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話”與事實
趙文:今年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勝利70周年,因此相關的評論、文學評論、會議與研究文章格外多,也有許多媒體組織包括“重走長征路”等紀念活動。我們留意一下,就會發現其中描述長征出現頻率較高的詞語是“神話”。如“長征已經成為了革命傳奇,已經成為了歷史神話”,“長征,一個東方的神話”,還有論者從文學敘事學的角度斷言,長征已經作為現代中國革命神話的核心成為了民族無意識的想象的場域。當然,如果按照作為文學批評方式的“神話學”視角,把長夜難明、風雨如磐,漫漫長途,勝利難料的長征客觀環境表現作為固定的能指形式,把“冒險、探索、發現、勇氣和膽怯、勝利和狂喜”的革命精神作為所指,來談神話式的長征,來談精神意義上的長征,那么這種說法無可厚非,畢竟,它要表達的是“這些年輕人經久不衰的熱情,始終如一的希望,令人驚詫的革命樂觀主義情緒,像一把烈焰,貫穿著這一切,他們無論在大自然面前,上帝面前,都不承認失敗”。(埃德加·斯諾《紅星照耀中國》)——但是歷史終歸不同于神話,不同于某個符號化的象征或“想象”。
李祖德:毫無疑問,1930年代中國工農紅軍的長征是中國,乃至世界現代史和軍事史上最卓越的一次軍事行動。可以說,它是一種歷史選擇,但我們不能忘記那也是一次迫不得已的軍事行動。在長征途中,中國工農紅軍以最殘酷的方式,對抗20世紀人類最野蠻和最黑暗的制度。甚至,它的永不服輸的精神,它對人類身體與意志極限的挑戰,它對自然的惡劣的征服,都足以讓我們為人類心靈中那種追求卓越與崇高的意志所感嘆。無論“歷史”如何被“顛倒”,無論我們是否剝去長征的歷史語境的外殼,長征都已然成為一個巨型的歷史文本,眾多的長征敘事也已形成一種特殊的長征文化。
李云雷:我們看歷史,往往是從后設的視角來看的,在今天看來,長征作為一個完整的歷史過程,是由一系列因素構成的:艱苦卓絕的行軍,爬雪山、過草地,突破國民黨的圍追堵截,扭轉王明的錯誤路線,戰勝張國燾的分裂主義,以及最后勝利到達陜北,這些構成了一個完滿的“史詩”,從后人眼中很可能會被看成是必然的。但是恰恰相反,能出現這樣完滿的結局恰恰是“偶然”的,只要多種因素中有一個不具備,那么很可能出現另外的結局,只有認識到長征勝利的“偶然性”,以及無數失敗的可能性,我們才能真正理解紅軍向死而生的卓絕努力,才能更深入地理解他們的內心與信仰。
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進入歷史只能經由“文本”,所以眾多的長征敘事為我們提供了理解長征的多種途徑,從這個角度來說,研究關于長征的敘述與“想象”,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李祖德:關于長征的敘事文本,確實形成了一個豐富而巨大的美學結構。如傳唱至今的江西民歌《十送紅軍》、貴州的“花燈戲”,還有載入現當代文學史的作品如《萬水千山》、《閃閃的紅星》,以及王愿堅等人的短篇小說,也包括其他影視作品,都構成了長征這一巨型文本的基本敘事模型。這些敘事文本敘述的不僅僅是一場戰爭,更多的是一種關于歷史與人的“苦難”和“解放”的敘事。行軍打仗的艱苦卓絕,軍民之間的魚水深情、依依惜別,構成了長征文化的情感因素和美學元素。在審美的意義上,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講,相對于一般意義上的人民軍隊,我更喜歡紅軍,仿佛就是喜歡那種“在路上”的感覺,一個尋找自我、完成自我的歷史過程。
趙文:長征并非“神話”,雖然它有著各種各樣傳奇的性質。如果要描述長征的精神特質,那么它只能是中國社會總體現代性轉型中的一塊里程碑,是中國無產階級革命百折不撓、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豐碑。
