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江蘇省宜興市官林鎮中心小學校園,喧鬧中透著凝重。一場特殊見面會從早上7時開始在這里進行。一方是來自天南地北的男男女女,另一方是本地的老老少少。
所有人胸前都掛著寫有個人資料的“身份牌”,所有人都流露渴望和期待的眼神,他們為了同一個夢聚在一起——“尋親”。
攝人心魄的場面
“這已經是我第10次出門找尋親生父母了。來宜興之前,我到過無錫、南京、上海等地的孤兒院,打聽自己的身世。”提到尋親經歷,郭金華的眼淚直往下掉。今年已經44歲的她坐了兩天火車才從河南濟源到達宜興。
像很多棄兒一樣,郭金華至今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怎么被送走?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帶著這些問題,她找了20年。她說,剛開始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說,偷偷托人打聽,后來在家人的支持下,開始公開尋找親生父母。
執著的尋親者遠不止郭金華一個人,在不大的官林小學操場上,擠滿了來自全國許多地方的尋親者。他們中,有的是組團結伴而來,有的攜家人而來,有的是瞞著家人來的。這些人年齡大多50歲上下,有機關干部,大學教師,有農民,也有下崗工人。
記者在現場看到,尋親者自發排成長排。每個人胸前的“身份牌”上,貼著發黃的黑白照片,有的還附上了孤兒院領養證明,有的干脆將自己現在的照片放得很大掛起來,以方便親人尋找。
1964出生的杜玉玲在尋親隊伍中,算是年齡比較小的。她在一家公司做財務,家庭生活幸福,但尋找親生父母的想法一直就沒有斷過。她的個人資料顯示,她是7月5日出生的,出生兩個月后被父母遺棄,后被杜姓人家從當時的上海育兒院領養。
杜玉玲說,自己花了500元特地做了一張很大的近照帶來,目的是便于認親,她還把僅存的1歲時的2張黑白照片放在中間,以幫助親人辨認。
“這次前來尋親,我是以出差為借口過來的。我也知道,找到親人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不來看看,又不死心。畢竟這樣集中尋親的機會太難得了。” 場外的氣溫已經升到32攝氏度,杜玉玲始終舉著自己的照片。
不讓失望打敗自己
“有人找到了!”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引發了整個人群的騷動。杜玉玲馬上踮起了腳尖張望。杜玉玲已經站了2個小時,前來詢問的人不多,大多數人一看年齡,就走開了。前來認親的人中,尋找20世紀50年代末出生的人比較多。
感人的一幕出現在上午9時左右。家住江蘇無錫的陸建勤早晨6時趕到尋親現場,尋找姐姐。由于姐姐失散時,自己還沒有出生,所以他只能憑父母回憶的特征找姐姐。陸建勤在人群中足足轉了10圈,也沒有發現體貌特征相似的人。然而,一個巨大的驚喜正在向他走來:一名叫汪愛勝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中目光也在不停地尋找,不經意中,陸建勤看見了這位與自己長得較像的陌生人的眼睛。
陸建勤主動走上去,詢問很多情況,再仔細瞧瞧,長相更加堅定了他認親的想法。“姐姐!”當他脫口而出時,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幸福而激動的淚水流淌著……
原來,陸建勤的姐姐6歲時,也就是1959年,一個人出門玩耍時“丟”了,后來從孤兒院轉輾到河南蘭考縣,被火車站的一位職工領養。她多次出來尋親,但都沒有打聽到父母的下落。4月28日那天她還通過電臺尋親,也沒有結果,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場合實現了夢想。看著這對姐弟手拉手遠去的背影,不少人情不自禁地熱烈鼓掌。
來自山東淄博的吳靜華也是幸運者。她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的,沒想到,竟然被已85歲高齡的父母認出來了。吳靜華跪著抱住母親久久不放,淚水流淌不止。是一個小花兜成全了這一家人的團聚。吳靜華1歲被送走時,穿著這件小花兜,小花兜被保留了下來,而親生父母也牢牢記著這件物品。
