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意識性象征的構成及美感特點

摘要:隨著文學的發展，藝術象征表現方法日漸豐富，意識性象征的形成和發展值得關注#65377;心理意識是意識性象征的構成材料，具有跨時空性#65380;表現功能的寬廣性和傳達真切性特點#65377;意識性象征具有獨特的象征構成方式:主要有強化人物心理意識內容，創設與心理意識#65380;印象的同物意象，不同時空心理意識內容的交錯#65380;映襯和融匯，主觀心理性意象和深層心理意識的互征等#65377;意識性象征美感特點表現為:象征蘊含呈現的多層性，多樣的象征蘊含類型，象征意蘊的隱秘性#65380;更具朦朧美和哲理意蘊的親和性等#65377;

關鍵詞:意識性象征; 意識性材料; 構成方式; 美感

中圖分類號:C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9-0046-04

我國對藝術象征已經作了較多研究，但總的看，大多是在傳統象征理論構架基礎上的深入，缺乏從新的角度對藝術象征進行研究#65377;其實，隨著文學的發展，文學藝術象征表現方法日漸成熟和豐富，尤其在現代主義文學思潮影響下，藝術象征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和地位得到空前加強，許多作品“幾乎全都構成了把我們帶向象征可能性這個核心的情節”#65377;通過藝術象征表現，把傳統敘述文學從繁復情節的桎梏下解脫出來，“不滿足于轉述世界，而旨在創造它”，使“現代主義小說具有一種占支配地位的象征性質”#65377;“削弱個人與社會領域之間的連結”，重視內心意識的表現，從而促使“超越普通象征世界意識的萌芽”，藝術象征表現得到了更快的發展，并呈現出全新的特點#65377;

一#65380; 側重以人的心理意識構成象征關系

藝術象征表現經歷了從粗糙到精致#65380;從側重表現外在世界到側重內在精神呈現的發展歷程，并受藝術象征表現美學規律的制約，形成了自身的發展特點#65377;從藝術象征表現的藝術功能看，除了象征的指向意義是創造藝術象征的主要藝術目的外，藝術象征物本身也有著不可忽視的藝術功用，正如韋勒克和沃倫所說:“甲事物暗示了乙事物，但甲事物本身作為一種表現手段，也要求給予充分的注意”#65377;我們認為，他們要求大家充分的注意，并不僅僅只是關注藝術象征物本身的內涵#65380;意義，更重要的是要關注其在藝術象征構成中的重要藝術作用#65377;因此，藝術象征表現比夸張#65380;記敘等表現方法有著更廣的藝術發展空間，象征構成物#65380;象征意蘊和象征手法運用等任何一點上的發展變化，都會促使藝術象征表現的不斷發展和豐富#65377;

早期藝術象征主要是具像或事件的直接對應式象征，傳統文學作品中則有了多重象征蘊含的象征表現#65377;現代主義作品中的藝術象征表現就更為普遍，手法也更加多樣，其象征關系的構建則是全方位#65380;多層次的，有時作品中的字#65380;詞#65380;句#65380;節#65380;章都有一定的象征功能，而且它們又成為整個作品象征結構的有機構成#65377;由于現代主義作家普遍認為，自然萬物之間，自然與人之間及人的各種感官之間相互滲透，存在著異質同構的對應性聯系，因此，心理意識內容常常被用來作為構成藝術象征物的生活材料，并在意識流小說的藝術象征表現中得到進一步發展和鞏固，形成了一種偏重以人的心理意識來構成象征關系的象征表現類型，并在象征意蘊#65380;象征手法運用及象征審美等方面顯示出一定特點#65377;我們認為，可以根據藝術象征關系構成的不同角度對文學象征進行不同的分類:根據象征體在作品中所起的作用，大致可分為部件性象征和整體性象征;根據象征所產生的美感特點，可以分為直露性象征和隱秘性象征;根據象征體構成材料，可以分為具像性象征#65380;事件性象征和意識性象征等等#65377;由于形象是文學的基礎，創造具體象征形象是構成象征關系的核心，象征形象的具體構成材料，直接影響著象征關系的構成特點，也制約著象征意蘊的傳達及美感效果，因此，把文學象征分為具像性象征#65380;事件性象征和意識性象征是十分重要的基礎性分類#65377;