李云雷:為什么長征被作為“神話”來敘述,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在從事實到“象征”的轉化過程中,應該說既有對事實的總結,也有理論上的提升,也就是說有其內在的合理性,趙文剛才的概括,也可以說是一種理論上的提升。我們說長征是一個“神話”,不應只從否定的意義來理解,而應注意到其內在的轉化機制,當然趙文提醒的“神話”對事實的遮蔽,也是值得反思的。
李祖德:我們所說的“神話”和“想象”,有時候是一種實踐的能力。“想象”(imagi-nation)有時候意味著“認知”(cognition)、“創造”(creation),關鍵是我們如何把長征的“想象”和“神話”轉變為一種實踐的力量。
趙文:最近看資料,1966年的美國雜志《軍事》(Military affairs,1966,summer)上有一篇約翰·諾蘭的文章《長征:事實與想象》(John M.Nolan,Long Mach:Fact and Fan-cy),這位美國人倒是非常中肯地對長征的現實做出了分析。從歷史事實出發,而不是從想象出發,諾蘭明確指出拋開長征所能帶來的一切藝術性的東西,指出其中最為核心的關鍵就是:長征是毛澤東思想成長壯大、成為中國革命指南針的歷史轉折,是毛澤東思想在軍事斗爭、政治斗爭中取得初步勝利,贏得全黨認同的關鍵,“政治斗爭的后果甚至遠為重要”。換句話說,長征是一種歷史選擇,革命的現實主義原則最終在這場歷史選擇中勝出。經過長征,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開始走上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正確道路,經過長征,中國無產階級革命也找到了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的武裝斗爭經驗,更重要的是,經過長征,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擔負起了社會革命和民族救亡的雙重歷史使命。這些都是作為歷史事實的“遠為重要的”政治斗爭的后果。——當然,這種現實主義在文藝政策上的延續和理論總結就是“有經有權”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
李祖德:確然,長征不是傳說,不是創世神話,而是一個殘酷的歷史事實。長征文化不僅僅是中國現代革命史的一套修辭系統,也不僅僅是一個我們如何想象“革命”、想象“民族國家”,想象“歷史”的敘事策略和話語方式,還是我們如何確定未來方向,甚至是我們今天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歷史依據和共同的情感基礎。因此,我更感興趣的正是長征給我的這種“在路上”的感覺,它對我們的主體性的尋找和確認有著重要的意義關聯。可以說,在長征文化這一歷史文本里,其內核凝結著我們共同的“紅色記憶”。這種“紅色記憶”也可以說是這個國家和她的人民共有的“成長記憶”。中國現代史和現代文學史上眾多關于長征的敘事話語,解釋的正是“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的問題。究其根本,這些關于長征的敘事話語揭示的正是這個國家和她的人民的“主體性”問題。這也可以說,長征表征著我們潛意識里的“斯芬克斯之謎”。
二、新文化與新“主體”的構建
趙文:在具有深遠的歷史影響的同時,長征還具有深刻的文化意義。正如毛澤東在《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中“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的總結很好地說明了這種文化意義。如果深入到事實當中,我們不難發現,在文化上長征也是“歷史記錄上的第一次”。在中國現代文學上,長征是第一次現代文明話語和民間話語深刻的融合過程(李安葆《長征與文化》,黨建讀物出版社,2002年)。從某種程度上講,長征所起到的“宣傳隊”的作用已經超越了“啟蒙”,它是一種歷史階級意識的有機生成的過程。
