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與多元文化對話”國際學術研討會綜述

由中華美學學會、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和四川師范大學共同主辦的“美學與多元文化對話”國際學術研討會，于2006年6月26日至28日在四川師范大學召開。來自世界各地的六十余名專家學者，圍繞著美學界所關注的一些基本問題和當前熱點，以文化的多樣性對話為背景展開了熱烈而深入的研討。國際美學學會會長佩茨沃德教授、中華美學學會會長汝信教授分別作大會致辭。與會的專家學者主要以提交會議論文、大會發言、分組發言和即興討論等形式參與研討。根據與會代表提交的論文和大會發言的情況，會議論題主要集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美學與全球化

全球化對人類社會的各個領域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在全球化這一背景下，美學學科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波蘭格但斯克大學哲學與社會學研究所皮特洛·讓·普雷茲比斯教授認為，全球化過程在經濟和技術領域（全球市場的作用，跨國合作的傳播，技術過程及其產品的統一和標準化，等等）得到了高度發展，也滲透到了文化，并因而滲透到了藝術世界之中。

在此次會議中，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各國專家都將美學視角集中到本土文化的多樣性上來。約爾·艾爾楨教授在她的題為《土耳其文化中的美學現代化》發言中描述了傳統的土耳其美學的具體性質，并以土耳其視覺藝術的歷史以及直到19世紀后期為止的緩慢的西方化過程為例證，闡述了這些具體性質的一部分在今天是如何留存在現代語境之中，而另一部分是怎樣在飛速發展的文化改變中被完全清除的。而韓國首爾國家大學金明煥教授則對文化多樣性受到來自大眾傳媒和商業化威脅的命運表示關注。他認為全球化給世界帶來的主要危機是環境危機。這一危機導致了生物多樣性的破壞，因而文化多樣性也在一定程度上遭到破壞。他以對亞洲美學視野下的戲劇空間的審視來說明在全球化和后殖民主義成為流行話題的今天，我們如何保持知識的平衡，同時在一個更為基本的層次上保持一種文化的自我身份認同的普遍姿態。

各文化中的本土美學家和思想家的思想及理論也是文化多樣性的體現。日本東京大學小田部胤久教授從介紹了20世紀日本一位以歐洲學識為基礎、用歐洲語言介紹日本美學的美學家鼓常良的“無框性”思想。浙江大學潘立勇教授對中國明代哲學家陳白沙“自然之樂”的生命境界和審美境界作了深入考察，指出“自然之樂”是陳白沙心學境界論的集中體現。四川師范大學皮朝綱教授認為，中國佛教美學是中國古典美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不可忽略的美學思想資源。他認為，以藝詮佛 （即以藝術創作和藝術鑒賞的經驗、原則去詮釋佛學義理），折射出天臺宗美學的審美價值取向和文藝美學觀點，為天臺宗心靈美學作出了貢獻。中國社會科學院徐碧輝研究員對中國當代美學家李澤厚實踐美學中的兩個重要范疇“人的自然化”和“情本體”的內涵作出深入考察。她認為，“人的自然化”，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天人合一”境界。而“情本體”在李澤厚那里，其內涵主要繼承和改造了中國傳統儒學思想，對它進行了“轉化性的創造”。蘇州大學朱志榮教授認為，中國傳統美學思想資源對于當代美學理論建構無疑具有活力和價值，建構當代美學理論體系，必須具有歷史意識。四川大學潘顯一教授從對道教養生文化和道教審美文化的本質入手來考察二者的關系，認為道教養生推動了道教審美的發展。北京大學彭鋒博士從自然、心靈和文化三個不同維度對中國藝術的基本特征進行了闡釋。他認為，要全面理解中國藝術，不僅需要了解它所包含的不同的審美維度，而且要了解這些不同的維度是如何巧妙地結合起來的。四川外語學院王毅教授和傅曉微博士合作的論文對《孟子·盡心下》中的“充實之謂美”這一命題長期被美學界視為儒家美學經典命題提出了質疑。四川師范大學鐘仕倫教授和李天道教授題為《論中國傳統美學之自由審美精神》的大會發言論述了中國傳統美學中的注重主體表現意識的自由精神。他們認為這種自由精神又集中地體現于“自得”與“得之于內”說?！白缘谩钡奶攸c是自由、自覺與自主。對外是超越了一切束縛與強制，向內則是開辟一片心靈的凈土，使心靈有個安頓處的精神需求，即心靈的寧靜與自由，特立獨行，有著對個體精神自由的向往。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王旭曉教授將關注的視野放到民俗研究與美學的關系上來。她以自己對黃土地民俗之美進行田野考察的部分內容為基本素材，概括了民俗之美的特點，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從美學角度去看民俗，發掘民俗的審美價值以及民俗之美對美學研究的建設性意義。

