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官本位”政治文化是中國最具代表性的傳統政治文化,對中國官僚政體的發展影響深遠。從“官本位。政治文化的本質特征中梳理出傳統政治文化的缺陷,對現代政治文化的轉型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官本位”;政治文化;專制;官僚
[中圖分類號]D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06)05-0029-04
“官本位”政治文化是主導中國傳統政治的主流政治文化,它服務于專制政體,帶有濃厚意識形態特征。其內涵主要是指把“官”作為價值判斷的最高標準和唯一標準,影響所及貫穿于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作為一種強勢文化,“官本位”政治文化是被特殊化和神圣化了的王權政治和倫理教化,不僅阻礙了中國近(現)代化的進程,壓抑人的自由精神、主體性和科學理性精神,而且嚴重阻礙著現代民主政治的發展。由于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另一種形態——“民本位”只是從屬于。官本位。政治文化,從未在上層建筑領域占據主導地位,因此,本文主要以“官本位”政治文化作為研究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重點。
一、中國古代“官本位”政治文化的本質特征
(一)對公共政治權力的壟斷
羅素認為,“在人類無限的欲望中,居首位的是權力欲和榮譽欲”。此話雖未免有些絕對,卻顯示了人類對權力的極端崇拜。政治學意義上所講的權力主要是國家的權力、政府的權力、以組織形式出現的機構和制度的權力,或以國家、政府、組織的代表面目出現的個人政治權力。這種權力從本質上講是特定的力量制約關系,從形式上講是特定的公共權力。“官本位”的主顯特征,就是把原本屬于公共組織的權力顛倒為個人權力,并將其運用到個人的一切活動領域。由此推演就會出現權力的本末倒置。即,權力不是以契約方式來源于下層民眾的讓與,而是上層官僚以制度方式的給予。只要上層權力的獲得符合法定程序,其所給予或分配于下層的權力就為合法。在中國封建社會里,官僚們所獲得的權力本源是君主(或皇帝),君主的權力是由“天”命授予的,至高無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王權觀念是毋庸置疑的。既然王權合法,其所給予臣僚的權力當然也就是合法的。因此,權力的分配就形成了由上而下的給予,而不是由下而上的讓與。這樣,一般官僚只須對上級和君主負責,而無須向民眾負責,民眾從而也就失去了對官僚監督的權利。由此,在封建社會,對權力的制約就只能告另外的同類權力來制約(當然,也包含道德和倫理制約)。我們知道,中國封建社會集權制條件下的權力是一體化的權力,國家的統治職能與管理職能處于渾沌的統一狀態,垂直的、單線的權力結構使權力僅僅接受來自某一個特定方向的約束。而且,集權制本身作為一體性程度極高的政治制度是把權力執掌者的利益與權力的根本性質密切結合在—起的,使權力直接表現出為權力執掌者的利益服務,在某種意義上,權力的執掌者也就意味著權力的所有者,權力的作用力的強弱,與權力執掌者利益實現程度是一致的。在這種情況下,整個政治體系的權力結構與利益結構共同表現為“金字塔”型,越是走向權力結構的上層,利益要求也就越高,而權力結構中的每一個較低的層級都必須五條件地成為上一個層級的支撐物,并接受上一層級權力的規約。公共政治權力資本個人化的結果,就是這種極端的個人權力一旦失去有效監控,必然會導致極端的濫用,造成難以估量的社會危害。
(二)對官僚政體的依附性和包容性