李云雷:如果在“啟蒙”與“救亡”的框架內來討論長征,那么長征的過程既是一個啟蒙的過程,也是一個救亡的過程,它將二者緊密地結合了起來。或者說,1980年代以后區分“啟蒙”與“救亡”的思想方法,并不能真切地理解中國革命。
長征在喚起階級意識的同時,也喚起了民族意識,這與當時日軍步步緊逼的緊張形勢相關,這是就“中華民族”的角度而言的。而在“中華民族”內部,長征也經過了不少少數民族地區,像流傳甚廣的“小涼山結盟”的故事,就很好地說明了紅軍在處理民族關系時的態度,而這樣一種“文化”,正是構建以多民族為主體的現代國家的重要方式。
李祖德:在歷史的關口,中國共產黨人和中國工農紅軍選擇了長征,不僅統一了黨和紅軍的戰略方針,還確立了思想與政治上的認同。這是中共黨史的話題,但從中國現代史的角度來看,長征的意義更為深遠。我認為,長征更重要的意義在于,它為未來的共和國建構了一個基本的主體——工農兵。這并不是一種關于大歷史的想象,而是一種切實的歷史實踐。所謂民族國家的主體性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中國近現代知識分子的一種深刻焦慮。對“國民”、“國民性”的尋求與探索是他們在中國現代性轉型過程中的歷史情懷。一代啟蒙主義知識分子,尤其是文學知識分子,在敘事話語領域,都展開了他們對民族國家的主體性的尋找。從梁啟超的“小說救國”,到魯迅的“立人”,可以說都是這種深層焦慮的表征。但啟蒙主義知識分子對這一主體性的話語建構,并不能獲得多少歷史效果。“國民”、“國民性”在他們的想象領域是模糊的,是未知的。我們要想象和建構一個現代國家,首要的任務就是確立一種主體性,因為主體性是一個民族國家的內核。可以說,“國民”、“國民性”是一代啟蒙主義知識分子未完成的現代性事業。
而中國工農紅軍,當然也包括背后的知識分子——“共產黨人”,選擇了不同于早期啟蒙主義知識分子的道路,締造了另一種現代性。那就是在長征途中,為中國民眾帶來了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正是階級意識這一歷史觀念的播撒,民族救亡與民主革命,窮人的自由與解放,被一代共產黨人整合成同一個歷史方案。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正是在長征這一歷史行動中為這個國家塑造了一種主體性。關于中國的現代性,長征對于中國現代知識分子而言,難道不是另一種啟蒙?
李云雷:這種啟蒙不再局限于思想領域,而是在實踐中展開的,這或許更為重要。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五四”新文化運動所解放出來的“個體”,構成了一種新的主體,它所認同的對象不再是建立在舊文化之上的家庭、家族,而是階級、民族國家等新的文化,而這則奠定了新中國的基礎。從“化大眾”到“大眾化”,正是知識分子與民眾的結合,為中國的現代性轉型提供了一種出路。
李祖德:“階級意識”的啟蒙只能在實踐中展開和完成。可以說,長征是一場歷史的博弈,也是中國近現代啟蒙知識分子之間的一場思想的博弈。最終,馬克思主義和它的階級觀念,從那種普遍主義的“人”的觀念中超拔出來,贏得了這場博弈。階級意識告訴中國,民眾自己解放自己,自己創造歷史,而不是默默地等待一場“拯救”的降臨。早期啟蒙主義知識分子所焦慮的“國民”、“國民性”,最終被無產階級大寫為“人民”。從我們今天的一些學術觀念來看,即便可以懷疑和反思這種“歷史必然性”,但我們也不得不對那種關于“人”的普遍主義與精英主義觀念做出反思和批判。我們怎樣認識自己?怎樣看待我們的歷史環境和現實環境?又怎樣確立自我的身份和意識?