二、多元文化的交流與對話

中華美學學會主席汝信先生在開幕式致辭中說，文化多樣性不會導致文明間的沖突，對話是尋求世界美學發展的正確途徑。世界上許多民族都對世界文明的發展作出了貢獻。只有通過對話，才能使美學得到發展，使美學對世界作出貢獻。四川大學曹順慶教授在大會上作了題為《跨文明比較美學研究》的發言。他認為，從當代學術思潮的當下研究實際來看，跨文明研究是一種不可阻擋的趨勢，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世界性的學術思潮。中國社會科學院高建平研究員從繪畫這一具體的藝術形態來切入中西文明對話與比較。在他看來，中國繪畫與西方繪畫都信賴“所獲得語匯”，但這些語匯有根本的不同。西南大學代迅教授指出在西方美學占據支配地位的思想資源的背景下作為本土傳統的中國古代美學，其概念范疇體系已經失效。

同時，一些國外學者也從自己的學術關注點出發，深入探討了東西方思想文化的差異和對話的可能性。柯提斯·卡特以攝影為例來挖掘東西方藝術思想和理論的差異及其對藝術實踐的影響。他認為當一位攝影師透過照相機鏡頭觀察和提供另一文化的斷片時，一組復雜的技術、審美和文化的力量就開始起作用。對于某些人來說，對美的追求似乎是瑣碎的，甚至是徒勞無功的。俄國著名美學家康士坦丁·多果夫《東方與西方：藝術、美學與文化》的發言集中分析了西方與東方藝術、美學和文化的一些具體問題。他認為，盡管由于具體的倫理、民族和心理特質而各自不同，東西方藝術、美學和文化仍然有著許多共同的東西。格爾德—黑爾格·弗格爾教授對啟蒙時代歐洲藝術中流行的“土耳其風”這一文化互滲現象進行考察和探索。他指出，在歐洲人的眼里，奇特的奧斯曼世界越來越成為像中國或日本等東方文化那樣是一種幸福的烏托邦?？死锼沟倌取ぞS爾柯茨斯卡在題為《日本美學中的表現現象》中介紹了紀貫之在為第一個日本詩歌合集《古今和歌集》的序言中提出的表現思想，認為東方表現思想的源不同于西方表現理論，用西方的方式是不能理解東方文化中的這種現象的。

三、美學前沿問題

這次會議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國際性學術討論。與會的專家學者們除了將關注的視點放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多元文化考察上，還對當前美學界和文化的一些前沿問題作了深入的論述和探討。

1．文本與圖像。安東尼·卡斯卡蒂認為西方后現代美學的歷史是以柏拉圖對圖像的批判為前提的，這種觀點隨著他對詩的批判，應該被推翻。泰勒斯·米勒則作了題為《圖表學：論關于新先鋒派構造的標記思考》的發言。他著重探討了20世紀60年代由各式各樣的藝術家和作曲家群體所形成的標記概念。這些藝術家、作曲家發展出一種新的多重符號學標記的媒介，將圖像或圖形與文本指示和音樂標記結合起來，通向一種烏托邦式的對日?？臻g的日常經驗的重新構想。立陶宛維爾紐斯師范大學的維達斯·馬托尼斯教授對圖像、聲音和語詞藝術間關系的本體論基礎進行了研究。他指出人們對自然和藝術現象的限制的根本變化已經習以為常了。有時，這種變化過于極端，甚至威脅要失去藝術與生活之間的界限。來自荷蘭鹿特丹伊拉茲默斯大學的約斯·德默爾先生是一位信息技術美學的研究專家。他在大會上的發言是因為在來到中國以后受到中國文化影響轉而關注禪學的一些問題。

