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集體消費是新城市社會學討論的熱點問題,探討資本主義都市的歷史發展中集體消費的概念、功能,集體消費帶來的社會公平的思考,集體消費引發的效率問題及對其解決之道,如從福利國家到福利工作制國家的轉變,提倡私人消費等對當前中國的城市治理具有借鑒意義,從而引發對中國城市中公共服務的若干社會問題思考:
【關鍵詞】集體消費;公平;效率
【中圖分類號】F01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1673—29IX(2006)06—0008—04
城市系統是社會結構的一種反映,消費是城市體系的一個重要部分,而提供勞動力再生產的集體消費品的供應模式關系到資本主義都市的正常運轉。綜觀資本主義都市的發展,現今有將把集體消費(collectiveconsumption)與私人消費(private consumption)融合的趨勢,而集體消費也經歷了從市場化到政府干預的社會化,再到市場化(私有化),直到當今市場與政府二者的邊界越來越模糊的發展歷程。
一、集體消費的概念和功能
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工業時代,都市是生產、交換和消費的中心,如果維持資本主義勞動力再生產的集體消費品——如公共交通、住房、醫療和教育等出現了一系列問題,就會引發都市貧困、環境惡化、城市郊區化等社會問題,影響資本主義都市的正常運轉,有時還會爆發一系列的都市運動。而現今,資本主義從生產社會進入了消費社會,都市已經成為消費的中心。在資本主義都市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隨著在城市中資本、勞動力、消費的集中,為了保證城市體系的正常運轉,尤其是保證勞動力再生產的集體消費資料的提供,比如運輸勞動力的公共交通,提供勞動力休息的住房(公屋),還有公共醫療、教育等,對維護資本主義體系的正常運轉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集體消費是牽動資本主義都市發展的一條脈絡?
20世紀的70到80年代,集體消費(collectiveconsumption)是城市社會學研究的中心問題。集體消費指“消費過程就其性質和規模,其組織和管理只能是集體供給”,例如,住房、社會公共設施、閑暇設施、醫療、教育等,集體消費品有不可分割性。與其相對的是私人(個人)消費(private individual con—sumption)——人們消費的物品和服務通過l市場而不是國家補助的形式,私人消費品是被個人單獨占有和消費。從消費的角度看,政府提供集體消費品(如住房、教育、保健和交通)能力的增強,已經使城市社會存在一種并不直接反映人們在生產領域中的地位的獨特的消費模式。
新城市社會學的代表人物卡斯特(ManunelCastells)從當代資本主義系統結構分析集體消費在城市社會學中的任務。對卡斯特而言,發達資本主義城市是集體消費的單位,它通過再生產勞動力而復制資本主義的體系,通過國家提供的設施,如衛生、交通、醫療、住房,尤其針對城市中的低收入居民,維護勞動力再生產的物質需要。如果集體消費品供應不足,城市低收入群體的生活環境日益惡劣,如交通堵塞、住房短缺、不良的衛生和教育,就會引發城市運動,為了避免爆發新的政治危機,就必須保障集體消費品的有效供應。
集體消費在資本主義社會有滿足公共需要的功能、調節收入再分配的功能、社會保障的功能和社會整合的功能,尤其對于社會整合的功能正如桑德斯(Peter Saunders)所述,政府對于集體消費品的供給有利于再生產資本主義各方面所要求的勞動力;通過對下層群體的一些經濟上的讓步緩和了階級沖突,使政治統治關系得以穩定;直接或間接地刺激了經濟需求,防止了消費不足和供給過剩的危機,通過政府對非贏利部門的投資,從而保證了私人資本的獲利。
