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綠茵茵的足球場上會出現(xiàn)如此激烈的文明的“沖突”
惡搞短片《中國隊勇奪世界杯》最近在網(wǎng)上流行。據(jù)說上傳僅僅一周,該片在首發(fā)網(wǎng)站的點擊量已經(jīng)超過了150萬。作為自中國轉播世界杯20多年來最為慘烈,對球迷沖擊力最大的一次世界杯,惡搞無疑距離真正的理性相去太遠。
歐洲鐵甲軍團的全面勝利、南美足球的過早出局、齊達內頭撞馬特拉奇、中國央視名嘴黃健翔的“解說事件”,等等,不但直接影響下屆世界杯,影響今后的所有世界杯,甚至影響了人們對足球文明的理解。
足球市場機制的勝利
在本屆世界杯賽上,球過三巡,進入半決賽的是清一色的歐洲勁旅,南美、北美、非洲、亞太足球紛紛落馬出局,世界杯打成了“歐洲杯”。在收看現(xiàn)場,在賽后交流中,不少朋友智者見智曰:以巴西、阿根廷為代表的南美足球過分強調個人技術,例如巴西隊連板凳隊員都是球星,但卻抵擋不住個人技術雖遜一籌,但整體攻則有力、守則不漏的歐洲強隊。意大利、法國隊的進攻與防守已近無懈可擊,對方出現(xiàn)空檔,立刻有人打入;本隊出現(xiàn)空檔,立即有人補上。靠明星支撐的藝術足球時代結束了。

這是歐洲足球市場機制的勝利。
試想,如果沒有意甲聯(lián)賽、德甲聯(lián)賽、西甲聯(lián)賽和歐錦賽這“三甲一錦”,歐洲隊會強大到如此地步嗎?
聯(lián)賽制的形成與完善使歐洲足球領先于世界其他地方的足球,會員制又使白皮膚、棕皮膚、黑皮膚、黃皮膚的大牌球星身價連城。大羅、小羅也好,非洲、亞洲的球星也好,不過是歐洲足球聯(lián)賽機制這架機器的一個部件,在飛速的轉動中,各個部件都受到了鍛煉,得到了榮譽和身價。然而真正受到鍛煉和受益的,是這臺機器的主機及其制造者。
文明的“沖突”
人們看球,看什么,無外乎一看人體是如何美麗地擺弄足球,此,巴西人為上;二看射門,此,歐洲人為上?,F(xiàn)在,人心似乎在發(fā)冷,這不僅是現(xiàn)在的足球,技巧與射門矛盾了,你想看技巧,看不到射門了;你想看射門,看不到技巧了。更是因為,足球的唯美主義和功利主義碰車了。
玩味著十六分之一決賽以來的比賽場面,也許會得出另一個痛苦的結論:藝術足球陽痿了,而功利足球則雄氣十足。足球市場機制把歐洲球隊推上了輝煌的頂峰,同時也培養(yǎng)了太多的功利。一場決賽就可使獲勝隊員富甲終身,人們在歐洲球隊迅猛的進攻中可以看到效率,也可看到功利。許多人在思索,世界杯已舉辦了十八屆,這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變質變味?歐洲人把功利赤裸裸地亮在世人面前。
沒想到,在綠茵茵的足球場上會出現(xiàn)如此激烈的文明與文明的“沖突”。
久來吸引人們眼球的是南美是球與歐洲足球的對話。這是當今世界現(xiàn)代足球的兩大流派。當然,南美球隊中也有接近歐洲風格的球隊,比如阿根廷隊就因其西班牙后裔較多而打法較巴西隊硬朗;歐洲球隊中也不乏接近南美風格的球隊,講究個人技術。除風格之外,我倒喜歡南美足球,覺得更文明一些。
南美足球當然也有丑陋的東西,但落進我們眼睛和耳朵中的是意大利的足球丑聞,是英國和德國的足球流氓,是世界杯決賽中,齊達內因馬特拉奇侮辱其姐用頭頂馬遭紅牌罰下。足球市場機制把歐洲球隊推上了輝煌的頂峰,同時也培養(yǎng)了太多的功利。人們在歐洲球隊迅猛的進攻中可以看到效率,也可看到功利,可以看到英雄,也可看到小人。

