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曾經競選過商展小姐,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擁有這樣傲人經歷的。
絲絲桌上的玻璃板底下,壓著十幾張大大小小的藝術照,她輕甩長發,回眸一笑,跨坐在靠背椅上,抖伸出修長玉腿,萬種風情傾泄無遺。有些是參加選美時照的,有些不是,反正總有人自愿擔任攝影師,為她扛著幾十斤重的器材,跋山涉水去取一個迷人的畫面。
什么人呢?不用說,自然是男人啰。
絲絲是天生的大美女,身高腿長,皮膚白皙,臉蛋漂亮。
絲絲服務的這家文化機構里,大半的女孩都苦于找不到戀愛的對象。
而絲絲,她的煩惱恰恰和別人相反,她的男人太多了。
愛拍照的小陳,每逢假日都來約她,去陽明山拍芒草,去淡水拍夕照,去士林官邸拍玫瑰花,去碧潭拍夜景……他不時會亮起眼睛說:“我又發現一個奇妙的地方,我們可以去拍。”
拍些美美的照片,回來向眾家其貌不揚的女同事們炫耀,自也是極為誘人的提議。
只不過,小陳不明白她的苦。
為了搶早晨最好的光線,他們往往六七點就得出發,而絲絲更得提早一個鐘頭起床,給頭發上電卷,精雕細琢化一個完美的妝,做柔軟操放松筋骨,搭配兩套合適的衣服、鞋子,考慮的還有配件。
日頭底下,她得小心翼翼地避免曬傷,得留神補妝,隨時注意立腳處是否穩妥,即使被大太陽烤得七葷八素,也仍然不能忘記擠出最魅惑的笑容。
小陳稱贊她的長發蓬松,哦,是電卷的功勞;說她的姿勢優美,嗯,十五分鐘的柔軟操是必要的;夸獎她輪廓鮮明,哼,睫毛是一根一根刷上去的;至于“線條流暢的衣服”,唉,花了整個晚上才搭配滿意呢!
小陳夠殷勤,但Peter比他強一點點,因為Peter多了一點點錢。
Peter愛美食,也愛美女。他常說:“吃美食是一大享受,看美女也是一大享受。和美女共進美食,人生夫復何求!”
Peter約會時絕不隨便,亞曼尼西裝、蓮花跑車、五星級大飯店……而飲食更是頂級奢華,什么套餐、自助餐,他根本不屑一顧,除非廚師端得出拿手絕活,否則他不可能踏進大門。
“這個師傅是意大利來的名廚。”
“法國新鮮進口的松露,值得嘗嘗。”
“米其林推薦的奧地利料理,倒也新奇。”
Peter和小陳一樣,不時會發現“奇妙的地方”,而他和絲絲自然可以去吃吃看。
Peter也和小陳一樣,不明白她的苦。
約會的那天,她得躡手躡腳,像只滑頭的小老鼠,悄悄溜出辦公室,去整理頭發,下班之前,還要靠眾家姐妹的掩護,盡量提早閃人,以便趕回家去做她的全套美容作業。
梳妝打扮不提,單單是晚宴裝就叫人傷透腦筋,小禮服動不動都是天價;哪能輕輕松松叫店家“給我包起來”?
絲絲向表姐借了一件黑色細肩帶的小禮服,說好穿完送洗干凈就歸還,但表姐沒來催,她也順勢賴著不還,暫時據為己有。
女人只有一件衣服,一定會出糗。絲絲又心一橫,刷了半個月薪水,買一件紅色薄紗的長禮服。兩件衣服輪流著穿了三次,絲絲已經變不出花樣來了,下次約會該怎么辦呢?
絲絲并非美食專家,幾千元的大餐,老實說,她也品味不出多大差別,所享受的無非是氣氛和躋身上流社會的飄飄然之感。
為了維持身材,每回大餐之后,絲絲一點也不敢怠慢,伏地挺身、仰臥起坐、空中踩腳踏車、跳繩、地板運動,足足流上一公斤的汗水,才能安心就寢。
Peter在用餐前,習慣性地舉杯對她說:“敬美人,你讓美食更加美味。”
他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絲絲背后要花上多少努力呀!
第二天,絲絲會在所有人面前,不經意地提起:“喔,昨天我上大飯店……”并且有準備地迎接一雙雙怨毒間雜著渴慕的眼神。
她沒有提起自己的煩惱,作為美女的煩惱:曬脫了皮的背、下一件小禮服、偷偷上升的體重、信用卡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