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務農

〔原文〕

凡子侄，多忌農作，不知幼事農業①，則不知粟入艱難，不生侈心。幼事農業，則習恒敦實②，不生邪心。幼事農業，力涉勤苦，能興起善心，以免于罪戾③。故子侄不可不力農作。

凡富家，久則衰傾④，由無功而食人之食。夫無功食人之食，是謂厲民自養⑤。凡厲民自養，則有天殃。故久享富佚，則致衰傾，甚則為奴仆，為牛馬，是故子侄不可不力農作。

漢取士，設孝悌力田科⑥。敦實務本也。凡為官者，如皆取之農家，有不恤民艱者或寡矣。子侄入社學⑦，遇農時俱暫力農，一日或寅卯力農⑧，未申讀書⑨；或寅卯讀書，未申力農。或春夏力農，秋冬讀書，勿袖手坐食，以致窮困。

凡社學師，須考社學生務農力本，居家孝悌，以紀行實。鄉間驕貴子弟，恥力田勿強⑩。本家子侄兄弟，入社學恥力田，恥本分生理，初犯責二十，再犯責三十，三犯斥出，不許入社學。

《霍韜家訓》

〔注釋〕

①幼事：從小就從事。

②敦實：厚道老實。

③罪戾（lì）：罪過。

④衰傾：衰落破產。

⑤厲民自養：虐害百姓，養肥自己。語見《孟子》。

⑥孝悌力田科：漢代選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始于漢惠帝時，名義上是獎勵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努力耕作的人。而中選者經常受到賞賜，并免除一切徭役。到了漢文帝時期，便做為掌管郡縣教化的鄉官，成為定員。

⑦社學：明清時設于鄉間的學校。

⑧寅卯：三至五時為寅，五至七時為卯。

⑨未申：十三至十五時為未，十五至十七時為申。

⑩力田：努力耕作。

〔譯文〕

大凡子侄這代人，多數害怕參加農業勞動。他們不知道幼時參加一些農業勞動，能懂得糧食來之不易，不會產生奢侈的心理；幼時參加農業勞動，就會性格敦厚老實，不會產生邪念；幼時參加農業勞動，親身體驗到辛苦的滋味，就能一心向善，避免罪過。所以子侄不可不參加農業勞動。

太凡有錢人家，日子長了就會衰落破產，這是由于不勞而食的緣故。不勞而食，就是害民肥己。凡是害民肥己的人，上天就會降禍殃于他。所以久享富貴安逸生活的人，必然導致衰落破產，甚至于淪為奴仆，當牛做馬，所以我們的子侄們一定要參加農業勞動。

漢代選拔人才，設立了孝悌力田科，正是為了提倡誠實純樸，致力于根本。凡是做官的人，如果都是農民家庭出身，不憐惜百姓疾苦的人是很少的。子侄們入鄉校學習，遇到農忙時就都暫時去參加農業勞動。一天之內或早上勞動，下午讀書，或早上讀書，下午勞動。一年之內，或春夏勞動，秋冬讀書。不能伸手白吃飯，以致于坐吃山空，窮困潦倒。

凡是鄉村學校的教師，都須考核學生從事農業生產，致力于根本，在家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情況，把他們的表現記錄下來。鄉里驕貴人家的子弟，恥于耕作的人，不要去勉強他們。但本家子侄兄弟，進了社學就恥于耕作，恥于勞動為本的謀身之道，初犯責打二十下，再犯的打三十下，三犯就要驅逐出學校，不許入學。

〔評說〕

霍韜，公元1487—1540年，字謂光，明代山陰人。歷任禮部尚書、吏部左右侍郎、太子少保等職，死后謚號文敏。本文記載了霍韜教育子侄參加生產勞動的主張。在他看來，讓子侄們從小參加一些農業生產勞動，讓其體驗到種莊稼的艱難，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對其養成勤儉節約，自覺抵制奢侈浪費之風是大有裨益的。文中還例舉農家出身的官員大多數能關心群眾；富家子弟走向衰敗的原因，就在于對農業的體恤與否。要求子侄在讀書時，必須用一定的時間參加農業勞動，來體驗勞動的艱辛。這些務實的教子舉措，在信奉“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封建社會，確實是難能可貴的。

我國是一個農業大國，要解決好13億人的吃飯問題，須長期、穩定發展糧食生產，因此，加大對子女熱愛農業勞動的教育力度，讓其養成熱愛勞動、勤儉節約的良好風氣，不僅是每位父母不容忽視的職責，而且對子女的健康成長也是非常必要的。

〖編輯：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