客觀具體生活和心理意識內容是人類最基本的生活內容形態，兩者密切聯系，又各具特點#65377;客觀具體生活樣式較為穩定，較易把握，有著大致相同的公眾認定，作家只要通過對客觀具體生活的一定變異和強化，就有可能構成象征關系，就能激發接受者根據自身的生活經驗和審美體驗，把握到象征意蘊#65377;而心理意識內容極為隱秘，極易飄蕩，具有很強的主觀性#65377;在以表現內心意識為主的作品中，作家就必須根據心理意識內容的特性來構成象征體，否則就不能達到既表現內心生活又具有象征意義的藝術效果#65377;從文學發展的歷史看，傳統現實主義文學正是由于著眼于對現實生活的客觀反映，所以只能主要通過客觀生活具象來構成象征體#65377;側重表現主觀意愿的浪漫主義文學，由于其表現重心始終是抒發對現實生活體認后的情感化愿望，盡管其所表現的生活樣式距離生活真實情況較遠，但還是難以脫離描摹客觀生活的影子，他們也只能通過變幻客觀生活內容樣式來構成象征體#65377;如高爾基早期小說中的丹柯形象，他燃燒自己的心來照亮陰黑的森林，引導人們來到充滿陽光的草原，行為夸張奇特，具有很強的象征性#65377;但由于高爾基是以丹柯形象來表現對黑暗現實的不滿，抒發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他始終基于現實生活內容及樣式來進行藝術象征構思和表現#65377;

總的看，具像性象征和事件性關系構成方式基本上還是通過創造具體客觀的物件和事件來暗示深刻的哲理意蘊的#65377;或借用鴿子象征平安那樣以約定俗成的物件等來構成象征結構體;或如《刻舟求劍》那樣，通過單極強化人物單方面的行為方式和性格特征形成象征關系;或象老舍的《月牙兒》中那樣，通過復現等手法突出月牙兒意象，賦予其一定的象征意義;也可象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中描繪的大海那樣，虛化其客觀現實性，使之成為人類環境的象征物等等#65377;由于這些都是基于具體物象或事件的記實性創造，其一般只是在相對穩定的同一空間中作歷時態的強化和變異，象征意象創造的自由度受到一定制約，難以在表現不同心理相位意識的同時來構成象征關系#65377;

二#65380; 意識性內容構成象征關系的優勢

心理意識也是一種社會存在，意識性象征側重在表現人物心理意識性內容的同時來構成象征關系，避免了具像性象征和事件性象征那樣對客觀生活的高度依賴性，不必拘泥于生活真實，只要根據象征表達的藝術需要，可在追求人物心理狀態真實傳達的基礎上構建象征關系，象征結構的組合呈現出多層次的整體散點狀，表現為無序化的有序化樣式#65377;與其它象征構成材料相比，意識性內容在構成象征關系時有著獨具的優勢#65377;

其一，構成象征關系的跨時空性#65377;人的心理意識活動具有廣闊無垠的思維空間，它不僅可以把歷時性心理意識隨時復現在同一心理相位層，也可以實現不同心理相位層的歷時性意識再現，并且也能讓不同心理相位層的共時性心理意識出現在一瞬間的心理空間，或把意識的歷時存在寄寓在共時存在之中#65377;作家則充分發揮心理意識內容的這種特性，根據藝術象征表現的需要，自由地組合不同心理意識內容，可以讓不同時態心理意識同處，讓不同心理相位意識同現，在展現人物真實心態內容的同時，巧妙地形成象征關系，表現深刻的象征意蘊#65377;如《尤利西斯》第十五章中，先寫主人公斯蒂芬眼前出現其亡母幽靈的心理意識，又展現了其母嘮嘮叨叨地要他祈禱懺悔的心理內容，同時又表現了他感到無比的壓抑#65380;窒息的感覺，不同時態心理意識結合在一起構成象征關系，亡母的幽靈已變成腐朽勢力的象征，而他隨后的揮仗擊燈之舉，也象征著主人公向一切權勢的挑戰#65377;

