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編號:1002-3712(2006)04-0157-04
收稿日期:2005-06-04
作者簡介:隋正光(1983-),男,遼寧莊河人,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
紅學家胡文彬說:“王立教授是一位博聞強記、學識淹貫、篤實勤謹的學者。”的確如此,他勤勉篤實的學術作為和堅毅執著的學術追求,著實讓許多人為之動容,一如20多年來先生專力開辟中國文學主題學的始終不渝。從現有成果看,他已在近5年南京大學CSSCI核心期刊論文索引中居中國文學類列為第11位學者。王立教授鐘情于武俠研究也已良久。而且無論是昔日的武俠“不登大雅之堂”,還是今天的“武俠研究熱”,他都矢志不移地關注于這一研究領域,因為他知道這其中的深廣意義。最近,他的《武俠文化通論》(以下簡稱《通論》人民出版社2005年3月版)已出版了,這是繼他的《中國文學主題學——江湖俠蹤與俠文學》、《偉大的同情——俠文學的主題史研究》、《武俠文學母題與意象研究》之后又一部關于武俠研究的力著。
全書共二十個章節,集作者10余年中國武俠文化研究成果之所成,運用主題學原理,從文學母題的文化內蘊貫通流變角度,將俠文化與民俗、文學主題相結合,分析了二十余種卓有意趣的武俠文學范式,探討了俠文學及其慕俠習俗研究的理論意義和在現實社會中的應用價值,生動而具體地探討了中國古代俠義精神在民俗傳統中的流變、道教仙話、女性觀念、飲食文化、武俠文化、江湖俠盜倫理等武俠崇拜民俗的雙向、多向互動關系。對“俠”這一特殊人群的行為方式、心態及其亞文化觀念等進行了廣泛而系統的梳理,將文學主題研究延伸到江湖文化心態的總結上。可以說,該專著代表了新世紀伊始中國大陸跨文化跨學科武俠研究、武俠史文化研究的最高成就。具體說來,作為一部扎實嚴謹的學術著作,該書至少具有以下特色:
一、持續的主題學研究實踐的學術延展。無論是80年代徜徉在抒情文學領域的“十大主題”、“九大意象”,還是90年代漫步在敘事文學、佛經文學,甚或獨獨對武俠文學的持久留戀,先生始終篤志于中國文學主題學的建構,顯示了學術追求的持續性,《通論》就是先生主題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分支和延伸。盡管該書采用的是一種寬泛的母題內涵,但無論是復仇、動物報恩、賭技服人等“核心單元”,還是兵器、大雕等“催化單元”,這些情節單元都是在結撰武俠故事方面起著“核心聚焦”作用的“主導母題”(leitmotif),這樣,作為一種亞文化概念的“武俠”就很好地被把握住了。同時,主題學的應用研究通常非常注重源頭的追溯,《通論》往往跨越一國之疆,將主題置于跨文化的語境加以俯瞰,從中外文學母題相通互動的影響研究角度加以追溯,更深刻地揭示了武俠文化的人類文化內涵,體現了一種文化相對主義的視角。
二、跨文化跨學科的綜合研究方法。《通論》除了以主題學理論貫串全書外,還在各章節具體論述中,有針對性地融入其他學科的理論和方法,如社會學、人類學、民俗學、神話學、宗教學、心理學、女性主義理論及其他西方理論等等,立足于追索平民心理中一系列亞文化倫理的淵源,結合俠文學的一個個母題套路對江湖倫理、慕俠民俗進行了有益的挖掘,為武俠研究開拓了許多邊緣性的研究課題。其中尤其要提到的是,《通論》最大的特色是將武俠文化研究擴展到文學與宗教文獻、小說與佛經故事的影響研究領域,如:文中闡述了佛經文獻中野生動物故事的教諭意義,中外比武斗智母題與佛經故事關系,明清通俗小說賭技服人母題佛經文獻來源,俠盜采花禁忌的深層人類學內蘊與宗教成因,馮燕母題的佛經文獻淵源,以及金庸小說化尸術母題,大雕意象的外來文化淵源等。對武俠研究進行了內涵式與外延式的拓展,有助于找尋新的學術生長點,顯示出主題學的活力與相關選題不斷延伸拓展的勃勃生氣。
