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意和自己擰著干”
1982年,魏竹梅參加高考以7分之差落榜。按照分數,她可以上大專,然而,她卻選擇了一所中專——安徽省司法學校,因為父親是一名老政法,女兒也就對司法情有獨鐘了。
2年后,18歲的魏竹梅從安徽省司法學校畢業后分配到合肥市人民檢察院公訴處的前身刑事檢察處當書記員。在這個檢察機關最低職務的崗位上,她一干就是6年。每天一上班就是抄抄寫寫,收發文件,掃地打水、迎來送往……然而她并不感到枯燥乏味。除了打雜,更多的時間是用來學人家怎么閱卷,怎么作閱卷筆記,怎么作提審預案,怎么提審嫌疑人,怎么寫公訴詞,怎么作出庭預案……甚至提審嫌疑人用什么語氣,出庭公訴是什么神態,她都記到腦海里。不僅新鮮,也確實長見識。也就是從這時起,她養成了作學習筆記和剪報的習慣,報刊上有什么好典型、好經驗,她也都剪下來貼在大本子上。
魏竹梅干活勤快,學習又勤奮,很快便博得了領導和同志們的喜歡。打雜二年后,便到辦案組參加辦案。辦案組有位老檢察員彭懷,除了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傳授給她,還啟發她獨立思考,大膽發揮,放手辦案。鼓勵她不要怕失敗。有這樣的老檢察官保駕,她終于壯起膽子出庭公訴了。
那是一起搶劫案,庭審時,處長還專門去聽庭,也算是為她助陣。不過,第一次出庭就差點敗下陣來。不知怎么回事兒,當被告辯護人作無罪辯護時,雖然在庭前就有了充分準備,答辯時卻腦子不當家,嘴巴也不聽使喚了。若不是老檢察官彭懷“救駕”,說不準就真的塌臺了。特別令她難堪的是,被告辯護人就是自己的一位同學。雖然最終審判長對被告作了有罪判決,但被告辯護人的三個辯點,她只駁倒了一個。
第一次出庭就出了洋相,回到家,魏竹梅飯也沒吃,關到屋里狠狠哭了一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當公訴人的料。
痛定思痛,魏竹梅找到了失利的癥結。她從小就不愛拋頭露面,在生人面前一講話就臉紅,更別說作為公訴人應該具備的反應靈敏,能言善辯了。
于是,魏竹梅想了一個笨辦法,就是故意和自己擰著來。不愛講話,就見人找話講,就參加演講會、辯論會、知識競賽;不愛拋頭露面,就上歌廳、去舞廳……專找人多的地方去。
魏竹梅本來不會跳舞,連看人家跳舞都極少。為了和自己擰著來,她不但去看人家跳舞,還學會了跳舞,什么交際舞、水兵舞、迪斯科、探戈、拉丁……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就讓她跳出了個安徽省國標舞大賽第六名。
考核庭上遭遇硬骨頭
功夫不負有心人,再出庭時,魏竹梅覺得人越多,越是能激發自己的情緒;被告辯護人的發言越是尖銳激烈,她越是沉著鎮定。
像是為了考核魏竹梅,領導恰恰就為她安排了一個“考核庭”。
涉嫌受賄的戴某,是一個公安分局的預審科長,算得上是一個老公安,反偵查能力之強,不言而喻。
為了索賄,戴某用盡了其職務上的便利條件。最拿手的是接到案件后便束之高閣壓上一段時間,為的是讓當事人或當事人的親屬找上門來,這時候,他就可以坐收“漁利”。
有三個盜竊嫌疑人盜竊了一家服裝廠出口服裝被抓獲。案件到了戴某手里后,其中兩個情節嚴重的嫌疑人親屬找上門來表示了“意思”后,戴某作了罰款處罰后將人放掉。而情節最輕的一個同案嫌疑人的親屬因為沒表示“意思”,只能還關在鐵窗里當魚餌。過了一段時間,戴某見“魚”不上鉤,便找上門去。他打電話給那個嫌疑人的母親,以幫助“找人”為名,用一張“釋放證”換回了5000元,從中拿出1000元上交罰款,剩下的4000元裝進自己口袋。
到了法庭上,戴某盛氣凌人,稱以前的供述是“誘供”出來的。《悔過書》是逼出來的。
對于戴某的翻供,魏竹梅絲毫不感到意外,在征得審判長的同意后,她問被告人戴某:“你原來是做公安預審工作的,諳熟‘誘供’的含意,即使審訊人員誘供,你完全可以拒絕在筆錄上簽字,而你明知誘供卻簽了字,而且不止是一次,是多次,這符合常理嗎?”