其二，象征表現功能的寬廣性#65377;人的心理內容是復雜而絢麗多彩的，意識性象征側重于通過人的真實心理狀態來構成象征關系#65377;從心理內容的類型看，有對現實生活較為深刻的理智認定，有對生活的瞬間直覺感受，有長期積淀而形成的心理經驗，還有尚未被自己意識到的無意識內容等#65377;從心理具體表現形式的類型看，有的是較為清晰而易為人們把握的心理想象歷程，有的是只可意會難以言傳的瞬間直覺心理，有的是隱含文化傳統#65380;民族精神等的心理潛意識，也有的是無意識狀的個人隱秘心理等#65377;因此，意識性象征有著較為寬廣的表現功能，它不僅表現人物對生活的理性體認，也能靈便地展現人物的心理狀況和心理意念，并依此構成象征關系，隱含豐富的象征意蘊#65377;如伍爾夫的《浪》由人物的內心獨白組成，幾乎沒有情節可言，只有意識的波濤像洶涌的海浪一樣此起彼伏，把物理時間與心理時間有機結合，有著大量的現實意識反應和印象感覺#65377;主觀形象與意識常常融為一體，既反映了人物心理感情，并象征人物心理發展狀況，有著豐富的象征蘊含表現，暗示了混亂的社會和失去理性的年代，也揭示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在英國社會中存在的嚴重悲劇情結#65377;

其三，象征意蘊傳達的真切性#65377;心理意識，帶有很強的個人印記，是基于人生經歷#65380;思想情感#65380;文化傳統等因素的綜合同化反映#65377;無意識內容則與人的心靈體驗有著更為密切的聯系，它雖沒有經過理性的梳理，但卻是無數個人印象#65380;體驗等在心海中的積貯，更能真實地反映出人的心理狀況和個性特征#65377;作家把多層次的心理意識自如地組合成象征體關系時，能在細致入微地展現人物心靈個性的同時，也自然地傳達出象征意蘊，使呈現的象征表現具有更強的藝術感染力#65377;如魯迅的《狂人日記》是一篇自傳式心理小說，作品自由地展現狂人豐富復雜的心理意識，狂人的心理感覺#65380;幻覺#65380;夢境和潛意識交替出現，真實反映了狂人的心理狀況及病理性心態，而由此構成的眾多象征關系，深刻地暗示了封建禮教的兇殘本性，并使狂人大聲發出的“救救孩子”的心靈呼喊，真切動人，更震撼人心#65377;

三#65380; 意識性象征主要構成方式

意識性象征在構成象征關系的具體方式上，既遵循象征表現的一般規律，又充分發揮心理意識內容的特點及表現優勢，形成了獨特的象征構成方式，其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通過強化人物心理意識內容構成象征關系#65377;通過多種藝術手段強化藝術客體內容，是形成象征關系的常用藝術手段，它能放大象征體本身意義，促使接受者思考并把握其深層的象征蘊含#65377;意識性象征也同樣通過對人物心理意識內容的強化，突現人物特定場景中的真實心理狀況#65377;雖然人物的心理意識具有較強的個私性特點，但由于作者把它放置在特定場景中進行藝術強化，就會使人物心理意識內容的外延含義趨于清晰，心理意識的直覺性和模糊性特點反而增強了它的藝術擴張力，產生溢出具體意識內容的象征性意蘊#65377;如在喬伊斯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用詩化的語言傳達主人公斯蒂芬對手臂的意識片斷，“猶如白色手臂的道路對緊緊的擁抱作出了許諾;猶如黑色手臂停泊在月光下的高大船只正在敘述異國他鄉的傳說#65377;這些手臂在向我招手:來吧，這里只有我們”#65377;對手臂心理感覺意識的強化，無疑會超越手臂的普通意義和比喻性含義，而產生了深刻的象征意蘊，這是主人公在追求藝術創作時，感受到了大地的擁抱和生活的召喚，暗示了他具有迎接新生活的信念#65377;又如中國作家施蟄存的《春陽》沒有復雜的故事情節，人物的意識流動卻表現得十分豐富#65380;準確，展現了主人公嬋阿姨這一位未婚寡婦的苦悶和變態心理#65377;其中許多心理意識感覺有象征蘊含#65377;嬋阿姨到上海后多次產生諸如“好天氣，太陽那么大”等春陽心理感覺，既是對天氣狀況的客觀性印象，也暗示了她愉快的心境，也象征了擺脫壓制后人性的生機和力量;而對她見到城市男性時異常心理感覺的反復強化，既是其內在心理涌動狀態的真實展示，也是封建禮教觀與真實人性之間斗爭的象征#65377;