也許馬特拉齊開始時拉齊達內的衣裳,目的就是為了說出那幾句蓄謀已久的惡毒語言。也許這并非馬特拉齊的主意,說不定是意大利隊的事先預謀,當他們的腳力無法戰(zhàn)勝法國隊時就用嘴力,用惡毒的語言摧垮法國隊的旗幟一齊達內的斗志。他們達到了目的。
這其實并不難理解,歷史上對付英雄的手段歷來只有兩種,戰(zhàn)斗和中傷。齊達內的反應是直率的,草率的,結果是自己中箭倒下。精通足球規(guī)則的裁判把齊達內紅牌罰下。假若足球場上有道德裁判,被罰下的很可能是馬特拉齊。
故事發(fā)生在歐洲球隊中間,依然是文明的沖突。
黃健翔的“解說事件”也在撕拉著中國球迷腦袋里的文明沖突。當比賽中,作為解說員的黃健翔喊出那幾句人人都知道了的話時,我驚愕了。
我們不滿黃健翔的沖動,因為這是給幾億中國球迷解說時顯現(xiàn)出來的沖動,你在家看球說什么不會有人提意見,這是想法之一。作為一名央視的主持人,你當然可以擺脫老套,瀟灑一點,可以盡表豪爽,但不要露出淺薄。那樣歡呼,不是一個人的淺薄。這是想法之二。上述種種,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誰都不必太認真,這是想法之三。
中國足球上不去,怪“我”
這個“我”是個大我。你,我,他。最主要的,是“我”不關心足球。筆者曾在一個市長與家長兼而有之的氛圍內袒露看法:當市長的不抓建球場,寧可把地用來做形象工程也不建球場,當家長的個個盯著送孩子上大學、讀碩士、博士,沒有幾人愿把孩子送到足球場上。具體的中國人,在實際生活中、工作中,沒有幾個人關注足球,這是中國足球上不去的最關鍵之處,最根本之處。
怨體制?誰都不修球場,孩子們沒地方踢球,體制再好也白搭;怨球員?你的孩子本來更適合踢球,卻進學府走仕途,憑什么指望別人家的十幾個孩子把足球送進外國球隊的大門。
說到底,足球、足球體制都是植物。培養(yǎng)植物生長的是我們的民族文化。需要改良的是土壤,是我們的足球文化。到巴西一看,下午、晚上、胡同里的小球場上跑滿了踢球的孩子。一位巴西人對我說,我的孩子身體相當棒,我對他講,將來干什么再說,你先踢好球。聽者恍然大悟。難怪歐洲、南美球隊踢得好,原來人家的足球文化土壤比我們豐厚得多。沒土壤哪來的植物。
中國人引以為自豪的國粹——乒乓球,同樣可以佐證這個道理。看看我們的小學校里,那一排排用水泥砌起來的乒乓球桌,看看我們的辦公室,再緊張也要擠出一間作乒乓球賽,就可以理解中國人一次次把乒乓球世錦賽七個獎杯統(tǒng)統(tǒng)攬在懷中該是多么理所當然了。中國有這個文化土壤呀。
文化,“文”是內核,“化”是普遍性,是影響力。有了這個“化”,想上什么很容易,沒有這個“化”,搞什么都是空中樓閣。
話又說回來,中國人又何必把“沖出亞洲、走向世界”,把奪得更多領域的更多金牌看得那么重。一個需要金牌支撐的民族是一個虛弱的民族。
君不見,美國足球隊在近兩屆世界杯賽上踢得不錯,可在更長的時間內,觀眾在世界杯上是看不到美國隊影子的,可這一點也不影響美國是個世界強國,而且是個世界體育強國。
道理就是這樣,成功將屬于那些冷靜思索、勤奮努力的人群,浮躁、空想不會帶來任何收獲。日本人不也是這樣嗎?我們贊賞日本隊近幾年的迅猛進步,他們取得了榮譽。但此次在世界杯上失利后,他們又顯露出浮躁和淺薄。不是有日本媒體埋怨巴西教練濟科嗎,“數(shù)億日元的支出,并沒有換來日本足球質的飛躍。”濟科是神仙?日本人一激動就容易亂了方寸。指望巴西教練濟科能在日本培養(yǎng)出一支戰(zhàn)則必勝的足球“洋花”,這只能是日本人的一廂熱望。
說來說去,還是浮躁,日本足球的癥結也是文化土壤問題,也應怪“我”。
(作者為四川省廣播電影電視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