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與社會記憶構建

摘 要：檔案是在長期的社會政治、軍事、經濟、科學、技術、文化等活動中形成的歷史記錄，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獨有的文化財富，是社會記憶的匯集。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過程中有重要作用，也有其局限性。檔案工作者的社會使命就在于保存檔案，最大限度地維護歷史的真實面貌，傳承人類文化，從而為社會留下完整的記憶。

所謂記憶，就是人們對經驗的識記、保持和應用過程，是對信息的選擇、存儲和提取過程。個體記憶對人類生活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生活在社會中的個人一般情況下都有自己的記憶，這些記憶記錄了一個人生活、學習、工作等各個方面的成長過程。個人記憶一部分是無意識地保留在人的大腦中的對過去生活的記憶，也有些是通過個人的日記、照片、信件等載體有意識地記錄下來的記憶。個人是生活在社會中的，那么，社會有無記憶?不同的社會群體，小到家庭，大到民族、國家甚至整個人類社會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保留著他們關于過去的歷史記錄，這些記錄最早包括一些口頭的傳說、民間的神話故事以及文字產生之后的史料、檔案、圖書和文物等，而這些社會群體可以從中吸取經驗、汲取力量、形成凝聚力。這些歷史記錄便是一個民族、國家或者說人類的“記憶”，從而顯示了社會記憶的存在。

檔案是在長期的社會政治、軍事、經濟、科學、技術、文化等活動中形成的歷史記錄，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獨有的文化財富，是社會記憶的匯集。檔案作為文化的一種載體，對于一個國家、民族的發展有重大的意義。

人的記憶不一定是一個事實的忠實反映，它可能因為想象的干擾而被重新塑造。檔案的儲存，克服了人的記憶容易發生失誤和丟失的缺陷，使儲存的信息真實而具體，具有較大的穩定性。檔案的儲存具有連續性，能源源不斷地將新的社會文化信息即時地吸納過來，成為社會記憶的重要系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沒有自己的檔案系統，最終將會失去全部的文化傳統，因此沒有檔案的國家必然是一個沒有社會記憶的國家，沒有智慧和身份的國家。

文化是不能通過遺傳而得到傳遞的，必須通過人的后天學習才能得以繼承。社會要發展要進步，不能總是停留在前人的成就上，必須以前人為創造基礎進行新的建設。而檔案作為社會記憶的一種載體，凝聚著歷史文化積淀的成果，今人利用檔案創造的新的文化成果作為歷史文化的精粹，成為當今社會記憶的組成部分，又通過檔案為后人的社會記憶建構積淀豐厚的歷史文化營養，從而將社會記憶延續下去。一代又一代人通過檔案的記載，通過對檔案的研究、開發、利用，將社會記憶儲存起來，傳播開來，傳承下去。

因此，檔案工作者的社會使命就在于保存檔案，最大限度地維護歷史的真實面貌，傳承人類文化，從而為社會留下完整的記憶。

1 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中的重要作用

檔案是社會記憶的重要載體，是聯系歷史、當代社會以及未來的紐帶，具有建構社會記憶的重要功能。檔案館已經不是傳統觀念中的文件庫，而是記憶庫和知識庫。檔案工作者也不僅僅是保存、管理檔案的人員，而是在建構社會記憶中起著關鍵作用的人。加拿大著名的歷史學家喬伊·帕爾曾說：“歷史詮釋始于他們在檔案館閱覽室打開檔案盒那一刻。”實際上，對歷史的詮釋過程早在檔案工作者對接收進館的檔案進行鑒定時就開始了。檔案鑒定工作，是甄別和判定檔案的價值，并據以確定檔案存毀的工作。檔案工作者掌管著檔案的“生殺大權”，通過鑒定，只有1％－2％的文件可以作為檔案而被保存下來，剩下的大部分文件是被銷毀的。因此，檔案工作者決定哪些社會記憶將傳遞給后代，他們才真正地形成檔案，決定著哪些社會記憶被忘卻，哪些社會記憶可以流傳于世。

所以，具體來說，檔案工作者對檔案的鑒定工作在社會記憶的建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檔案鑒定工作可以使有重要價值的檔案從數量繁多的不太重要的檔案中脫穎而出，從而保存典型的、有價值的社會記憶。正如一個人一生中的記憶片斷不計其數，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記憶都是有意義的，也并不是所有的記憶都能夠被大腦記住一樣，并不是所有的社會記憶都是有價值的，需要檔案館永久保存。從古至今產生的檔案不計其數，如果不加鑒定地全部加以保存，無疑會使那些真正具有價值的檔案淹沒在無用檔案之中，使自身的價值得不到實現。