“官本位”政治文化是作為中國古代官僚政治體制的衍生物而產生的。專制集權的官僚政體一旦不復存在,作為官僚政治文化表象的“官本位”也會就失去了其賴以生發的社會土壤。簡單地說,“官本位”政治文化與中國古代官僚政體的關系就是“皮”與“毛”的關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中國自秦至清,其間經歷兩千多年,除少數特例外,中國的政治形態基本上沒有發生大的變更,專制集權的官僚政體一以貫之,官本位的政治文化也隨之臻于完善,歷久不衰。雖然在此之前,設官而治的事實早已存在,但實行的卻是貴族政治,遠沒有達到行政技術要求較高的官僚政體的程度。只是到了東周后期,隨著各個諸侯國間的長期混戰,封建貴族的政治支配權,才逐漸轉移到封建官僚手中。秦統一中國后,鑒于西周分封諸侯而最終導致天下混亂的教訓,采取中央集權的方式開創了專制統治的官僚政治局面。后來繼起的其他各朝代雖在取士用官的具體制度上有所不同,但無一不是在官僚政體下養成的。因此,王亞南在總結中國古代官僚政治的表象時,形象地概括說:“(中國)二千年的歷史,一方面表現為同一形式的不同王朝的更迭,同時又表現為各王朝專制君主通過他們的文武官吏對農民實行剝削榨取的支配權力的轉移。”此種結果,就只能是“王朝的不絕‘再生產’,再配合以官僚統治的不絕‘再生產’”,以至“同式政治形態的重復”。
“官本位”政治文化除了對官僚專制政體有很強的依附性外,還對之有著極強的包容性。當一個時代的官僚政體還處于萌芽或雛形階段時,此時的“官本位”政治文化就往往表現的不那么明顯和充分,在整個政治文化中所處的地位和所表現的價值也往往輕微。反之,當一個時代的官僚政體愈是發達,此時的“官本位”政治文化,就愈是表現得明顯和充分,在整個政治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就愈是重要。比如,在科舉制度實行之前,官僚的選拔通常采用察舉、軍功、門蔭、捐納等形式進行,對教育的評價缺乏一個嚴格的標準,一般讀書人即使書讀得再好,可能也無入仕的機會,致使大量的文化精英游離于政治制度之外,這就暴露出早期官僚選拔在技術方面的缺陷。這說明此時的官僚體制還不夠完善。因此,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鐘粟”決不可能在當時的“官本位”政治文化中得到體現。等到科舉制度建立并成為正途選仕的唯一標準后,“學而優則仕”隨即也成為“官本位”政治文化的一項重要內容。我們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凡是封建官僚政體所要弘揚的,也就是“官本位”政治文化所要彰顯的;凡是封建官僚政體所要排斥的,也就是“官本位”政治文化所要拒納的。中國古代“官本位”政治文化之所以如此發達,原因即在于此。
(三)泛化的權威崇拜
國家權力集中表現為權威。一般來說,人們在血緣認同過程中對父權家長的絕對崇拜,促成了根深蒂固的權威認同心理因素。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血緣認同的普遍化,又導致了政治心理中的成人兒童化現象。在君主面前,人們不是“臣民”,就是“子民”,都是“君父”的晚輩。文化認同則締造了權威類型中的最高角色——圣人。秦漢以后,君主與圣人在主流上是統—的。由于血緣認同和文化認同的政治作用,使得人們對君主權威的認同極具普遍性和廣泛性,成為傳統民族精神結構中的主體。人們對君主權威的認同,主要體現在對君主人格魅力的崇拜和對傳統權威合法性的認可上。具體言之,君主的人格魅力表現在其能夠“參天地,化萬物,立人極”。君主的人格反映著必然性,因此,不僅能決定政治盛衰,國家興亡,所謂“一言而興邦”,“一言而喪邦”,“人存政舉,人亡政息”;而且是道的主宰和決斷是非的總裁:“圣人也者,道之管也”,“正嫌疑者視圣人”。
