生活質量的高低是不能簡單地用物質占有率來衡量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當官，又怎知當宮者的滋味呢!這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

作品從一位實權官員最為敏感的幾個問題入手，逐一剖析開來，調侃中不失莊重，幽默中不乏諷喻，大膽地揭開那些“官員”的假面具，暴露出其真實鮮活又滑稽有趣的一面，真真達到了“兵不血刃”的諷刺效果。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本文沒有停留在就事論事地表述這些丑惡現象的層面上，而是入木三分地揭示了造成這種現狀的緣由和根源：那些“可憐”的官員如此地負重和無奈、困苦和不堪，卻都是那些官場陋習和“游戲規則”在作怪!也就是說，人之本身是無辜的，只有陋習和規則才是罪惡的淵源。而這種現象，在我們的現實官場中，又是何其地普遍，它幾乎就構成了我們社會生活的一大特色。這又是誰的悲哀呢?作品給了我們深入思考的空間，于是其思想容量也就進一步地擴大了。

（魏金樹通聯：河北省滄州市新華中路123號滄州商城061000張增娟通聯：河北滄州市第一中學 06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