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量詞的修辭功能

同古代漢語和外語相比，現代漢語的量詞特別豐富。它常和數詞、名詞、代詞等結合，一般不單獨充當句子成分。它的主要功能是表示計量，運用得好，可以準確地計算和指稱各種事物。但是，量詞在語言中所起的作用，遠遠不止于此。它不但具有明顯的表形作用，具有區別意義、表達不同情感的特殊作用，還具有獨特的多種修辭功能，應用十分廣泛。

一、量詞有明顯的表形作用

甲、運用量詞可以突出表現事物的主要形態特征。例如，用“粒”或“顆”作豆子等植物果實的量詞，表現了豆子為顆粒狀這一形態特點；用“把”或“柄”作刀的量詞，則突出了“刀有把”或“刀有柄”這一形態特點。又如，鋼琴和風琴用“臺”或“架”為量詞，而提琴和胡琴則用“把”為量詞，這是因為“臺”和“架”描繪了鋼琴和風琴的主要外形特征，而“把”卻是顯示了提琴和胡琴的基本形態特點。另外，象箭用“支”、棋用“盤”、旗用“面”、豆腐、餅干用“塊”、路用“條”、井用“眼、口”、蜂用“窩”、魚論“尾”、駱駝論“峰”等等都是抓住了這些靜態事物和動態事物外部形態中最引人注意、最有代表性的部分。

乙、運用不同的量詞可以表現同一事物不同方面的形態特征。例如，布，既可以用“塊”作量詞，又可用“匹”作量詞，用“塊”作量詞，表現了布的局部特征，用“匹”作量詞，表現的是較大整體的卷狀形態。又如，說“一張地圖”，顯示的是地圖的個體，而說“一本地圖”，顯示的則是地圖的整體。再如，珠子，形似粒狀，我們常說“一粒(顆)珠子”，同時，根據其使用的特點，還可以說“一串珠子”或“一掛珠子”，這是從不同角度來表現其形態特點的。量詞的這種作用，不僅體現了漢語用詞的靈活性，而且也體現了漢語詞匯的豐富性。

丙、運用不同的量詞，可以借助其表形作用來區分那些本質相同而外部形態不同的事物。例如，秤，如果說是“一臺秤”，指的是“臺秤”，如果說“一桿秤”，指的是“桿秤”；香，如果說是“一支香”或“一根香”，這種香指的是“線香”，如果說是“一盤香”，這種香指的是“盤香”。上面兩例，秤與臺秤、桿秤之間，香與線香、盤香之間，乃是屬概念與種概念的關系，如果是其他語言，就須用不同的名詞來表示這些屬概念，但在漢語中卻可以利用量詞的表形作用，在不改變使用表示種概念名詞的情況下，仍使讀者和聽者能準確地理解詞語的具體含義。又如，“一輪月”和“一彎月”，量詞不同，月亮的形態就不一樣。用“輪”，表現的是色彩皎潔，形如輪狀的圓月，用“彎”表現的是形如小船的弦月。再如，“一片霞”、“一朵霞”、“一抹霞”，說的都是彩霞，但形象是那樣的不同。可見，有些事物盡管沒有運用形容詞等來加以描繪，但通過量詞的表形作用也能生動地反映出它們的形態特點，甚至能引起人們的聯想和想象。

此外，有些量詞在運用中，還富有動態感。例如，“一挑水”，用“挑”作量詞，表示了挑水這一動作；“一捆柴”，用“捆”作量詞，也表示了捆柴這一動作特征。又如，用“貼”作為膏藥的量詞，顯示了將膏藥貼于患處的動作；還有“一抬轎”的“抬”，“一滴汗”的“滴”等等，都體現出了其動態特征。由上可知，表形性是漢語量詞表達功能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量詞具有區別意義、表達不同情感的特殊作用

甲、有些短語，在句子里有具體的意義和用法，但如果把它從具體的語言環境里抽出來看，往往就產生歧義現象。例如，“學習文件”就可以有兩種理解：一是“學習文件”，屬動詞性詞組、述賓關系；一是“學習的文件”，屬名詞性詞組，偏正關系。前者“學習”是動作，“文件”是支配的對象；后者“學習”是修飾“文件”的，“文件”是中心語。對這類歧義現象，我們可以通過量詞與計量對象的關系，有目的的選用量詞。如說“一份學習文件”，用“一份”修飾“文件”，就消除了歧義。類似這些情況，采用調整量詞的辦法來區分，可說是一種可行的方法。如：“一個工人的建議”，可采用量詞進行變換，如強調“工人”可說“一位工人的建議”；如強調“建議”，可說“一項工人的建議”。又如“三個師范學校的教師”中的“三個”可換為“三名”或“三所”，“三個出版社的編輯”中的“三個”可換為“三位”或“三家”等。當然，區別歧義現象，利用量詞不僅僅是唯一方法，但量詞的這種作用確實不可忽視。