中國人自古以來迷信鬼神,將權威神化而加以崇拜。現存所有卜辭,均是就戰爭、祭祀、農事等各項事件卜問鬼神以確定兇吉可否的記錄,充滿了原始信仰的氣氛。如商人所信奉的鬼神是多種多樣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帝”——君王的祖先神。在商人的觀念中,君王的祖先神擁有最高的權威,是人間權力的來源。在周文化中,最高的主宰有時也稱為“帝”或“上帝”,更多的場合稱為“天”。它不是某一宗族的祖先神,而是超越所有宗族的無上權威。它不像商人的“帝”那樣,隨時參與人間的活動,而是高高在上,監察下方,授“天命”給人間的統治者,并在必要時改變“天命”。“天命”的授受,取決于統治者的德行。在這里可以看到,“天”或“上帝”就其意志性一面來說,還近似于宗教神,但在相當程度上,已經被抽象化了,成為道德與公正的化身。正如荀子所言:“天地者,生之始也;禮義者,治之始也;君子者,禮義之始也;為之,貫之,積重之,致好之者,君子之始也。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參也,萬物之總也,民之父母也。無君子,則天地不理,禮義無統,上無君師,下無父子,夫是之謂至亂。”這是對泛化的權威崇拜的集中概括。然而,政治之君畢竟無法在觀念上壟斷一切,在實際上支配一切,要實現這種絕對的權威,就得建立一種可靠的政治制度,依靠數量龐大的官僚集團來代行自己的旨意。這樣,在君之下,在民之上,官僚的政治作用就得以發揮,以實現“官”對“民”規范和統治。對民來說,官就是天,就是地,就是君,就是親,就是師。因此,官就成為“天地君親師”五位一體的現實化身。民對天地君親師的泛化崇拜集中到現實,就只能是“官”崇拜。
(四)暴露了國家政治的封閉性和腐朽性
在“官本位”政治文化主宰的社會中,普通民眾在國家政治生活中是沒有話語權的,更不可能有任何形式的政治參與,國家政治機器的運轉全靠享有特權的官僚階層維持。為了更好地統治人民,官僚階層可謂不擇手段,運用政治的、道德的、經濟的、軍事的、文化的,甚至于宗教的力量來愚弄、蒙蔽和欺壓人民。首先,在中國古代家國同構的政體中,只有純系天然狀態的道德,沒有國家必須的、體現自由的法律。其次,重農抑商的經濟政策限制了人們的自由流動和自由交往。再次,苛嚴的宗法觀念和倫理道德禁錮了人們的思想。在這種基于家庭關系的政治中,民眾就像(是)奴隸,可以隨意懲罰、甚至出賣,他們只有絕對服從的義務,而無享受自由的權利。這種政治的封閉性帶給中華民族的危害是災難性的。一方面,它禁錮了中國人民聰明才智的成長和發揮,阻抑了中國文化向外的張力,而使其固步自封、墨守成規,以至停滯不前。另一方面,它改變了中國和中國人民的形象,使得近世西方敘事的話語由贊美和欣賞而變成貶斥和蔑視。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中對中國斷定:“從各方面看,中國都是一個專制的國家,它的原則是恐怖”;尼古拉·布朗杰(N.Boulanger)在(東方專制制度的起源)中更是毫不客氣地指出,中國在其漫長的歷史上,自始至終都是專制主義的。黑格爾不僅認為中國政體是東方專制國家的極端形式,是東方專制政體中最壞的,而且還認為中華帝國專制的“大家長的原則把整個民族統治在未成年的狀態中”。在此基礎上,黑格爾進一步推斷:“在這個自由精神尚未開展的東方帝國里,奴隸的性格一定是馴服的、軟弱的、卑賤的、無恥的,沒有榮譽感與尊嚴,只有自卑自賤;沒有進取抗爭,只有軟弱服從;沒有知識,只有迷信;沒有真誠友情,只有陰謀欺詐……。”黑格爾等人的看法雖然反映的只是古代中國的一些表象特征,但他們畢竟發現了中國古代政治的極端腐朽和人民的不自由狀態。國家政治的封閉性和腐朽性持續漫延,直接導致了近代中國的落后和挨打。至此,以“官本位”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也走到了窮途末路。
二、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缺陷
以“官本位”為代表的傳統政治文化雖然在一定意義上有利于維護多民族的國家統一,有利于整合文化資源、統一思想觀念,有利于調節社會秩序,鞏固國家政權等;但結合“官本位”政治文化的本質特征,并通過整個歷史發展的進程來看,其對社會發展所起的消極作用也是明顯的。其顯見的缺陷主要表現在以下四方面:
(一)重治國經驗而忽視制度研究和機構設計