2．審美與藝術。對于美學這門學科來講，前沿問題并不僅僅是指當前社會和學者關注的熱點問題和時髦話題。從學科層面上來講，一切有關此學科的基礎理論問題都屬于學科前沿問題范圍。

四川師范大學董志強教授致力于藝術與審美的本體論差異研究。他發現“藝術”與“審美”這兩個現行美學中的核心概念實際是被當作了同義概念在使用，由此形成一種循環的怪圈。意大利美學家格拉琪奧·瑪琪亞努教授因故未能參會，但她提供了《內在的美學：歡迎針對美學領域的整一性與多樣性，以及它對人和社會的生活的戲劇性意義的公開討論》的論文。她對一種她所謂的“內在的美學”，也就是人類經驗的奧妙的、內在的方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卡迪婭·曼多基與大家一起討論的是美學在文化母體中的隱藏的、構成性的作用。她說，美學似乎隱藏在文化理論與實踐之中，當然在這里“文化”一詞取的是一種寬泛的、人類學上的意義。從知識社會學的角度，彼得·比爾格和托馬斯·盧克曼指出，單個的人合在一起，通過客觀化、體制化和合法化過程，產生出日?，F實。他們強調后者的重要性在于個人的結合，卻沒有完全解釋這種結合是如何獲得的。在卡迪婭·曼多基看來，這樣的結合卻是通過美學來獲得的。黑茲·佩茨沃德教授論述了一個當代建筑的中心問題，即本土性概念。他引入了本土性的概念，并認為亞洲的區域情況特別具有參照性。他的主要關注對象是建筑，但也針對與本土概念有關的后殖民時代都市生活作了簡單的概述?？肆_地亞扎格勒布研究所的茲德拉夫科·拉德曼討論了審美中的聯覺，也就是中國美學界所說的通感問題。香港浸會大學的文潔華教授專門就著名的美學家理查德·舒斯特曼所提出的“審美經驗的終結”這個當前美學界的熱點問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的孫麾研究員作了《自由心境下的藝術》的發言。他提出在資本邏輯的泛化和全球化已然成為定勢的歷史情境下怎樣在精神想象中重建自主性，在文化聯結中確立藝術把握世界的方式的問題。他認為奠基在文化相對主義和文化多元論之上的藝術形式，本身就是一種虛幻的想象。廈門大學楊春時教授對貴族精神和精英文化與大眾文化的關系作了重新審視。他認為對現代大眾文化，一方面要承認其合法性，同時也要批判其低俗性。而貴族精神由于追求高雅、精致，重視榮譽和人格的高貴，尋求精神的超越，應該成為大眾文化批判的思想資源。

3．環境與生態美學。山東大學的曾繁仁教授提出通過中西古今交流對話來建設發展新的生態審美觀的看法。他認為當代生態美學觀是在“后現代”語境下對現代性進行反思與超越的結果，是一種獨具中國特色的美學。它的產生與發展均需經過中西交流對話這一重要途徑。只有站在生態存在論哲學的立場，通過建構當代生態人文主義精神，才能使這三者得以統一，走向人的詩意的棲居。

中國社會科學院劉悅笛副研究員從西方大地藝術的自然美學取向中找尋其與中國原始道家的“道法自然”思想的內在相通之處。他認為大地藝術因而具有了某種“東方意味”：在藝術里保持了藝術或說人與自然的親密關聯，敬畏自然天地的造化之功。他認為，大地藝術的自然美學的取向，同原始道家美學的“天地有大美”的觀念是相通的。

在6月28日下午會議閉幕式上，各分會場主持人彭鋒、李天道、托尼·卡斯卡蒂、文潔華、王旭曉對各組的發言和討論向大會作了匯報。最后高建平作了會議總結。他認為此次會議獲得了圓滿的成功，各位學者都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和關注點在會議中作了交流。這三天的會議既是學術的盛會，也是老朋友之間重溫友誼和結交新朋友的機會。

責任編輯陳劍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