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來,語文同仁在分析《故鄉》中的人物形象時,往往側重分析閏土和楊二嫂。面對“我”卻很少進行系統、完整、客觀的評價。好像“我”僅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陪襯人物,我認為這是有失偏頗的。
不可否認,作品對閏土和楊二嫂這兩個人物形象塑造得獨特、鮮明、豐滿,頗具藝術魅力,引起人們的偏愛,自然在情理之中。殊不知,“我”身上還蓄著很大的潛力,“我”這個藝術形象完全可以和魯迅筆下的一系列文學形象媲美。因此,分析《故鄉》,就不能忘掉“我”這個藝術形象。
小說是以“我”回故鄉——在故鄉——離故鄉的所見所感和“我”期待——幻滅——再生的心理變換為線索敘寫的。所以,文中對“我”的刻畫、描寫用筆不多。也容易使人覺得“我”的形象不夠完整和豐滿。其實,全篇之中,“我”是作為對現實的感受者、思考者、評判者而處處存在的。雖然“我”留給讀者的形象不夠突兀,但其韻味深遠,經得起掂量。“我”作為《故鄉》中一個獨特的藝術形象,其意義遠比楊二嫂和閏土更具有耐人思索、耐人尋味的力量。我們說,任何一部好作品總是給人一種“果已盡,味猶存”之感的。《故鄉》在處理“我”的形象時就基于此。有人在評論老舍的語言藝術時曾提到《離婚》中的第一句話:“張大哥是一切人的大哥,你總以為他的父親也得管他叫大哥,他的‘大哥’味就這么足。”然后評析道:“具有一般想象力的讀者……也能聯想到生活中常見的那么一種人:胖胖的,笑瞇瞇的,脾氣兒隨和……為人厚道……,是個濫好人。一個活人,帶著一部舊社會的為人處世史活在我們面前了,”《故鄉》中的“我”就是靠著這樣高超的藝術手段站立了起來。
那么,如何評析“我”這個形象呢?
第一,看“我”的身份。從作品的回憶部分可知:三十年前,“我的父親還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個少爺”,平是“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看見院子里高墻上四角的天空”。通過對大祭祀的新年的描述,可以充分說明“我”曾經生長在一個富有的家庭。而現在“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正在說明這老屋難免易主的原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不得不遠離熟識的故鄉,謀食異地,到頭來落到個家破人散。這就是“我”和“我”家的歷史與現狀。作品對這種前后巨大變故的描寫和交代,完全不是無的放矢。
第二,看對“我”的幾次語言的描寫。這幾次語言描寫,正是本文刻畫“我”形象的精彩、絕妙之處,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濃妝艷抹”。作者開頭著力渲染“我冒了嚴寒,回到相隔2000余里,別了二十余年的故鄉去”,到了家,見了母親,卻總是感到“凄涼”。后來,母親讓“我”休息一兩天,去拜望親戚本家一回,……可以走了。聽了母親的安排,“我”答道“是的”。至此,是我們第一次聞其聲,卻僅僅只有兩個字。聯系前文可以想象出當時“我”的那種極度失望、悲苦的心境,甚至那副滿臉憂郁的面容。接著,母親提起閏土,作品便插入一段熱情的兒時回憶。之后,“我應聲說”:“這好極!他,——怎樣?……”。第二次聞其聲,也只不過六個字。這與回憶中的“少爺”身份有著天壤之別,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還有隨后與楊二嫂的對話等等。因此,我們可以毫不掩飾地這樣說,楊二嫂的出現,不僅反襯了閏土,而且也充分突現了“我”的性格及外貌。再加上其后的有關描寫,不難看出“我”是一個身穿長衫、滿臉郁悶、目光冷峻、舉止遲滯、心事重重的人。
第三,體會“我”離開故鄉的心情、感觸。作品在離開故鄉的船上,集中抒發了“我”的感觸、惆悵、苦悶、希望、擔憂、信念、期待等等。這就更豐富了“我”的思想感情的世界,豐滿了“我”的形象,使其涵義更加深刻。
通觀全文,我們可以感受到,“我”的形象是一個飽受生活打擊后的被損害者,也是一個不滿現實,勇于思索,而且有所追求,有所希望的知識分子形象。
“我”的形象之所以不能忽視,是因為“我”還是一個深化作品主題的關鍵人物。小說“描繪了辛亥革命后十年間舊中國農村的衰敗、蕭條、日趨沒落的悲慘景象”,這是作品的一個主要傾向。其中閏土的日益貧困代表了一個最大的社會階層——農民,而楊二嫂的破落則代表了那些中產階級,那么“我”家的由盛而衰則代表著一部分富有的上層階級。顯而易見:這種日趨破產的現象不光在農民之中,而且還涉及到一部分富有階級,這就更使主題具有了深刻性。“我”的“改造舊社會,創造新生活”的強烈愿望則是“我”在離開故鄉時的思想活動中表露出來的。
總之,分析《故鄉》中的人物形象時決不能忽視“我”。因為“我”對深化作品主題,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單位:河南淇縣教體局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