被告戴某無話可說。魏竹梅繼續發問:“你說《悔過書》是逼出來的,是誰逼的?是在何種情況下逼的?法律上并沒有規定寫《悔過書》是犯罪嫌疑人認罪的必備程序,也不是必備的認罪證據,你寫《悔過書》完全是出于你的自愿,這能夠從細節真實、語言懇切中流露出來,逼是逼不出來的……”
魏竹梅這一番剖析,滴水不漏,入木三分,連被告戴某自己及其辯護人也不得不折服。
經法庭審理,被告人戴某因受賄14萬元被判無期徒刑。
魏竹梅順利地通過了考核,被市院榮記個人三等功,當年還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被評為第三屆安徽省“優秀公訴人”。
巧用“畫蛇添足”
魏竹梅從此名聲大振,接二連三地被評為安徽省第二屆“十佳檢察官”,安徽省“十佳政法干警”,省、市“三八紅旗手”……一些大案要案和疑難案件,也多是由她領銜辦理。如轟動一時的阜陽市原市長肖作新夫婦受賄、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安徽金融第一案——中國銀行安徽省分行原行長吳福五等人挪用公款、非法出具金融票證案等……
魏竹梅在辦理此案時,和安徽省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偵查處副處長黃欣有過一段非常默契的配合。在偵查階段,此案是由黃欣突破的,黃欣在每次提審吳福五時,都要吳福五將供認的事實重復一遍。這在有些人看來是“畫蛇添足”,而黃欣卻不認為這樣。根據他多年的辦案經驗,那些從高官淪為階下囚的人,出于強烈的畏罪感和失落感,到了法庭上往往前供后翻。
正是黃欣的“畫蛇添足”,為魏竹梅在法庭上制勝鋪平了道路。
如黃欣所料,在法庭上,吳福五真的前供后翻,對偵查階段承認的事實全盤予以否定,理由是辦案人員對其進行了“逼供信”。魏竹梅鎮定自若地問,辦案人員對他有過幾次“逼供信”?吳福五答,凡是在筆錄上“這樣”簽字的,就是“逼供信”,“那”樣簽字的,就不是。魏竹梅又問他有幾次“這”樣和幾次“那”樣?吳福五也說不清楚有幾次“這”樣和幾次“那”樣。魏竹梅緊追不舍,問他是否所有的簽字都是“這”?吳福五搖搖頭。“那好。”魏竹梅把全部筆錄交給審判長,然后讓吳福五確認。吳福五辨認了很長時間,也未辨認出哪是“這”,哪是“那”。魏竹梅并不讓步,質問道:“在所有的筆錄上你交代的事實都一樣又怎么解釋?”吳福五無話,耷拉下腦袋。
出任檢察長,轉化“三個沒想到”
2002年10月份,一天,武巍檢察長將魏竹梅找到自己的辦公室,告訴她組織上準備調她去廬陽區檢察院擔任領導職務。
魏竹梅考慮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上班她就迫不及待地對檢察長說:“我考慮好了,請組織換個人吧!”
她說得那么誠懇認真,讓檢察長從內心里涌起一股熱流。想想眼下社會上還有那么多人跑官要官賣官,更覺得自己看中的部下可愛了。
一個月后,魏竹梅被任命為廬陽區檢察院檢察長。
初來乍到,魏竹梅遇到“三個沒想到”。一是檢察院經費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賬上沒有一分錢不說,還內欠干警十幾萬福利待遇,外欠幾十萬外債;第二個是當年的全院多項業務在全市量化考核中處于倒數位置;第三個是在當年市院開展的優秀公訴人、優秀偵查員評選活動中,一片空白。
開弓沒有回頭箭,只有落后的檢察長,沒有落后的檢察院,在第一次全院干警大會上,魏竹梅便響亮地提出:第一年成為全市先進檢察院,第二年跨入全省先進檢察院行列……
通過深入細致的調查,魏竹梅了解到干警反映最強烈的問題是車輛管理。公車私用,公用無車,下了班更別想在檢察院見到車的影子。于是,魏竹梅斷然決定:非公務需要,車輛一律停放在單位。
兩個月后的一個雙休日,在家休息的魏竹梅給值班室打來電話詢問是不是所有車輛都停在單位,值班人員告訴她,除了檢察長的那輛車,其他車都不在。
第二天上班后,魏竹梅立即召開全院干警大會,這次,她真有點火了,對一些公然違反規定,硬頂軟抗的人進行了嚴厲的批評。這次大會以后,有的人雖然想不通,但再也不敢開頂風船了。
辦案,更是魏竹梅傾心傾力抓住不放的一項工作。
自古以來就有“京官難做”一說,合肥是省會,廬陽區又地處市中心,省市機關較多,可以說,每辦一起案件都有人通過各種關系“打招呼”。但魏竹梅總是對辦案人員說:“不管有什么壓力,由我來頂著,不管誰打招呼,你們就當沒這回事。”
就這樣,有魏竹梅的擋風遮雨,干警們辦起案來就沒有了后顧之憂。三年時間里,全院共辦理了40多起職務犯罪大要案,為國家挽回直接經濟損失600多萬元。期間,廬陽檢察院榮獲各種集體獎項46個,個人獎項67個。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