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發生在去年的冬天。
課,上得正有勁頭,時而激情飛揚,時而深思熟慮,師生在互動中全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教室猶如蒼穹下空曠的草原,眼底下哪有學生,他們盡是草原上一群尋找青草的羔羊,我已儼然輕吹橫笛牧羊。唉!課并不是全程不變,其中岑寂的心靈,邂逅的笑靨和儲滿教育的陽光,都給那不經意的一瞥及三“強令”攪亂了。
在教室的右墻邊上,第四排的那位女學生不知何時開起了小差。她的目光全落進了課桌中,兩只手忙個不停。我憑多年的課堂教學經驗判斷,一定是有一件小玩具使她陶醉于課堂之外?!靶b,你給我站起來!”我隨口而出的命令聲,使得課堂的空氣瞬間凝固,全班幾十雙眼睛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也許是突然受到外界刺激的一種條件反射,我話音剛落下,她直立了起來。十分生氣的我從講臺向她走去,真想狠狠地教訓她一次。就差那么一兩步就能靠近,可在那一瞬間,她急劇變紅變黑的臉蛋和滾動出的淚珠,已讓我止步再也無法邁前去探個究竟。
教室更加地沉靜,也許是女生的臉面本來就單薄,經不起我怒火的炙烤,她哭了。“坐下”,稍停頓的我忍不住出了第二次命令聲。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另一幕,她仿佛沒有聽見“坐下”二字,繼續淚珠如雨,仍舊難為情地站立著。
“坐下”,當我第三次命令聲發出時,已經讓人明顯的感覺我怒火減半,但她依舊淚流滿面地站立著。同桌拉她的衣角,可她倔強地不理睬。課還得繼續下去,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努力將視線引開,才總算結束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頂撞而讓人尷尬的課。
她用眼角里的“霏霏淫雨”,頂撞了我的“強令”。課,終留下了一塊隱隱作疼的瘡疤。在無聲的責備中我已逐漸清醒,她那簌簌的傷情,近乎天塌下來卻絲毫無力反抗無法避讓的悲哀,印在我的心頭,讓人解讀到猶如是一把銳劍戳穿我的良知。隱隱之中,我意識到了自己的粗暴——她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啊。只有十多歲的她,怎敵得過我如此劈頭蓋臉狂轟濫炸的“強令”襲擊?我后悔了!被“強令”刺得流血的傷口豈能這般容易愈合?也許課堂上她有一種撕心裂肺般的心痛。
“強令”是多么的蠻橫,孩子的反應已敲響了我沉醉的好夢,也許我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對孩子強行命令的習慣。
課程改革召喚人文精神,召喚對個體價值的終極關懷,召喚對學生心智的開啟與囚禁情愫的放飛?!皬娏睢?,師生之間橫亙著的一道無形的溝,一堵無影的墻,清醒后終才明白什么。也許在學生的失誤面前,寬容和愛更能讓又冷又堅硬的墻坍塌,讓又深又險的溝壑填平!記得走出課堂的瞬間,我就開始了反省。本打算課后因自己的“強令”之錯找她來談談,以示向孩子道歉,但想到已傷害了她一次,不忍心再叫來她,怕再次拆開傷口。看來自我檢討、防微杜漸才是良藥,才能讓我在后來的教學中做得更好。
如今,強令“站起來”而不“坐下”的逆反鏡頭,雖過去已有兩個月,但它總縈繞在我腦海中。孩子與我,我與孩子,為什么這么“不協調”?孩子為什么這么“倔強”?是我的問題還是孩子的問題?我的內心還不斷地“翻滾”。上課做小動作本就是個錯,站起來亮相的她卻以哭聲來做了回答,也許是那些命令聲讓她如臨大敵。也許是我的草率已打破了她心已漂泊出教室的沖動,也許是全班學生的視線使得她再也無處躲藏,也許因我的斥責而傷害了她的自尊,她因寒心而顫栗。
約翰·洛克所講“一些教師就是驚嚇鳥兒的稻草人”,我就是那稻草人嗎?“不但要種好莊稼,還要讓莊稼長好”這是一位深知教育癥結的朋友對我的提醒。她的哭與倔強,也許都因為我過分注重“種好莊稼”,心急而強令“讓莊稼長好”才造成的。
現在,我已更加明白,教育不是命令,更多地是提醒、理解和溝通。這樣才能讓心與心的距離更近,才會有教育的圓滿!現在,那一難忘的瞬間已成了明鏡。
現在,我更加地深信,蹲下身來,和風細雨般對待學生的錯誤、失誤,更能使一朵花變成一座花園,一個孩子變成一個天使!
(作者單位:重慶市石柱縣河嘴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