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一直很渴望當英雄。所以,舉凡任何的英雄“事跡”,我都沒有放過,我知道真實生活中的自己,沒有超人或蝙蝠俠的變身裝,也沒有韋小寶的伶牙俐齒,更少了令狐沖笑傲生死的氣度,只是個再平凡不過,在路上隨處可見的大學生。
不過,在我的心中,至少存有一股比擬古人的正義感,那使我相信我還是英雄“集團”的一分子,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標志,也是我在這都市叢林中“賴以維生”的信念,但,這信念,卻在那一夜動搖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晚上,我和死黨看完世界杯青棒賽,從天母搭公車回北投。在車上,我們熱烈討論著剛剛的戰況,忽然,我發現死黨的眼光開始注意別的地方。
“你看,前方十一點鐘方向,那個長發的清麗少女……”死黨小聲在我耳邊說。“喔!人家長得漂亮,煞到了喔?”我有點不屑地說。“不是啦,你再看仔細些!”待我定睛一看,那約莫十五六歲的氣質型美少女,身后居然有個老頭,如影隨形地緊貼著她。“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車上雖然沒座位,但站的地方可還不少啊!”聽死黨一說,我恍然大悟,這其中必有古怪。
那老頭,挺聰明的,我不得不如此地夸贊他,因為他運用的伎倆很高明,讓人不仔細看,絕對無法發現。首先,他會隨著車勢的起伏,來發動攻勢,進行對美少女臀部的侵略。但在臺北市崎嶇的道路掩護下,我想公車上除了我們,應該沒有其他人發覺。而后,他食髓知味地借著公事包,發功打出一招祿山之爪,開始占領少女的臀部內地,又搓又揉地,難道他當作是在揉面團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股熊熊怒火,逼得我走上前去,擠開老頭,對那女生說:“小姐,我的座位給你坐!”只見女生靦腆地對我微笑了一下,說不用了,就往前走了去。我不放心,回頭對著那老頭講:“有膽你再摸摸看,保證報警抓你!”我小聲地對老頭說,是希望他能知恥,我也不希望他臨老身敗名裂。只見老頭乖乖地往后站了去,離少女漸行漸遠……
“爽!”在我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字可以形容,我想英雄行俠仗義后的快感,也不外乎如此吧?尤其,我又仁義兩全,顧及了雙方,應該是不錯的處置吧?
我回到座位,死黨看到了一切,淡淡地說:“事情不完全如你想像的喔!我想,你破壞了雙方的好事了。你覺得剛才那女生有抵抗嗎?為什么她連站的位置也沒移動?”我不懂他言下之意。就在女孩下車之時,老頭也跟著下車,死黨拉我迅速地跟下車,去一探究竟。
地點在公園旁,我們像狗仔隊般,亦步亦趨地尾隨著老頭和那女生。只見老頭愈走愈快,最后一個箭步,來到女孩身后。我們很害怕少女的安全,也跟得很緊,在不到三米的草叢后藏著,如果有個萬一,再來個英雄救美。
老頭拍了女孩一下,他們開始了交談。因為距離近的緣故,即使他們小聲交談,我們大致還聽得到。“怎么樣?五千?”“嗯……可是你要帶小雨衣喔!”我聽到令我極度詫異的事,他們居然在馬路上就、就、就“交易”了起來!后來,談妥之后,老頭摟著女孩,極不相襯地,往街尾的霓虹燈下走去,接下來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大家心知肚明了!
唉!人心不古,我的一切努力,此時成了什么?在這個年頭,連如此清純的小姐,都“撩”下去了,英雄,要來何用?我,此刻像只斗敗的公雞,落寞地低頭走著。死黨笑著對我說:“你,沒有錯,是這個社會病了。”其實,我何嘗不知,但我只想挽回這個社會日漸沉淪的正義,難道也不行嗎?與其當個默默的旁觀者,我寧愿選擇當個積極的社會推動者,我想即使只有一次,能夠幫到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我的努力就不會白費了,總是要有個傻瓜,愿意當“英雄”,這個社會的正義“神話”才能繼續演下去嘛,你說對不對?死黨又一次露出他招牌的微笑,拍拍我的肩說:“我們走吧!”
(選自臺灣《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