趙文:今天更為重要的,是了解、認識一個真正的長征——尤其對于一個文藝工作者來說,了解文藝中的長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了解長征中的文藝,以及長征作為歷史事件對中國文藝產生的巨大而實在的影響。
一方面,在長征過程中,中國共產黨的知識分子探索出一條把現代性文學形式與中國民間話語結合的方式,找到了“革命文藝成為革命事業的一部分”的基礎。在戰斗性、即時性的創作條件下,紅軍宣傳隊編演了大量的戲劇、活報劇,更重要的是在長征途中采集大量的民間藝術形式和民間戲劇曲牌,在宣傳過程中消滅“老百姓”與軍人之間的萬里長城。紅一方面軍中流行的江西民歌和興國山歌,紅二方面軍中花鼓調、三棒鼓以及紅二五軍里流行的陜西秦腔、碗碗腔和河南豫劇都使這些最民間的東西后來煥發出強大的藝術生命力,更不用說后來成為全國性歌舞的《東方紅》和陜北秧歌了。另一方面,民間話語在長征所構成的話語空間中也并非是一個僅僅被改造的、消極的存在,相反,它在創造性方面表現出了極大的活躍性,以至于史沫特萊斷言長征是“偉大的民間文學的溫床”(Agnes Smedley,The Great Road:the Lifeand Times of CHU TEH,New York:MonthlyReview Press,1956,p.313)。歌頌紅軍、歌唱送紅軍惜別之情的童謠、民謠、民間詩歌、快板詩大量涌現,不僅表現了群眾被啟蒙后的知性認同——比如佚名的《烏江來了共產黨》、貴州習水民謠《民國二十三,紅軍要入川》等,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歌謠深刻反映了群眾對紅軍的情感同一性——比如彝族民謠《清清海水流不盡啊》、苗族民謠《紅軍在苗家生了根》、藏族民謠《布谷鳥走后》等,當然,最著名的要數傳唱至今的江西民歌《十送紅軍》了。如果說長征十五六年前發生的那場巨大的文化革命是中國現代性話語轉型明確的起點的話,長征就是鍛造“中國氣派”話語方式的新起點——“洋八股必須廢止,空洞抽象的調頭必須少唱,教條主義必須休息,而代之以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可以說,這個宣言正是長征中文化話語交融的產物。
李云雷:我覺得從毛澤東詩詞來看長征,也是一個很好的視角,像《憶秦娥·婁山關》、《十六字令·三首》、《七律·長征》、《念奴嬌·昆侖》、《清平樂·六盤山》等等。這些詩詞構成了對長征的一個完整敘事,同時也都是藝術性很高的作品,其中洋溢的革命精神與樂觀主義,可以說是歷史“主體”自信的一種表現,這同樣是一種新文化。
李祖德:在我個人看來,長征敘事的美學效應,不僅僅在于文學的“民間形式”和“中國氣派”,還在于它和早期啟蒙主義文學知識分子的敘述立場和態度的巨大差異。在早期啟蒙主義者關于歷史、關于底層民眾的敘述里,知識分子是和民眾分裂的,用魯迅的話來說,可以歸納為一種“看與被看”的關系。可以說,這種關系寓示著啟蒙主義知識分子面對“歷史”和“苦難”的一種自我精神分裂。而長征敘事打破了這種敘述方式,敘述主體和敘述客體之間的距離拉近了,敘述的就是敘述主體和客體的一個共同的故事:關于自由、幸福、解放與歷史的故事。
李云雷:現在經常會有人將“民間形式”、“中國氣派”的文藝,看作是一種落后、低級的文藝形式,我不贊成這樣的觀點,我認為新的“高級”文藝,只能從民族的根基上生長出來。如果我們將長征看作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轉折,那么文藝也經歷了同樣的過程,可以說從五四新文學到解放區文學,長征正是一個轉折點。如果說1930年代文藝界關于民族化、大眾化的討論,與長征幾乎是同時進行的,那么長征則為這種討論指明了方向。那就是解放區的方向,趙樹理的方向,也就是將“化大眾”與“大眾化”結合起來的方向,這樣一種方向,對我們今天也是有意義的。
李祖德:其中也可能還存在著這樣一種關系:所謂文藝的“民間形式”和“中國氣派”,其“形式”本身就是有意義的,隱含著一種基本的敘述態度。我們不能將“形式”理解為一種中性的外殼,“形式”、“內容”和“思想”不單是“舊瓶”與“新酒”的關系。在關于長征的文藝作品中,講述的是工農群眾、紅軍和黨的一個共同的故事。比如在《十送紅軍》、《閃閃的紅星》里就存在這種現象。這些故事的感染力自不待言,重要的是,在這些故事里,工農群眾才真正有了“對階級歷史地位的感覺”(盧卡契《歷史與階級意識》),也才真正和“歷史”建立起了一種關系。在“個人——階級、革命、國家——歷史”這幾個維度上,長征敘事,當然也包括其他“革命歷史”題材的作品,形成了一個完整而統一的敘事。這些是早期啟蒙主義文學的“形式”所不能實現的,因為在他們的敘述里,工農群眾沒有自己的歷史。