第二，創設與主觀心理意識#65380;印象等同構的意象來構成象征關系#65377;傳統文學象征有著較為確定的象征意蘊，并顯示出哲理化的美感特點#65377;意識性象征充分利用心理意識跨時空和寬廣性等特性，突破傳統象征表現的束縛，常把心理意識#65380;心理直覺及無意識心境等作為重要的表現內容，既讓接受者獲得超越意象本身意義的心理意識內容，又能把握到一定的象征含義#65377;由于審美心理意識#65380;直覺等具有很強的個性化#65380;隱秘性和瞬間性特點，因此，作家極力通過大膽的想象來創造異質同構性意象，構建象征表現關系#65377;在這種象征結構體中，構成意象的生活材料雖仍具有一定的客觀指稱意義，但實際上已處于符號化狀態，重要的是通過異質同構的象征關系，觸發讀者產生類似的審美感受，同時又能把握到更為深層的象征蘊含#65377;例如艾略特曾以一句“像一片成熟了的玉米地在風中搖晃”，傳達出他對西方現代社會人們思想狀態的印象#65377;此詩句中大批玉米在風中搖晃的意象雖具有客觀的生活指稱含義，但作家目的是讓人們感受到與他同樣的主觀感覺，并暗示蕓蕓眾生如此缺乏自主思想，只能隨媒體宣傳控制，隨風飄蕩的境況，其象征意蘊是較為深刻的#65377;而在意識流作品中，作者則往往通過心理意識的直接呈現來形成與人物心理狀態等的同構象征關系，既讓人們直接感受到人物的心理狀態，同時又能把握到特定的象征蘊含#65377;在喬伊斯的《青年藝術家的肖像》中，作者采用印象主義的手法，以一幅幅頻繁轉換的生活畫面展現主人公的意識反應和心理騷動，而鏡頭畫面之間的每個間隙則象征著人物意識中的空白或心理成長過程中暫時的停滯，兩者具有明顯的同構性象征關系#65377;