對治國方法的研究,是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十分重要的內容。從歷史的橫斷上看,各家各派都十分關心治國方法的問題。司馬談對諸子百家的分析是對這一點很好的說明:“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也。”這就是說,諸子百家雖然觀點不同,但目的都在于提出一套治國安邦的方策。從歷史的縱向上看,治國的方法問題也是各朝各代政治文化的重要內容。這不僅通過歷史上長期存在的人治與法治、德治與禮治,君道無為與君道有為、王道與霸道等問題的爭論得到表現,而且更深刻地反映在對于。政治。含義的理解上。中國古代就把政治理解為對國家事務的管理。如“政者事也”,“治者理也。”“教不善則政治”。到了近代,盡管政治的實際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關于政治這一古老的觀念仍沒有改變,政治仍被解釋為對國家事務的管理。如孫中山所說的:“政治兩字的意思,淺而言之,政就是眾人之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之事便是政治。”造成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務實性的原因,論者們曾提出各種理由,有的認為是因為中國古代工商業不發達,因而沒有西方那樣發展的自然哲學,也有的認為是因為西方歷史上存在過各種各樣的政體形式,而中國則2000多年—直是君主制度,不存在政體問題。這些解釋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沒有觸及到根本。我們認為根本原因必須從中國封建社會社會結構對政治文化的深刻影響中去尋找。中國封建社會的小農經濟和血緣、宗法關系不僅造成了官本位的長期存在,而且使官僚階級集各項權力于一身,不僅在政治上而且在思想上都達到極為專制的程度。以君為師,以吏為師的官本位思想確認了權力對認識的最高裁決權。各種思想都只有為王權和封建秩序服務、并為統治者首肯才有存在的價值。
(二)重人治輕法治
在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人治比法治有著更深厚的生長土壤和更深重的影響。在中國封建社會中,傳統法哲學是以儒家法哲學思想為主干和正統,而儒家法哲學的基本特征就是倫理法,即以倫理關系來涵蓋法律關系,以道德準則來統率和引導法律,以倫理價值來作為法的價值,所以是以倫理道德為本位和價值取向的法哲學;而這種倫理道德既是一種觀念和理念,也可以外化為實體和器物,既包括人倫道德準則,也包括治國原則、政治制度和國家結構等。因此,在儒家倫理法哲學體系中,雖然禮和法、德和刑,都是既對立又統一的重要范疇,但仍以前者統攝、包融甚至吞滅后者。所以儒家倫理法也可稱為“禮法”或“理法”,甚至“禮”或“理”就是法,可以“以禮殺人”或“以理殺人”,以“三綱五常”殺人,固有所謂“春秋決獄”之舉。儒家這種倫理法,實際上走向泛道德主義的極端,并在道德一元化的趨向中抹殺和消解了道德和法律的區別以及各自的特點,視法律為包容于倫理道德體系中的一個環節,甚至認為在許多場合下道德準則還可以替代和充任法律原則和規范。使道德倫理既是法的本體,又是法的價值所在,把社會規范體系統攝于、歸結于道德倫理,不僅不利于發揮道德和法律各自的優勢來促進社會的發展,反而會阻滯社會發展。儒家倫理法的又一要點是張揚君主權力、崇尚權力和權威。在儒家倫理法中,權即法、權生法、權壓法、權曲法,法依附于權力,并維護等級特權,法律不過是馭民的工具。這一切又都被詮釋歸納在符合倫理道德的框架內,形成以倫理統率政治和法的基本格局。這種泛道德主義同君權至上的國家主義與封建宗法思想結合在一起,導致人治代替法治,形成官本位、權力本位的合法化。以儒家倫理法為準則的傳統政治文化從根本上說屬于人治的范疇而與法治精神相悖,它忽視普通人的正當需要和利益,輕視人的權利,漠視人的尊嚴和人格,更與民主、自由、平等精神相悖。這些消極因素,是極不利于社會經濟和政治的發展的,尤其不利于商品經濟和民主政治的發展。
(三)重權力而輕民主
