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一部電影,背景在戰爭年代,導演恐怕是崇尚暴力美學的,一顆手榴彈擲出去能拍出一枚高炮的威力。槍林彈雨里,男主人公要上戰場,臨行前與女主人公上演依依惜別的戲。挺俗套的片子,但終究還是有一句臺詞讓人唏噓——他說,怪就怪我們在這個浮沉亂世遇上了。那時覺得“浮沉”這個詞是動蕩的,且不能自主。
后來讀張愛玲筆下的香港和上海,覺得改造“浮生若茶”的人真有學問,沸騰的水在杯里,你覺得它沒有波動,端一臉平靜無害的表情;而只需加些茶葉,你就會明白無波的水面下藏著怎樣的洶涌暗流。那些富商,那些紈绔子弟,那些舞伎,那些名嬡淑女,都備好了自己的交際手段,削尖了腦袋往紙醉金迷里擠。在那個年代,涌滿騷動的人群,仿佛一把發霉的茶葉,在乎和的表面下甘愿浮沉,且舞得瘋狂,舞得迷醉,散出的盡是難掩的銅臭與爭斗的硝煙。所以“浮沉”也可以是名利欲望的漩渦,噙著詭異的笑,用浮年的資本引誘你沉淪。然又有一些人卻是在漩渦浮沉中奏出了自己另一番坦蕩超然的人生樂章。
不由就想起了一位具有偉大胸襟、巨人氣魄的文人——蘇軾。蘇軾的一生,仕途浮浮沉沉,他對政治有著豪邁心態,認為新黨過于激進,舊黨過于迂腐。他想有一些新事物涌現,并且是適量的,符合時代要求的,可是這樣的中立意見被政壇所排擠,他被謫貶了,從黃州、杭州一直到密州、惠州、海南,親友的疏遠更令他僅能自嘗寂寥。
然而他是胸襟廣闊的,他包容了所有的黯然與不幸,他自足于隨意的漂泊生活。漂到黃州,有“撿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的不屑。漂到杭州,有“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愜意。漂到密州,有“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的壯志。漂到海南,有“九死蠻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的豁達,東坡先生漸漸地在漂泊中回歸了平靜,并將自己的人生停駐在古典文學的浪潮之中。
又想起了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的自負人,他是那么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然而宮廷的勾心斗角讓他厭惡了,自己的政治抱負也沒有實現的機會。于是他又是—襲白袍傲然地走了,且行且吟“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他毅然地跨出了浮沉的漩渦。
另外,還有陶淵明、白居易等,都在看清了浮世的本質后選擇了平靜的沉淀。
于是又想到了被命運的枷鎖困住了身體的霍金,陷入令人窒息無助的黑暗世界的海倫·凱勒……
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可能是靜水一潭,而時時翻滾驚濤駭浪,人生仿佛飄累了的葉子,承載了太多的疲憊,學會平靜曠達地對待隱藏在生活背后的瑣碎的小事,是非審之于心,毀譽聽之于人,成敗安之于數,人生才能坦蕩超然,才能“水”落“石”出。
浮浮沉沉中,你可曾參悟到落石自然的輕松與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