其次，檔案鑒定工作有利于協調館藏數量和館藏質量之間的關系，以便于提供更加真實、全面的社會記憶隨著檔案工作的深入發展，檔案館的檔案數量增長迅速，這一方面豐富了館藏，另一方面也使得館藏質量得不到保障。通過鑒定工作，可以在保證館藏數量的前提下保證館藏檔案的質量，剔除那些沒有價值的、虛假的檔案，從而為建構社會記憶提供更加真實、完整的檔案資料。

第三，檔案鑒定工作是隨之而來的檔案處理工作(包括保管和提供利用等過程)的基礎，沒有鑒定工作，檔案工作者的建構社會記憶的工作便不能順利進行。檔案鑒定工作是一項科學性很強的工作，決定著檔案的命運，并決定著哪些有價值的社會記憶可以通過檔案而被人們銘記，因此，檔案工作者必須嚴肅、謹慎地對待鑒定工作，在鑒定中必須堅持全面的、歷史的、發展的觀點。

2 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過程中的局限性

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過程中的作用是很大的，但是，由于在檔案形成過程中存在著權力的制約以及檔案工作者的主觀情感、偏見，檔案在構建社會記憶過程中是有局限性的。

就建構社會記憶而言，檔案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安全可靠和適當的。權力對歷史記錄形成的介入，動搖了檔案記載的權威地位。傳統的檔案觀是為主流文化和當權者服務的，這種做法讓官方敘述占有特權，卻忽視了社會中個人和群體的記錄，忽視了它們對社會記憶的構建的影響。

南非政府實行種族隔離政策時對公共記錄的破壞就證明了美國密歇根大學本特利歷史圖書館館長弗朗西斯，布勞因的一段話：“權力是腐敗的，這種權力已經使得作為人類記憶儲存所的檔案館產生腐敗”。1990年至1994年，是南非政府實行種族隔離政策的最后幾年，在此期間，政府致力于一場大規模的記憶資源的清洗運動。于是，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就產生了一場“記憶”和“遺忘”的斗爭，一場反對由政府發動的系統化的“遺忘”而進行的對抗性“記憶”的生死之戰。當時的南非政府是一個巨大的信息資源庫，但是卻猜疑地對公眾保密。政府會經常性地銷毀一些公眾記錄，以便保證一些事實的真相不被公眾所知。政府還廣泛使用了其他一些消除記憶的工具，比如對媒體進行審查、各種形式的禁止、未經審判的監禁、非正式的騷擾以及暗殺等行為，伴隨著這些成千上萬的聲音消失了。而南非國家檔案服務中心這時已經很明顯不能或不愿采取決定性的行動去干涉政府的行為。盡管所有的政府都對增加透明度的觀點表示不滿并且希望可以不在公眾的監督下運作，但是在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下對公眾記錄的過分保密仍然是一個極端做法。在公眾生活的廣大領域中限制信息獲得和傳播，并通過立法來確定這一點。這些限制的操作過分地保護了政府的不透明度，于是國家的正式的信息系統完全被扭曲成了支持政府的宣傳機構。盡管過后國家檔案館對有關記錄破壞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并對相關文件進行了歸檔，但是，那些已經被銷毀的文件所記錄的“社會記憶”將永遠地消失了。

檔案涉及到權力，這就意味著權力可以借助檔案而留存于史，也意味著那些在特權階層的壓迫下沒有發言權的、被征服被鎮壓的群體沒有產生文件和檔案，即使形成了一些文件，也可能因為特權階級的干涉而被毫無理由地銷毀，因而未被收進檔案館作為“社會記憶”而保存下來。

另一方面，檔案工作者在鑒定過程中的主觀性可能會導致社會記憶的扭曲。不能認為檔案和社會記憶是同一的，檔案是有選擇的記憶，是具有主觀性的記憶。檔案工作者的判斷是最終的、無可挽回的。文件一旦被銷毀，就再也沒有復原的可能，因為它常常是以孤本的形式存在于世的。因此，檔案工作者有必要非常謹慎地對待自己在檔案生成和社會記憶形成過程中所作的選擇，必須為后代留下清楚的記錄，說明他們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以及是怎么做出這些選擇的。

3 如何利用檔案構建社會記憶

以上分析了檔案在構建社會記憶中的作用和局限性，那么，如何利用檔案構建社會記憶呢?