三、“單位觀念史學”的獨特敘述架構。所謂“單位觀念史學”這個歷史研究的概念,簡單說就是具體顯現共相。傳統的史論著作只著力于探找歷史演變的“規律”、“模式”,抽象概括與申辯的結論不可不謂真理,但同時,也難免讀來干巴、枯燥。史論是不是一定要這么寫呢?《通論》以一種易被接受的結構形式揭示了宏觀的規律與模式,帶給了我們一個否定的答案之外,又成功地展示了特色鮮明、雅俗共賞的形式。武俠因其影響中國文化而具備共性,即他們具有內在統一性,內在地表現了同一主題。同一主題,理一分殊。這些“分”(也就是諸多“現象”)的匯集聚攏,就使得其文化特質更加確切地顯現出來。《通論》以幾十種意趣盎然的武俠文學母題系列描寫為“現象”,貫通以秦漢游俠到明清女俠,乃至新派武俠的從。史傳、野史到文學的林林總總的武俠事象。這些具體的“現象”彼此映照、多元互補,使我們走向武俠文化本質。慣常應用的不同母題構成了各自的“單位觀念”,擺在那里,從而使文學所體現的文化傳承性具體化、形象化,許多道理就不言自明了,許多歷史也不理自清了。當然這不只是表層的借鑒與襲用,更重要的是每個母題的構成要素“擺”的原則是什么,如何“擺”法,這是大學問,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而王立教授無疑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四、豐贍翔實的研究材料。所謂“讀經而已,則不足知經”。《通論》為了更好把握作為中國文化的一個亞文化分支的俠文學,打破了文學的疆界,將所有結論的提出都建構在包括古至文言小說,今到新武俠文學,中涉正史傳記、野史傳奇,外及宗教文獻、佛經故事的浩如煙海的原始材料上,從這些文獻中遴選出帶有系列性,本身又說明著小說母題次第勾連的文學史與民俗史的客觀實存,并對其進行正確的邏輯分析、判斷和概括,新論迭出,而又有理有據。學術研究能夠如此融匯古今中外,聯系此岸當下而又具有獨立的學術品位,不能不說這是一種難得的學術境界。且他十分重視學術規范,對所有的材料,都采用權威的或是通行的版本,比如書中所引大量佛經文獻材料采用了國際上通用的《大正新修大藏經》的權威版本,并做了詳細注明。對借鑒引用他著之處也力求一一詳注,使《通論》在學理上具有較為持久的價值。
五、向現當代武俠小說的學術延伸。《通論》力求將學術的觸角延伸至現當代武俠小說的相關母題,從而實現在傳統俠義文學向近現代、當代武俠小說演變過程的具體微觀層次上,注重文本細小母題——情節單元古今勾連一個個細小脈絡的實證性。其中化尸術母題、大雕意象、復仇母題大量涉及到金庸等新武俠小說,顯示出先生與時俱進的學術追求和學術自覺。同時這也大大拓寬了研究視野,有利于以武俠文學的“作品流”為主要意脈,看其一個個具體的分支演變過程,以及與相關文化習俗的關系,實現武俠文化研究的當下理論意義和現實社會中的應用價值。
除此之外,《通論》行文流暢,闡發深入淺出而又情趣盎然,會給閱讀者帶來無限的喜悅和驚奇!當然,任何著作的誕生都會給作者和讀者留下一點遺憾。《通論》必定也有本文未曾列及的不盡人意之處,但無論如何,《通論》都是一部有較高學術價值和專業品位的雅俗共賞的成功之著。
(責任編輯 李漢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