在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雖然“民本”政治思想具有強烈的批判功能,但并不能有效地制止暴君專制。民本思想與“官本”思想同樣是建立在以血緣為基礎的宗法人倫之上,只是它的價值追求在于實現倫理理性、倫理正義,而“官本”思想是以權力作為手段價值,追求、擴張世俗權力、權威以及等級、品質和身份等。對民本思想進行宗法人倫詮釋的結果,只能維護官僚極權,決不會使民本之樹開出民主之花。因為其所謂民本思想的核心是為民作主而非由民作主。這樣民本思想就在法文化意識上與民主思想所要求的權利、平等觀念背道而馳。所謂“民為邦本”,只不過是封建文人和士大夫對皇帝的勸諭,而非民主觀念和權利思想。這是中國古代政治文化最根本的缺陷。金耀基指出:“中國自孔孟以迄黃梨洲、譚嗣同,一直都有一極強的民本思想貫串著。任何一位大儒,都幾乎是民本思想的鼓吹者,‘天下非—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肯定了民有(of the people)的觀念;‘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肯定了民享(for the people)的思想;……但是,民本思想畢竟與民主思想不同,民本思想雖有民有、民享的觀念,但總未走上民治(by the people)這—步。”
中國“官本位”政治文化是以權力作為手段價值的典型。權力是“官本位”政治文化得以維系和發展的主要杠桿,是統攝社會、驅動社會文化運作和個人行為的主要力量。首先,官僚權力體系是社會的核心和本質,人和人的社會生活的各方面被劃分為不同的權力位格,并最大限度地受制于官僚體系;其次,權力意志是文化運動的價值信號系統,社會運作依權力指令而行,成為實現權力意志的工具;再次,權力標準是評價人及其行為之價值的根本標準,各種社會行為的評價依據是它與權力意志、官僚體系的契合度、一致性;權力位格是獲取不等資源的主要根據。權力象一只“看不見的手”調節人們的行為,人們權力欲的滿足客觀上促成傳統政治文化的發展。
(四)重等級,輕平等
處在傳統政治文化影響下的中國封建社會,是個等級極端森嚴的專制社會,不僅官僚與百姓之間界限分明,就是同屬官僚階級的官員之間也是等級林立,因官階不同,所享有的權利(力)和待遇也就不同。在官方為了顯示出他們的優越地位和特殊權益,往往以道德和法律的力量來硬性加以強化。比如,在服飾上,官僚的服飾(俗稱“官服”)別于平民的服飾,上下級之間、文官與武官之間絕不相同。在住房上,官僚的住房(俗稱“官邸”)有別于民房,建筑的風格、色調和規格也有嚴格的規定。在出行方面,官員所使用的車、馬、轎和所帶的隨行人員因等級各不相同。在婚姻方面,強調血統,土族—般不與庶族通婚,官員也很少娶平民為妻。在音樂和舞蹈方面,也有嚴格的規定,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充分表明了封建等級秩序是決不容違反的。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凡是與“官”有關的—切都會堂而皇之地冠以各種專有的獨特稱謂,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越級享有這種權利,這種嚴格程度在世界歷史上都是罕見的。
另外,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缺陷還表現為注重集權缺乏必要的分權意識,重形式輕效率,重義務輕權利,在行政管理中愛做官樣文章,重共性輕個性等。
三、消除傳統政治文化的缺陷,實現傳統政治文化的現代轉換
近代以來,以“官本位”為顯著特征的傳統政治文化雖經辛亥革命、五四運動、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等一系列政治運動的沖擊,仍然附著于現代政治文化當中。激烈的反傳統主義和全盤西化不僅不能催生符合當時中國需要的新型政治文化,而且打亂了傳統文化創造性轉換的進程。共和制度的建立,雖然實現了政治的發展,即由傳統政治過渡到現代政治。但是,建立現代政治制度,并不意味著建成了現代政治文化。中華民國時期,“官本位”政治文化比起歷史上任何時代都過猶不及。