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業青年蔣某在學校放學后竄到女生宿舍,將小學生甜甜拖進校內一個雜物間,實施了強暴,事發后蔣某被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甜甜的監護人認為學校存在嚴重過失,要求學校賠償其醫療費用和精神損害。其理由是:學生進入學校,學校就接受了家長的委托,就自然擔負起照顧、看管的責任。作為一個對社會公眾開放的教育管理機構,如果連最起碼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哪一個家長還敢把學生送來上學?學生到了學校,家庭就放松了監護,學校如果也不承擔責任,這就形成了監護真空。具體到本案,學校門衛疏于審查進校人員,老師在放學期間疏于對學生照顧,以致犯罪分子乘虛進入,對甜甜實施侵害,學校應對管理疏漏導致的后果負責。學校抗辯認為:甜甜所受損害系蔣某故意犯罪行為所造成的,學校不是侵害人,甜甜的損失可以通過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方式解決,學校不是犯罪分子的家長,也不對甜甜承擔監護責任,根據教育部《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十四條規定“學生、教師及其他個人故意實施的違法犯罪行為,造成學生人身損害的,由致害人依法承擔相應的責任。”學校不承擔任何責任。
雙方各執一詞,由于《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這一部門規章效力過低,很難在司法實踐中作為審判依據,但學校不是學生的監護人這一理論已成公論。學校在本案中到底有沒有過錯,有沒有提供安全保障的義務成為問題的焦點。積極實施為法律所禁止的行為,固然是過錯,那么消極不履行安全保障義務而造成他人損害,是否也應當認定有過錯呢?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身損害賠償的法律適用問題的司法解釋使這一爭論不休的問題豁然開朗。司法解釋第六條規定:“從事住宿、餐飲、娛樂等經營活動或者其他社會活動的自然人、法人、其他組織,未盡合理限度范圍內的安全保障義務致使他人遭受人身損害,賠償權利人請求其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因第三人侵權導致損害結果發生的,由實施侵權行為的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有過錯的,應當在其能夠防止或者制止損害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補充賠償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責任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賠償權利人起訴安全保障義務人的,應當將第三人作為共同被告,但第三人不能確定的除外?!弊罡呷嗣穹ㄔ焊痹洪L黃松有指出:“因第三人侵權造成人身損害,安全保障義務人有過錯的,應當在其能夠防止和制止損害的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有利于合理分配損害,補償受害人的損失。不僅在經營活動中,在其他具有公眾參與或者具有廣泛社會接觸的活動中,管理者、組織者、具體實施者都應關注其活動范圍內的安全保障問題,對他人的人身安全給予必要的關照和保障?!北景钢校鹛鹚軗p害固然是蔣某的犯罪行為造成的,但是與學校疏于管理、未盡保護義務不無關系。盡管蔣某和學校既無意思聯絡,又無共同侵權,但蔣某的犯罪行為和學校門衛松懈偶然的結合,是造成甜甜的人身傷害的原因。學校作為某種程度上的經營者未盡安全保障義務,致使第三人侵權造成他人人身損害,學校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讓無辜的受害人得到法律救濟,而讓那些侵害他人或者無視他人安全的人承擔責任和風險,符合司法公平和正義的理念。
那么學校如何承擔與其過失相應的民事責任呢?關于第三人侵權問題,以前的規定相對比較模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二款作了突破性規定:“第三人侵權致未成年人遭受人身損害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學校、幼兒園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有過錯的,應當承擔相應的補充賠償責任。”所謂補充責任,實際上是擔保責任中的一般擔保責任,民事責任可分為主責任和補充責任。主責任是指行為人本人直接承擔民事責任,補充責任具有從屬性和補充性,它不僅從屬于主債務,而且只有在主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才代為承擔履行債務和賠償損失的責任。如同擔保法上的一般擔保一樣,指債權人必須先就主債務人的財產強制執行無效后,才可以向保證人(即補充責任人)請求,否則,保證人可以拒絕履行。而連帶責任是指次債務人(如保證人)與主債務人連帶負債務履行責任,連帶責任人對于債權人處于同等的法律地位,同等的對債權人負責,債權人可以首先要求連帶責任人負全部清償主債務的責任,而不考慮債務人能否清償債務和清償債務的先后順序。可見,連帶責任重于補充責任。
江蘇某雙語學校晚自習下課后,學生排隊回宿舍,班主任老師本應當跟隊護送,但班主任老師因故中途離開。此時,一同學從背后拍了一下匡某的肩膀,受到驚嚇的匡某本能地調頭回望。緊排在匡某后面的周楊見其回望,不滿地說:“看我干什么?”匡某說:“我又沒有說你打我,你心虛什么?”一聽此言,周楊二話沒說,沖上前去就對其臉部猛擊數拳,致使匡某臉部血流如注,左眼失明,現左眼視力僅有光感,難以恢復。根據人體重傷標準第十九條一款規定,匡某的左眼損傷構成重傷,法醫鑒定為七級傷殘。行為人周楊當然要負賠償責任,但學校在教育管理過程中,存在疏忽,也應根據過失大小承擔相應責任。有人認為根據《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八條第二款“因學校、學生或者其他相關當事人的過錯造成的學生傷害事故,相關當事人應當根據其行為過錯程度的比例及其與損害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承擔相應的責任。當事人的行為是損害后果發生的主要原因,應當承擔主要責任;當事人的行為是損害后果發生的非主要原因,承擔相應的責任”之規定,認為學校應承擔按份責任。具體學校承擔責任比例可視情況具體而定。亦有人認為周楊的故意傷害和學校疏忽的結合,發生同一損害結果,構成了共同侵權,學校應對匡某同學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我們認為:學生傷害事故中學校承擔責任的形態有兩種:第一種是替代責任,就是學校對于自己的行為以及教職工的行為造成的未成年學生的人身損害和未成年學生造成他人人身損害承擔的責任。第二種是補充責任,是學校對未成年學生未盡安全保障義務致使第三人侵害未成年學生人身權利,在防范或制止侵權行為未盡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行為中,侵權行為人是直接責任人,未盡安全保障義務人僅僅承擔補充責任,在直接侵權人不能承擔責任時,由未盡安全保障義務的行為人承擔補充,補充責任的設計,體現的是“最終”原則,即誰是損害后果的最終制造者,就由誰承擔最終的責任。具體到本案,對匡某同學的損害結果,學校與周楊沒有共同的侵害故意,也沒有共同的過失,學校對損害后果的發生影響力甚微,損害后果完全是由行為人周楊直接造成的,讓學校承擔按份責任失之公平,讓學校承擔連帶責任更過于嚴厲,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二款明確規定:“第三人侵權致未成年人遭受人身損害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學校、幼兒園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有過錯的,應當承擔相應的補充賠償責任。”引入“補充責任”就很好的解決了因第三人引起的賠償中的學校責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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