看到已經破爛的小花兜,父母二話沒說,就認了這個失散50年的女兒。老夫婦不停地撫摩女兒的頭,忘記了趕快回家。
那些已有多年尋親經歷的人知道,即便是這樣一個大規模的尋親會,找到親人的人也只能是極少數。事實也是這樣。上午的見面會,只成功尋親4對,有的是否有真正的血緣關系,還要看DNA鑒定。也就是說,不遠千里趕來,絕大多數人最后還是落得失望。
不過,對這些把尋親作為生活一部分的人來說,不會輕易說失望的。只要自己的腳不停下來,希望總是存在心中。來自山西的賈拴娥清楚地記得,她6歲時是父母從上海浦東送走的。這幾年,隨著年齡增大,她越來越思念親生父母。到宜興之前,她已在上海找了一個月。
賈拴娥說,她的村子里就有3個從上海來的棄兒,有兩個在找父母。雖然,他們與自己的養父母關系都很好,但始終不能放棄尋找親生父母的想法。
真情在傳遞
“能舉行這樣一個見面會,多虧了呂大姐,不是她的熱情和操心,我們就又少了一次尋親的機會。”來自唐山的尋親者劉寶麟說。
人群中,有一位頭發花白,個子不高的老人在忙碌。她,就是這次尋親活動的組織者呂順芳老人,也就是那個被尋親者親切稱為“呂大姐”的人。據介紹,呂順芳是因為在找尋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過程中,了解到還有很多人與她有類似的經歷,而想到組織尋親活動的。
呂順芳從2000年開始主動幫助棄兒和失散家屬搜集資料,并穿針引線組織面對面的尋親活動。老人說這已經是第6次舉辦類似活動了。為了這次見面會,她從年初就開始準備,給棄兒打電話,通過媒體發布消息,家里的電話也成了“尋親熱線”,甚至還把一些經濟條件較差的尋親者接到家中居住。
“我們這些人有個共同的心愿,就是找到失散親人。盡管自己還沒有找到妹妹,但也非常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助他人實現這個心愿。我現在已經成功地幫助50多個家庭團聚。”由于每天要接許多電話,呂順芳說話的聲音都嘶啞了。
呂順芳所幫助的尋親者,大多是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初期的蘇浙滬一帶的棄兒。大部分人是因為家庭困難,無法撫養而被遺棄,后被孤兒院收養,再轉而送往山東、河南、河北、遼寧等地,被當地人家領養。呂順芳朝思暮想的妹妹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父母送走的,因為不送走就面臨餓死的危險。
這次尋親活動能夠順利舉行,與當地小學的支持分不開。學校不僅提供了場所,還安排了志愿者為尋親者服務,同時提供喝水、盒飯、醫療等保障服務。
這次尋親活動能夠成功進行,還與各地媒體幫助有關。許多媒體免費刊登這次活動的相關信息,并派記者跟蹤報道。一些人還表示,要支持尋親者建立一個網站,把所有人的資料、照片都放上去,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群體,幫助這個群體。
背景資料:尋親人
20世紀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初,由于天災等原因,不少地方和家庭經濟困難,生活艱難,特別是1960年前后的三年自然災害,使得魚米之鄉的江南地區陷入了貧窮境地,許多家庭不得不舍棄年幼的孩子,這些孩子有的被遺棄街邊,有的被偷偷放在孤兒院門口。資料顯示,上海、無錫、常州等地幾十個孤兒院收棄兒較多。后來在政府組織下,很多棄兒被送到種糧條件較好的山東、河北、遼寧、內蒙古等地。他們中大多數人被人家領養。
這些人長大成人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萌生了“見見親生父母”的念頭;“生父生母”們也在條件好轉后想尋找自己的孩子,于是出現了“尋親人”。
尋親活動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90年代以后規模越來越大。現在北方很多城市都成立了尋親團,進行集體尋親活動。
目前,他們的尋親活動得到了社會的一些幫助,但仍有許多困難。他們希望政府能夠幫助他們搭建尋親平臺,讓他們更快地實現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