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國家雖然實現了兩次社會轉型,但過多的政治運動和變換不定的政策,以及“左”的意識形態等阻礙了政治文化的建設,也沒有很好地實現政治文化轉型,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文化的背后,活躍的仍然是“官本位”政治文化。只是到了“文革”結束后,隨著經濟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的深化,建設符合現代理念的政治文化已成為不可阻遏的歷史發展趨勢,不能不引起黨和國家的高度關注。但建設現代新型政治文化的道路依然曲折。綜而觀之,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現代轉換存在的主要問題有政治體制改革滯后、民主缺失、法制不健全、公民文化薄弱、政治思維僵化等。有鑒于此,筆者認為,要從根本上消除傳統政治文化的缺陷,建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現代政治新文化,務必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第一,不斷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增進民主和法制。政治文化既是政治體制的內在核心,也是政治體制的外在顯示。政治體制改革的推進有賴于政治文化的轉型,政治文化的創新則是政治體制改革取得成功的關鍵。現代政治文化的本質特征寓于民主之中,民主與政治隨經濟、文化的發展而產生互動。近代以來中國政治文化的發展的最明顯不足就是民主的缺失,缺乏民主,再理想的政治(制度)在實踐層面上總會變質,無法擺脫專制的陰影。值得注意的是,政治體制改革和民主化建設必須有健全的法制作保障,否則就會流于形式。
第二,積極建設“公民”文化,培育公民的政治參與意識。現代政治文化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公民文化。公民與臣民與人民都有著本質的區別,它被賦予了國家與個人之間的特定關系,享有憲法范圍內所規定的全部政治權利。強調公民意識,淡薄人民觀念在社會轉型時期尤顯重要,在政治文化中更能體現出政治文化的成熟度,有利于保持社會穩定,促進社會和諧發展。另外,要摒棄根深蒂固的傳統利益,就要求經常動員新的社會力量參與政治,把因現代化而興起的社會力量吸收進政治體系中,建立一個現代政體。公民的政策參與程度,特別是作為政策制定的介入者,參與政策的制定過程,在一定意義上也反映了國家政治文化現代化的水平。
第三,重塑公共權力合法性的現代理念。當代中國政治文化的轉型,既不是對傳統政治文化范式的修繕,也不是對西方政治文化的模仿,而是依據社會主義的制度背景、經濟基礎和國家權力的辨證關系,采建構合目的性、合科學性的公共權力體系。對公共權力資源的占有和分配在現代國家主要靠執政黨來實現。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源于歷史的選擇和人民的信任,是通過革命的方式獲取的,因此這種合法性并不具有永久性。在和平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務必要放棄革命黨角色,把合法性建立在引領國家和社會的發展上,并以立法的形式加以確認。這樣做,既可以增強政治文化的民主性,又可以增強黨執政的危機感,在實踐上保證黨確實做到立黨為公,執政為民。
第四,努力實現政治社會化。政治社會化是一個政治共同體內部傳播政治文化的過程。一代人的政治準則、政治態度、政治情感就是通過這種過程傳給下一代人的。在這個過程中,公民在政治上逐漸成熟,形成自己的一套政治傾向體系,發展成一個“政治自我”。除了“延續”的功能,政治社會化還有一種“再造”的功能:在一定的條件下,它還可以改變政治文化甚至可以創造出一種全新的政治文化,這又叫做“政治再社會化”,當政治體系面臨重大歷史變革和政策調整之時,政治文化的“再造”比“延續”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