第三，通過不同時空心理意識內容的交錯#65380;映襯和融匯等來構成象征關系#65377;受傳統時空觀的制約，象征本體的呈現大多遵守物理時空的限定，往往在真實的物理時空中來構建象征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文學象征表現力#65377;意識性象征關系的構建就具有很大的自由度了#65377;心理時空具有很強的靈便性，它可以跨越物理時空的限制，表現寬廣的社會生活內容#65377;因此能在作品的物理時空框架內，表現大量心理時空意識內容，并以此成為作品的表現重點#65377;于是，在同一物理時空內，會有多種心理意識發生交錯，碰撞或融匯，就會使不同心理意識內容之間生成一定的象征關系#65377;或因為相互映襯而暗示出心理意識的深刻底蘊;或因不同的反差隱喻不同人生道路;或因大致相同心理意識內容的融匯而寓意了無法改變的社會發展規律;或因同一人的矛盾#65380;錯位心理而揭示深刻的象征蘊含等等#65377;如福克納在《喧嘩與騷動》中，主要讓康普生家三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兒子用各自的內心獨白來敘述他們的經歷，并成功地把三股意識交織在一起，紛亂與混沌的敘述既道出了康普生家庭八十年的興衰與沉浮的現實，也展示出南方社會的混亂與褒貶的整體象征#65377;而伍爾夫的《達羅衛夫人》記述了15個小時中兩位主人公的生活經歷，但又跨越時空的界限，往返于過去的經歷和現實的感受之間，回憶#65380;印象和現實交織一體，不同的意識流交替重疊，不同生活經歷和命運互相映襯，產生了豐富的象征意義#65377;不僅隱喻了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階級差別鴻溝，也強化了人物的異化感和末日感，是西方社會中不同生與死現實的具體象征表現#65377;又如在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中，斯萬對阿貝蒂娜態度的心理變化極快:在幾分鐘以前，他感覺與她完全隔絕，而突然決定要娶阿爾貝蒂娜#65377;表面的虛假意識與內心的愿望形成矛盾和反差，既表現了人的精神生活的復雜性，也使其愛的行為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暗示了愛的生命沖動性#65377;

第四，通過主觀心理性意象和深層心理意識的互征來構成象征關系#65377;在傳統象征中，人物的內心深層心理意識是被忽視的，往往不把它作為象征的重要構成材料，也沒出現單純由深層心理意識所構成的象征本體#65377;其實人類的深層心理意識融匯著大量的個人和社會信息，有著豐富的社會內涵，理應是形成藝術象征本體的重要材料#65377;由于人們的隱秘性心理意識難以用語言明白表達，那些處于語前層次的潛意識內涵更需要作家通過大量主觀心理性意象來傳達#65377;為了能準確展現人物復雜而騷動的內心狀態，就可以通過想象#65380;聯想等藝術手段，直觀地呈現瞬間的感覺印象，把主觀心理性意象浮現在人們面前，并巧妙地把它們同人物特有的處境和思想狀態聯系起來，賦予這些呈現心理意象以象征的品格#65377;它們不僅是內心狀態的展現，也是內心意識的某種價值判斷的暗示性象征，有時更有著深刻的象征蘊含#65377;福克納的《喧嘩配騷動》中，杜威·戴爾看到廣告牌的印象——“現在它正探頭瞧著那條路，因為它有耐心等待”#65377;那廣告牌是無生命之物，靜靜地立在那兒，之所以能引起他的注意并有了主觀心理感覺，與她意識中如何處理非法懷孕那種潛意識相融合#65377;所以，這種主觀心理性意象既是她無法再等待焦急心態的象征，而且“它有耐心等待”的印象具有一定逆向意義，是暗示她敢于打破舊傳統習俗價值的象征#65377;

主觀心理性意象構成象征體在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出現頗多#65377;有人曾統計過，此作品中實際上有幾百個形象經主觀化而被當作象征使用，這在以傳統象征為主的作品中是不可能出現的#65377;之所以會如此之多，與表現人物動態的多層次心理意識有關，往往在呈現人物主觀心理意象的同時，又出現別的心理意象，從而既傳達出深層的心理意識，又構成一定的象征關系#65377;比如作品主人公斯蒂芬眺望遠處的海灣，在他心中出現了一個意象:“海灣和天際構成的圓圈盛著一團綠色的水”，通過聯想，上述形象又與他母親的病榻前那只碗盛著“停滯的綠色膽汁”#65377;有人分析后認為，這兩個形象象征地表達了斯蒂芬深刻的悔恨，他可以在口頭上采取現世不恭的態度去回避他的悔恨，然而在良心上卻無法躲閃#65377;斯蒂芬的悔恨是喬伊斯不能用詞語表達的，但他可以借助象征力量去表達#65377;