三、“長征”與中國的未來
李祖德:長征文化積累到今天,凝聚了它特殊的精神內核,在一定程度上它和我們作為個體的“人”的精神追求有關。今天我們紀念長征,甚至重走長征路,不能僅僅是將紀念長征作為一種審美的方式,也不能僅僅將它作為我們身體與心靈的一次極端體驗,更不能作為一種用以消費的“文化”。體驗“苦難”的愉悅固然有其美學價值,但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思考歷史和現實的關系:長征對于我們的現實有哪些意義?我們對長征負有怎樣的歷史責任?
李云雷:我認為,長征精神作為中華民族和現代革命的精神氣質融合的產物對中國現代的意義更為巨大。我們說回到中國來,在1949年進北京前,毛澤東就指出,奪取全國政權不過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在這里,“萬里長征”與“第一步”只是修辭性的說法,但正是這種強烈的對比,讓我們認識到任務的艱巨與責任的重大。
“兩手空空,走向黑暗”,長征是一個艱苦卓絕、尋找出路的奮斗過程。在象征的層面上,我們可以說是一個民族的隱喻,也可以說是一個階級的“神話”。自從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經歷了種種屈辱,在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中,被半殖民地化、邊緣化,處于落后、挨打的狀態,雖然新中國使民族得以獨立,但可以說這個過程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結束,中華民族崛起的道路還很長,這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一種“長征”;而被壓迫階級的解放,雖然有那么多先烈拋頭顱、灑熱血,但公平、正義的社會理想并沒有完全實現,在今天的世界上,甚至面臨更加復雜的局面,如何在理論和實踐上解決這一問題,則可以說是另外一種“長征”。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面臨的新的“長征”,可能會更加困難,這也需要我們繼承“長征精神”,不屈不撓地尋找這些問題的解決。
趙文:全球化時代,或者說晚近資本主義的全球化時代并不意味著長征精神已經過時,或者長征已無歷史的必要,而是恰恰相反。我認為,“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往何處去”這樣一個根本性問題的答案只能在新長征之中甚至之后得到新的解答。有人說,紅軍長征以“真”為開始,以“善”為歷程,以“美”為最終的追求,歷史的長征,主體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歷史目的是在實現自救的前提下實現民族救亡的歷史任務;今天,新長征的主體是中華民族各族人民,盡管時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我相信,追求民族自強、社會和諧、公平正義的新長征更是以真善美為其追求的目的。
李祖德:是這樣,我們需要像長征那樣,永不放棄一些基本的價值。我相信“長征精神”和這個國家的主體性有關。在當今資本全球化的時代里,中國的社會主體的構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意識形態的困境、社會價值觀的迷茫、利益集團之間的分歧、知識共同體的破裂,正表征著當代中國“主體性”的焦慮。長征文化的遺產,以及長征文化為我們提出的“主體性”的問題,對這個時代和社會的焦慮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對長征文化如何理解,對長征的精神遺產如何處理,關乎這個國家和她的人民的命運,也關乎這個社會的未來。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重慶師范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