二、集體消費與社會公平
西歐和美國的集體消費的經驗來自二戰后,社會公正首次在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中得到了實施。國家首次成為社會經濟調控的有效形式,試圖建立適合福特主義增長王國的消費模式。福特主義是由兩種商品所控制,標準化的住房還有適合工作和居住地點分離的汽車。所以,屬于集體消費品的住房和交通是資本主義都市正常運轉的關鍵,但貌似帶來社會公正的集體消費品真的能帶來社會公平嗎?卡斯特和桑德斯從不同的角度論述了此問題。
卡斯特是70年代從城市政治學的角度論述集體消費的,桑德斯是80年代從消費私有化的角度來談這個問題。卡斯特認為集體消費品的特征是它不能滿足市場價格的要求,不直接被供需關系所支配。資本生產者和消費者會產生矛盾,作為生產者,如房屋開發商等建房子考慮的是交換價值、利潤的回報,而消費者考慮的是使用價值是否滿足需求,低收入的人是住不起價錢高昂的住房的,而他們的住房問題又是保證城市運轉的必需品,從這個角度講,私人資本無力從事社會必需品的生產。所以,集體消費品(公共產品)是國家作為公民的代理人通過稅收等手段對社會財富進行再分配實現的,是政府在“市場失效”的基礎上的一種“功能補位”。對卡斯特來說,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消費品生產歸根到底是服從于壟斷資本的利益,換句話說,就是成本社會化,資本私人化。國家對集體消費的供給表明國家支付了日益增長的勞動力再生產的花費而私人資本又通過使用勞動力而獲得利潤。國家為社會提供的社會供應越多,國家的稅收和花費之間的差距就越大,會導致城市財政危機。
桑德斯從階級分層的角度來看集體消費。原來以市場決定的物品和服務的供給向國家干預的集體供給的轉變,雖然給社會低收入群體帶了一些好處,但資本主義的社會關系是嵌入集體(社會化)消費中,集體供給的模式同樣導致了社會再分層。一個人在生產關系中的地位決定了他的收入、職業和教育水平,因而會影響他的集體消費水平、類型以及他與城市系統的關系。集體消費資源的分配會根據政府權利行使的政治邏輯來分配,政府提供集體消費資料(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能力的增強已經在階級體系內產生了新類型的不平等和社會分化。
而經過集體消費后,資本主義都市在20世紀70年代后期又經歷了消費私有化和集體化的過程,同樣也反映了一種社會公正問題。桑德斯認為所謂發達的福利資本主義國家對提供的公共物品資金的縮水,使較少的人依賴它的提供,國家增加了兩極化趨勢。比如,從集體消費的使用率來講,中產階級的人可以買得起汽車,利用高速公路(集體消費品),而低收入的人只能住在離上班近的地方,很少用到高速公路。進一步來講,其實集體消費對低收入的人設立了門檻,帶來了社會排斥,從而導致了社會再分層。比如,住房補貼是針對有工作收入的人,人們必須努力地工作以賺取獲得自由的金錢,獲得社會信譽,才能享受集體消費的供給。
三、集體消費所引發的效率問題及其解決對策
二戰后,在資本主義的城市發展中,隨著政府日益成為集體消費品的組織和管理的責任人,而新的矛盾也產生了,就是發生在資本主義大多數城市中的財政危機,政府要支付維護資本主義勞動力再生產的集體消費品的開支,必定要增加政府的稅收,而這又與政府必須保護私人資本的利益相矛盾,在這種集體消費引發了國家的稅收危機的情況下,政府只能削減對大眾集體消費品的開支,轉而向市場尋求出路,從而使資本主義都市進入私有供給模式為主導的狀況。集體和私人消費的領域怎樣變得模糊,以及市場和國家怎么建構他們的關系呢?
