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蜜”新用

現代漢語中“黑”作動詞用時有兩個意思，分別是“陷害、欺詐”（記作“黑①”）以及“利用計算機程序編制技術給電腦網站制造麻煩且危害網絡安全”（記作“黑②”）的意思。其中“黑①”是由“黑”的形容詞義項“狠毒，非法，不公開”等引申過來的，是漢語詞義自身發展帶來的，而“黑②”是個外來詞，由英語“hack”及其名詞形式“hacker”翻譯而來，在網絡普及的今天是個很常用的詞。

“蜜”在現代漢語中主要有兩個用法，一是用作名詞，指蜂蜜或像蜂蜜一樣的東西（記作“蜜①”）；二是用作形容詞，“甜蜜”的意思（記作“蜜②”）。近來“蜜”還增加了一個用法，指與上司關系曖昧的女秘書（記作“蜜③”）。

隨著姚明登陸NBA，中國的NBA迷越來越多，關注姚明的人也越來越多。與之相應，網絡上出現了兩批立場相對的人：一方極力批評貶損姚明，一方極力贊美擁戴姚明。這就是所謂的“姚黑”和“姚蜜”兩派，他們一個“黑”姚，一個“蜜”姚。例如：

（1）一場，兩場，三場，連續的低數據，犯規連連、失誤頻繁、出手寥寥，姚明的表現，讓一部分對其無限期望的人大吃一驚，也讓一部分黑姚不止的人“喜形于色”。（新浪網2005年1月18日）

（2）希望真心蜜姚的都明白，我們蜜的是姚明，不是林黛玉。（hoopchina籃球論壇2004年11月7日）

（3）網絡上有姚蜜、姚黑一說，此兩派人士口水交鋒甚盛，已成籃球迷中兩股不可缺少的力量。今日姚明旺，姚蜜便奔走相告、群情振奮，姚黑則冷眼相向、冷言相譏；他日姚明衰，姚蜜便哀其不幸，為其出謀劃策，姚黑則雪上加霜，甚至竊喜預言成真。（《籃球先鋒報》2005年1月17日）

例（1）中“黑”含有“討厭、貶損”之意（記作“黑③”），例（2）中的“蜜”則是“喜歡、擁戴”的意思（記作“蜜④”），這里的“黑”與“蜜”同為動詞。例（3）中的“姚黑”，是指“討厭、貶損姚明的人”，與之相對的“姚蜜”則是“喜歡、擁戴姚明的人”，這里的“黑”與“蜜”大致相當于類詞綴的作用，指的是一類人。（分別記作“黑④”“蜜⑤”）

可見“黑”和“蜜”又產生了新的用法。那么這種新的用法從何而來呢？

先說“黑③”。它其實也是一個外來詞。美國人熱衷于籃球運動，他們對自己不喜歡的球員和球隊，往往喜歡用“hate”（討厭，不喜歡）一詞表明自己的態度，而這些人又自稱或被人稱為“hater”。中國的籃球迷，將他們都翻譯成“黑”，于是就有了“黑姚”和“姚黑”的說法。

“hate”一詞在英語中是“討厭”的意思，本來漢語里已經有現成的詞語來表達，為什么還要專門造一個“黑”字呢？主要原因是“討厭，不喜歡”畢竟不如“黑”來得經濟、傳神。用“黑”來翻譯“hate”，不僅在語音上十分接近原詞，而且與“黑”在漢語中原有的意義密切相關，幾乎看不出是外來詞。

“黑④”的來源更有意思，按理說“hater”按照一般譯法，譯成“黑者”或者“黑客”似乎更加恰當，但是大家仍譯成“黑”。這是因為英語中“hater”，一般不單用，前面一般都會附加上球員的姓名或球隊的名稱，如“Yao hater”“Rockets hater”，有的甚至在兩詞間加上連接號表示它們是合成詞。可見“hater”在英語中就相當于一個詞綴，而漢語中的詞綴（包括類詞綴）一般都是一個單音節的語素，所以用“黑”來翻譯也就足夠了。有意思的是人們還根據“黑④”的用法，造出了“姚黑黑”（Yao-hater hater：憎恨那些憎恨姚明的人）這樣的詞，例如：

（4）心情不錯很大程度上拜小明所賜，最近火箭隊成績不錯，小明的發揮也漸漸穩定，讓我這個姚黑黑覺得很爽。（天涯社區論壇2004年12月12日）

再說說“蜜”。“蜜④”“蜜⑤”都源于“迷”，這個詞本身就既能夠作動詞用（如“迷姚明”），又能夠起到類詞綴的作用（如“姚明迷”）。化“迷”為“蜜”是網絡語言慣用的諧音修辭手法。“蜜”在意義上能夠與“迷”的意思產生關聯，并且更生動、新穎、有趣。再者，它的用法也不是完全等同于“迷”，這主要體現在色彩意義上，“迷”是個中性詞，而“蜜”略帶貶義色彩，帶有“過分喜愛，無原則地喜愛”之意。

人們很喜歡將“姚黑”和“姚蜜”并舉，巧的是“黑”與“蜜”在語音上，一個平，一個仄，正好也是對立的，符合中國人使用漢語的韻律習慣，恰好又能表達兩派之間互相對立的意思。看看這兩則新聞標題：

（5）姚黑姚蜜網上激戰姚明王治郅宛如昔日譚詠麟張國榮（新浪網2004年12月4日）

（6）姚黑姚蜜大辯論：姚明是夸大的神話還是驚世天才？（新浪網2005年3月4日）

從目前使用情況來看，“黑”與“蜜”的兩個新用法還是局限在籃球這一話題上，主要集中在大家關注的球隊或球星上，并且它們的語法功能還不是那么活躍，尤其是作類詞綴用的時候，受到漢語雙音節強勢的限制，構詞功能不是很強，偶爾也可以聽到“科黑”（“科”指的是NBA洛杉磯湖人隊球星“科比·布萊恩特”）、“湖蜜”（“湖”指的是“洛杉磯湖人隊”）之類的說法。至于他們能否擴大使用領域及功能，還有待于進一步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