四#65380; 意識性象征美感特點

獨具的象征構成必然使意識性象征具有獨特的美感特點#65377;首先表現為象征蘊含呈現的多層性#65377;由于意識性象征本體主要是由人物心理意識性材料組合而成，心理意識的穩秘性會導致象征蘊含呈現的多層性特點，往往先是心理狀態的感性象征呈現，然后再暗示深一層的理性審美蘊含，甚至又為作品的整體象征奠定基礎#65377;因此，把握意識性象征蘊含的心理過程較為曲折，人們不能夠只憑簡單的想象就較快直接把握到象征體，而是需要讀者根據作品所提供的心理意識性素材，進行仔細揣摩，先整合心理意識內容，然后根據它們在作品中所處的具體關系，確認象征關聯，經深入體驗后才能把握到象征體，再獲得深層的審美象征意蘊#65377;伍爾夫的《到燈塔去》有典型的例子#65377;作品第二章寫到“黑暗悄悄地從銷孔和門縫中潛入，偷偷地繞過窗簾，鉆進房間，在這里吞沒了水罐和臉盆，在那里吞沒了一盆紅黃交織的大麗花，還有筆直的門框和結實的衣柜#65377;”對此我們只有經過整合和仔細揣摩后，才能把握這黑暗的心理具像，它無疑暗示出人物孤獨與哀傷，還象征著社會的昏亂與衰敗，并又與整個作品象征精神意義上航行的到燈塔去的情節密切相關#65377;

其次，表現為多樣的象征蘊含類型#65377;藝術象征體的構成材料#65380;構成方式及具體方法直接關系到象征蘊含類型，意識性象征的蘊含類型與心理意識特點有較密切關聯，它除了有較為常見的哲理性審美意蘊外，還有傳達某種人生心理性經驗類型，以及傳達心理狀況形式的心理結構性類型等#65377;如喬伊斯的《芬尼根的蘇醒》詳盡地記錄了都柏林郊外一個五口之家的無意識活動，其中絕大部分是這家的男主人酒店老板伊厄威克的夢囈與幻覺，被人稱為是一部“夢幻小說”#65377;但有研究者認為，此部小說試圖來影射包括全部神話與全部歷史在內的人類的普遍經驗，也“反映了愛爾蘭民族乃至整個現代西方社會的集體無意識”#65377;

再次，表現為象征意蘊的隱秘性和更具朦朧美特點#65377;心理意識性材料構成的象征體既融匯著意識性內容的跨時空性及功能寬廣性特點，也體現出一定的心理體驗性，這就自然會使意識性象征的審美意蘊呈現出一定的隱秘性#65377;一方面，跨時空性和功能寬廣性意味著具有很強的意蘊涵蓋范圍，這為接受者提供了寬闊的審美再創造空間;另一方面，心理體驗性則體現出很強朦朧性，更能激發欣賞者從各自不同的審美接受個性出發，去把握象征意蘊，從而體現出象征意蘊的朦朧性和隱秘性的美感#65377;如前面提到伍爾夫的《浪》九章正文內容全部由人物的內心獨白組成，人物心理意識的主觀性和模糊性，使作品的象征意義蒙上了一層神秘與朦朧色彩，作者用一種模糊的意識象征體，暗示了一個混亂無序的世界，也以此來隱喻人生的復雜和不可思議#65377;形式的模糊#65380;內容的神秘和意蘊的朦朧得到和諧的統一，產生了一種意識性象征才可能有的獨特的朦朧美感#65377;

最后，表現為哲理意蘊的親和性特點#65377;哲理抽象性往往具有形而上的特點，能給人以理性感悟美感，但又會因其抽象性特點會失卻部分情感的浸潤和感染#65377;尤其是，當藝術象征創造者刻意追求藝術象征體與某種哲理意蘊直接對應時，更是如此#65377;意識性象征表現則不同，由于它是以心理意識內容構成的象征體來傳達某種人生的心理歷程#65380;模式或社會人生經驗#65377;個性心理意識內容的親和性，始終會浸透在整個象征構成中，作品的真實性強，更能引起人們對某種人生心理經驗的體驗和認同#65377;雖然，抽象哲理性有可能相對較弱，但其心理體驗性特點必定會增強對接受者的感染親和力#65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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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