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洋
雇主問我:“準備好了嗎?”
我面無表情地說:“隨時可以出發。”
雇主拿出一份類似合同的文件,說:“那么,請你在契約上簽名吧。”
我瞄了那文件一眼,依然面無表情地說:“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我一向是口頭約定。況且,我也沒有固定的名字,怎么簽名?”
雇主把文件平擺在桌上,平靜地說:“按手印也可以,現在全世界都用法律說話,沒有契約,我不放心。”
我回了一句話,立刻讓雇主閉了嘴:“法律?如果人人都遵守法律,那就沒有我了。”
說完,我檢查了一下彈夾,起身離開,留下雇主一個人對著契約發呆。
我毫不費力就找到了目標——剛剛競選勝利的新任州長。這個人看上去很像是一個正直的人。所以,我決定在下手前,試探他一下。
我攔住了他的車,一名保鏢探出頭惡狠狠地訓斥我:“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接著我聽到了州長的聲音,他似乎在批評保鏢態度粗魯。
我不慌不忙地說:“州長先生,我以一個普通市民的身份對你的當選表示祝賀。另外,我想知道你以后將怎樣施政。”
他居然走下了車,和我握手,然后抱歉地說:“眼下我有個事,不能和你細談,有空的話,晚上11點15分在市中心廣場的咖啡廳見面,好嗎?”
“好,我會去的,再見。”說完我扭頭走了。如果他剛才以盛氣凌人的態度對待我,恐怕我早就完成任務了。對于晚上的約會,暫且相信他一次,如果他違約……
我特意提前了5分鐘進入咖啡廳,進門的一剎那,我按下了腰間的計時器。就是說,只要他遲到1秒,就會莫名其妙地成為槍下鬼。
11點15分,州長準時出現了,他朝我走過來,微笑著說:“你很準時。”
“你更準時,我早到了5分鐘。”我站了起來,迅速向四周觀察了一下,沒有保鏢、警察或其他可疑人物出現。看來他沒有懷疑我。
“我必須知道你以后怎樣施政,然后才能決定自己是否繼續留在這個州。你知道,以前的州長死于非命,希望你不是那種人。”——以前的州長就是我殺的。
“我想,”他坐下來,輕輕地說,“我的綱領很簡單,就是要教會所有人履行契約。”
“契約?”我不禁想起雇主給我的那份文件,“遵守契約就可以改變現在的一切嗎?”
他頓了一下,說:“我一直是‘社會契約論的倡導者,我當了州長就是和所有的納稅市民簽下了契約,我必須努力兌現在演講上的承諾,以履行契約,然后拿我應得的報酬。”
“也就是說,那些貪官污吏沒有履行自己的契約?”我開始被他的言論所吸引了。
“是,他們背棄了自己的承諾,所以理應由公民終止契約的繼續履行,也就是罷免他們的官職。”州長很耐心,盡量說得通俗易懂。
我覺得事情不像他說的那么簡單:“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人立下契約而不履行,你的思想能夠被大眾所接受嗎?”
“這就是我要做的事!”他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讓‘契約論成為每個人行為的準則,世界上的一切就井然有序了。”
州長越說越興奮,我越聽越入迷,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午夜。和他分開后,我還在回想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回到家里,我舉起了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我可能是新州長上任后第一個履行契約的人吧——雖然我沒有在契約上簽名。我依稀記得契約上最后一行寫著:如果在零點之前暗殺未履行或失敗,執行者必須自殺……
選自《小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