(一)福利國家向工作福利制國家的轉變
在全球的經濟變化過程中,集體消費減少了國家干預,許多國家已經由福利國家轉變為工作福利制國家。工作福利減少了社會成員對國家提供的依賴,依靠自己的努力工作去爭取社會消費品。窮人對自己社會地位不滿來自他對命運的譴責和對社會劃分的污名,要想除掉此污名,就必須保證要有工作,就必須不斷參加各種培訓。這種手段在英國發展到了極至,工作時間限制強加在個人需要上,人們在他們的整個生活中不工作不能超過兩年。對于依然依靠集體供給者的人,政府鼓勵市場交易,并給予補助,通過縮短名義上集體供給的服務,把特定的市場關系的形式轉嫁到集體供給的服務。總之,國家在直接提高私人消費中,集體和私人消費形成了一個差別化的過程,而且二者功能的模糊,直接帶來的一個后果是“不能給最需要的人提供幫助”,而間接的對可以支付市場供給的那些不需要幫助的人提供補助,為了吸引資本提高城市意象,導致了一個后果就是城市的經濟繁榮遠離了平等和社會公正的目標,市場方式的分配資源掩蓋了整個對集體供給的額度,加劇了社會不平等。如桑德斯考察了英國的住房問題,英國的東南部較少受經濟衰退的影響,從事金融服務業的人仍然有高收入,而20世紀80年代后期是房地產的衰退期,但有房者通過減稅作為住房補貼,而無房者則遵循市場競爭機制來獲取福利住房。政治上通過“有權去買”符合資本主義的財產所有制,同時也淡化了公眾對公共住房(集體消費)的關注,以減少政府對地方發放的住房補貼。1988年保守黨《住房法案》導致了住房協會需要私人資金的支持,而不依賴政府的資助。市場租金代替了原來用于社會各階層的社會排斥人群住房的“公平租金”(fair rent)。而市場租金只有收入較高的人群可以承受,如果你丟了工作,相應的補貼也就沒有了,因為政策只對有工作的人優惠。
同樣,其他的集體物品和服務也是本著這個原則,是在追求一個更有效率的市場導向的供應和傳輸機制。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也可以看到,公眾消費能力高低受公眾參與市場的能力高低和享有政府援助多少的影響,而得到集體消費品的信用能力的保證可增加收入水平的長期性和可預見性,是否有工作決定了人們的消費分層,所以,政府把集體消費轉嫁到私人消費,但決定一個居民對這些消費資料的可入性的程度是排除了那些真正需要集體消費品的低收入人群。資本主義社會由資本生產轉向了消費社會,社會融合的方式也由工作壓抑轉向了消費誘導,政府在集體消費品的供給方面強調市場的約束機制,同樣把一部分人排除在外,可以說政府的政策加劇了社會兩極化的趨勢。
(二)提倡消費中的私人消費模式
資本主義政府發現,如果對集體消費品進行的國家干預的越多,那么其實是把民眾的日常生活越政治化,那么在城市中就會爆發更多的城市草根運動。所以,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鼓勵消費的私人模式,它有助于提高消費的自我認同意識和在消費中排除權力的控制,讓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有宣稱自主的能力:提倡自主服務(autonomous consumption)和消費的私有化,讓大眾在日常生活中學會替自己做主,把公眾的視線從不自由的工作領域轉移到體現自由的消費領域。
這種私人消費的方式還提倡家庭自我供應模式(self-provisioning),它產生的背景是70年代的經濟危機,人們的報酬降低,迫使人們自己動手獲取物美價廉的消費方式,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消費的不再是最終產品——服務,他們開始購買物品,如電視、冰箱,開始自己維護、翻修房子和自我提供娛樂。這種參與家庭勞動的自我服務(self-service)的經濟不僅可以使他們消費更多的服務,也意味著獲得更便宜的價格,而且可以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擴大人們認識自我勞動的潛力。這也促使賣家庭裝修工具和產品的公司的利潤有所增長,如在英國,1974年到1980年的GDP增長率為8%,而這些公司的增長率為19%。人們翻修自己的房子、修車和自己種蔬菜,在這個過程中也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這種通過購買消費工具的自我供應模式具有兩重性的后果,一方面,這種非正常的經濟形式是一種社會服務家庭化的形式,而擴大家庭自我供應的現象其實是迫使家庭承擔了在公共和集體服務部門的某些職能。但另一方面,又可以增加國家對集體消費品的投入,促使政府建立更多的廉價屋,增加學校雇員,投入更多的錢到全民醫療服務,提高公共交通的補助等。