首先，檔案工作者要盡量保證歷史記錄的真實性。客觀真實是檔案的價值所在，如果在檔案中混雜了虛假的材料或者說真實的材料沒有形成檔案被永久保存下來，就會給當今社會和后人造成社會記憶失真的嚴重后果。檔案從來都有鮮明的政治性，必然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尤其是在封建社會的中國，檔案一直都是特權階級的所屬物，為了封建統治的需要，當權者很可能銷毀某些檔案或者偽造、篡改某些檔案。即使在當今社會，也不能完全排除在某些情況下檔案失真的可能性。因此，作為一名對歷史和未來負責的檔案工作者，就要具有求真務實的品質，具有實事求是的精神，不為任何外界因素所干擾。同時，還要具有識別檔案真偽的能力，保證檔案資料真實可靠，從而真實完整地記錄社會記憶。

其次，要注重普通百姓記錄。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因此檔案館里不應該只有反映特權階級或者著名人物情況的檔案，而應該同時收集一些反映普通民眾生活的檔案。舊中國的檔案，基本上是以統治階級上層人物的政治、社會活動記錄為主，大量的反映人民創造歷史過程的社會事件、群體活動被排斥在檔案之外，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錄。留下來的也基本上是以野史或者民間故事的面貌出現。新中國的檔案工作雖然比起過去有很大改善，但還是存在收集范圍過小、館藏體系單一的弊端，大量的生動的以人民群眾為主體的社會活動無法完整地體現在檔案之中。因此，進一步改進和完善現代檔案工作，注重普通百姓的記錄，使得檔案真正成為社會記憶的儲存器。

在這一點上，已經有一些檔案部門開始摸索并做出了一定的成效。2005年1月27日，在廣西南寧召開的全區檔案工作會議傳出消息，從今年起，廣西檔案系統接收范圍將拓展到民間，“旁征博引”以豐富“社會記憶工程”。“社會記憶工程”是檔案部門利用實物、圖片、文字資料等記錄載體，展現歷史真實面貌和社會進程的一項長期活動。為豐富館藏，廣西將積極擴大檔案的接收范圍，面向民間收集名人、名產、名勝、民風民俗和民間文化藝術等特色珍藏，征集和復制散存在社會上的珍貴、重要檔案，拾遺補缺。廣西檔案部門的這一做法，尤其是對民風民俗和民間文化藝術等檔案材料的收集無疑會更加生動地記錄下來以普通百姓為主體的社會記憶。

第三，檔案部門應大力宣傳檔案在構建社會記憶中的作用，鼓勵個人、家庭、集體建立自己的個人檔案、家庭檔案、集體檔案，并選擇一些典型的記錄接收入館永久保存。其實，每個家庭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生活資料，像照片、錄影帶、獲得各類證書、甚至于每個月的水電費、煤氣費和電話費的賬單等。試想一下，如果為這些資料做一個整理，建立一個家庭檔案，那么，若干年后，這些檔案就是很珍貴的記憶了。從小處說，這是一個家庭的記憶，反映一個家庭的發展歷史。從大處講，則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社會變革的進程，是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一個見證，實際上是社會的記憶。

第四，檔案部門應開展口述史料的收集工作。有很多社會記憶并沒有用文字或者其他方式記錄下來，而是保留在人們的口頭之上。如很多經歷過重大歷史事件的普通百姓或者是社會名人，因為種種原因，存在于他們頭腦之中的“個人記憶”并沒有轉化成書面形式或者是磁帶的形式而被保存下來。檔案部門如果不對這些“個人記憶”采取一定的措施變為檔案這種“社會記憶”的載體，那么，隨著這些人的逝去，相應的珍貴的記憶也隨之逝去了。比如，在西藏，有一類人被稱為“薩格爾說唱藝人”，說唱藝人中最珍貴的“神授藝人”，目前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人，老人越來越少。如果他們消失了，就是民族共同記憶的消失，是一段歷史的消失。青藏高原逐漸邁向現代社會，口頭說唱形式受到現代文明的挑戰，正在逐漸減少，因此，像世界其他史詩一樣，《薩格爾王傳》必然要經歷從口頭向書面化過渡的過程。只有把這些口述的史料記錄下來轉化為檔案，才能作為社會記憶而被保存下來澤被后世。

綜上所述，對檔案部門來說，保存和延續社會記憶是立業之本。檔案是社會記憶的重要工具，人類要世世代代繼續活動，離不開世代延續的社會記憶。檔案館具備最大限度地保存社會記憶的重要功能，在構建社會記憶的過程中，檔案工作者的作用是至關重要的。檔案工作者要從以往的單一的檔案保管者的角色中脫離出來，而充當起社會記憶建構者，要更加積極主動地擔當社會記憶保護者的責任，為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