乙、量詞能幫助我們區別同音詞和多義詞。漢語中存在著不少同音詞，也有它消極的一面，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們在交際過程中的思想表達。例如，“公事”、“公式”、“工事”、“攻勢”這一組同音詞，都讀“ｇōｎｇｓｈì”，聲母、韻母、聲調都相同，但意義之間沒有聯系。如果都用“一個”來修辭限制，那么在口語中就會發生誤解。為了區別它們，我們可以根據中心語的意義，運用更換量詞的方法，可換為“一件公事”，“一項公式”“一座工事”、“一種攻勢”，這樣就不會產生混淆了。采用這種方法，也可以區別其它一些同音詞。如：一盤磨/一塊墨、一層冰/一塊餅、一扇窗/一張床、一貼膏/一把鎬、一個水瓶/一種水平等。

量詞也可以幫助區分多義詞。如“詞”可以表示“詞語”或“詩詞”兩種意義，可用不同的量詞“一個詞/一首詞”來區分。又如“運動”一詞，既可以指“體育運動”，又可以指“政治、文化運動”，前者我們可以用量詞“項”、后者用量詞“場”來區分。可見，恰當使用量詞可以幫助我們辨別詞義。

丙、恰當地運用量詞，有助于不同情感的表達。有的量詞本身就帶有一定的褒貶色彩，若運用恰當，便于思想感情的傳遞和表達。例如，“一個客人”和“一位客人”，后者就含有尊重的色彩。“一張笑臉/一副笑臉”、“一群人/一伙人”，“一席話/一堆話”等，褒貶色彩就不一樣，在思想感情的表達上存在著差異。有的量詞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才帶有某種感情色彩，如“眼睛象割開的一條縫”，“一股歪風在蔓延”、“象一只喪家犬”等，其中的“條/股/只”，本無褒貶之意，但在具體的語境中，也就帶上了一定的感情色彩。

有些量詞，還可以幫助人們具體、形象地感知事物，把抽象的事物或概念說得通俗淺顯，給人以鮮明具體的印象。如“一絲笑容”、“一線希望”、“一縷柔情”、“一團和氣”、“一身膽量”等，把本來不好觸摸的抽象事物，表達得具體化、形象化了，這就是量詞的特殊表達效果。

三、量詞還具有獨特的多種修辭功能

量詞表意具體、應用廣泛，具有多種修辭功能。無論是描繪事物，還是刻畫人物，無論是抒發思想感情，還是闡明事理，只要運用得恰當、貼切，就能夠提高運用語言的表現力，收到特殊的表達效果。

用量詞作比喻，可對事物的特征進行描繪、強調或渲染，或使抽象的事物變得淺顯、易懂、具體、形象，給人以鮮明深刻的印象。

例如：（1）天上的云，有的像魚鱗，一片片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有的像一床大棉被，滿滿地蓋住了天空；……

（2）他成了一個踽踽獨行、形單影只，自言自語，孤苦伶仃的畸零人。長空里，一只孤雁。

例（1）中的“片片”、“床”這些量詞，構成了明喻，把空中云的變化姿態描繪得具體形象。（2）中的“只”，通過量詞的作用，喻體即用來說明本體，又對本體起補充強調作用，構成的是一個補喻。

用量詞作借代，可以突出事物的本質特征，增強語言的形象性等。例如：

（3）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4）他撅了一天嘴。

例（3）借“三尺”、“一日”分別代“很厚”“很短時間”，是用定數代替不定數。（4）借“撅了一天嘴”代“生了一天氣”，這是借事物行為來代事物。

恰當的運用量詞，構成奇特的修辭方式，這種現象在語言運用中是很多的。諸如夸張：“胡子三尺長”，“三顆糧食，收不收有什么關系？”；反復：“風雪一天比一天大，干勁一天比一天猛”；比擬：“‘公理’”，幾塊錢一斤？”；層遞：“文章中的修辭要顧及到每一個字、每一句、每一段、一直到全篇”；通感：“笑瞇瞇的風/浸染一縷一縷花香/醉了林間小路”；摹狀：“早上起來，小屋里射進兩三方斜斜的太陽”；錯綜：“油桐也正開花，這兒一叢，那兒一簇，很不少”；重疊：“層層樹，重重山/層層綠樹重重霧/重重高山云路斷”；雙關：“二十七錢擺三注，九文九文又九文”；對比“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花蕊夫人徐氏《述國亡詩》）；拈連：“扯上七尺的確良布，往往要同時量上兩丈最差的服務態度”；迭映“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白居易《暮江吟》）；對偶：“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起興：“二道糜子碾三遍，香香自小就愛莊稼漢”；析數：“十年來革命大發展，說不盡這三千六百天……”等等。

由上可知，量詞在語言運用中，具有多方面的特殊表達作用，在漢語語言里顯得豐富多彩。了解它，對于提高我們運用量詞的能力，更好地表情達意，將會有積極的作用。

單位：河南焦作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