四、對現今中國城市公共服務的啟示
集體消費品供應模式的社會化和市場化,同樣在我國反映一個城市公共服務的能力和水平。雖然城市化是我國經濟增長的強大推動力量,然而,城市化進程中存在的道路擁擠、住房緊張、生態環境惡化以及水、電、氣短缺等方面的問題,都與城市集體消費品的供給和運營直接相關。所以,在我國集體消費品供給是市場化還是社會化,也是制約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課題。
集體消費品的配置問題是為了最大程度地滿足最廣大人群的公共需求,而不同的制度安排和不同的激勵機制影響集體消費品配置的效率和城市經濟運行和發展的過程。從西方資本主義都市集體消費品供給的研究中發現其存在著一個隱含的制度邊界,即在政府與市場之間總是可以找到一個最有效的組合。如何讓一個城市具有較低的社會排斥,就要考慮城市中較低收人人群的住房、交通、醫療等問題,所以,政府不能把集體消費模式完全市場化,應考慮較低收人人群的社會保障。
如前文所述資本主義都市中的集體消費的發展,體現了資本主義政府治理城市所采取的國家干預,市場私有化,然后進入政府和市場合作的機制。在我國同樣公用事業對城市的發展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傳統計劃體制下的管理辦法是行不通了,政府直接管理不僅效率低下而且管不過來,但是,如果完全采用市場化的方式管理,私人企業以追求利潤為目的,所以又很難保障公共利益不受損害。
第一,我們要清楚認識提供集體消費品的公共服務業的特點。正如美國著名的公共經濟和行政學大家埃利諾·奧斯特羅姆(Elinor Ostrom)所言:“公共經濟雖然與市場經濟有類同之處,但是它非常不同于市場經濟;同樣,公共服務產業雖然與私人產業有類同之處,但也非常不同于私人產業,人類社會需要一種專門用來解決單靠個人自身不能解決的公共問題的公共經濟的理論和操作方式”。所以,提供集體消費品的公共服務業的結構是三方關系,既不同于市場經濟產業結構,又不同于政府直接操作的政府產業結構,而是一種新的組織體系和新的組織結構。它的最大特點是可以將傳統的企業和國家兩種組織工具相互嵌入,發揮它們各自的優勢。
第二,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時代對城市的集體消費品的供給和運營在全球范圍內開始新的重構,呈現出一種多元化的特征。民營化和新技術,可以打破公用事業網絡的國家壟斷,進入各種所有制企業在城市的公用事業領域開展激烈競爭的時期,使跨國界的投資變為可能,如英國城市電纜網絡得到北美電纜與電信、法國市政服務公司的投資等。中國的市政公用事業也開始對外資開放,如2002年,深圳市政府就能源集團、水務集團、燃氣集團和公交集團的股份轉讓,開始了向國際招標。所以,新技術加劇了全球的競爭和民營化的趨勢,使得城市的公用事業網絡在全球范圍內進行了所有權和經營權的重新組合。
面對城市公共服務行業的特點和全球化、信息化的背景,政府如何在公共事業的運營中兼顧效率和公平呢?提供如下對策:
1.轉變政府角色,由原來對公共服務行業的壟斷者和控制者,轉變為掌舵者和參與者,廣泛地開展國內外政府間、企業問及其他非贏利組織的合作。加強公用行業的競爭和監督機制。
2.開放市政公用行業投資建設、運營、作業市場,建立政府特許經營制度,也就是由政府授予企業在一定時間和范圍對某項市政公用產品或服務進行經營的權利,即特許經營權。政府通過合同協議或其他方式明確政府與獲得特許權的企業之間的權利和義務。
3.保障社會公平,建立公共行業的服務標準,可以把特許權授予多個承包商,讓家庭自由選擇可以提供服務的承包機構。政府在這期間承擔社會發展的掌舵者,發揮協調、談判和解決沖突的能力,力圖保障城市中低收入群體的需求。
4.通過稅收應對政府面臨的公共行業支出的財政問題。在發生集體消費單位中通過稅收,保證每一個人都相應地負擔一部分,然后為每個家庭提供一張憑單(如住房補貼、醫療補助、教育券等),這樣它就能夠在不同的生產者之間選擇不同的服務,增加消費者的權力。
【責任編輯 馮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