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一詞從來都讀“shuōfú”,然而幾年前某名人忽然發現該讀“shuìfú”,于是就在媒體上“shuìfú”起來。名人效應果然厲害,大家馬上改口,就連一些語文老師也把持不住,不得不改讀“shuìfú”,心里還惴惴地生怕別人笑話自己不知道文言里有個“說shuì”字。
筆者當時本想就此說兩句,但大家正在興頭上不宜掃興,況且人們常常唯名人是從。比如某數學權威對一年輕老師大談“陳景潤證明1+2=3”,恰恰被一位愛頂真的語文老師聽到了,轉過眼就對年輕同行解釋:陳景潤證明的是“1+2”,不是“1+2=3”,這里的“1”和“2”不是具體的數,而是代號,代指素數的個數……不料年輕人卻不以為然。有鑒于此,筆者只好把“shuìfú”壓在心里。但反反復復心里總不能平靜:總覺得這件小事關乎祖國語言的純潔健康,而中小學老師尤其要對學生負責,所以終于忍不住想斗膽談談“說服”。
“說服”一詞究竟該讀什么音,詞典上寫得明明白白。《現代漢語詞典》從1956年開始編寫,到2005年走過了半個世紀,經歷了5次修訂,一直把“說服”讀作“shuōfú”。如若不信,可查看《現代漢語詞典》1978年12月第l版、1983年1月第2版、1996年7月第3版、2002年5月第4版、2005年6月第5版。
如果想簡便,這里提供三個依據:
1.《現代漢語詞典》1978年12月第1版,1981年第30次印刷第1073頁,說服:shuō fú。
2.《現代漢語詞典》2002年5月第4版第1189頁,說服:shuō fú。
3.《現代漢語詞典》2005年6月第5版第1286頁,說服:shuō fú。
其實這三例已足夠了,因為第一例表示“說服”一詞長期以來的讀音。第二例說明了改革開放近三十年來,隨著社會生活發生的豐富變化,新事物、新概念、新詞匯不斷涌現,各種觀念形態和詞語都發生改變的社會轉型期,歷經滄桑的“說服”一詞依然保持著“shuō fú”的讀音。第三例則最終證明,經過2002年的精心修訂之后:2005年進一步被固定下來的正確讀音。所以,可以十分肯定地說,“說服”的正確讀音只能是shuōfú。
接下來再看,“說服”的讀音為什么只能是shuō fú,而不是shuìfú。
現在,我們把文言和現代漢語相對照,從詞的結構和詞義上討論一下。
文言文中,“說”在表示“用理由充分的話讓對方心服”時,讀shuì,例如:“觸龍說(shuì)趙太后”(《戰國策·趙策》)、“鯫生說(shuì)我曰……”(《史記·項羽本紀》)、“太祖欲引軍還,嘉說(shuō)太砠急攻之”(《三國志·魏書。郭嘉傳》),如此等等。現代漢語中,“說”和“服”合成一個詞“說服”才能表達文言里“說shuì”所表達的意思“用理由充分的話讓對方心服”。這一對照就明白了:文言中“說shui”的詞義等同于現代漢語中“說服”的詞義,即:說shuì=說shuō+服。
這是因為文言語匯基本是單音詞,現代漢語普遍是雙音詞。在文言中“說shuì”就是一個有獨立意義的動詞。而在現代漢語中“說”和“服”只有合成一個動補式動詞“說服”,才能表達文言中一個“說shuì”字所表達的意思,因為在“說服”一詞中,“說”已經由文言里一個獨立的動詞“說shuì”降格為一個詞素:讓人心服的方式方法——說道理;“服”也同樣只能是一個詞素,表示“說”的效果——讓人服。文言里的“說shuì”不等于“說服”里的“說shuō”。所以,“說服”不能讀“shuìfú”,如果硬把它讀成“shuìfú”,則是把現代漢語的雙音詞與文言的單音詞混為一談,把“說服”里的詞素“說shuō”誤認為文言的單音詞“說shuì”。顯然是行不通的。
(王登明,北京師范大學東莞石竹附屬學校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