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與職業經理人特征識別模型的再討論

摘要：本文首先指出了清晰界定企業家的概念對管理學實證研究的意義，并在毛蘊詩（2003）所提出的識別模型的基礎上，通過一個調整后的識別模型對企業家、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三個概念加以區分，并應用這一框架討論了奧地利經濟學派、新制度經濟學派和創業機會學派對企業家定義的異同，同時指出，管理學的實證研究如果以國內企業為樣本，應該調研的對象主要包括民營企業主、國有企業家、高科技企業家和承擔創業職能的職業經理人。

關鍵詞：企業家； 創業者； 職業經理； 高科技企業家

中圖分類號：Ｂ17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7－0577（2006）11－0178－03

一、 問題的提出

由于經濟學理論在改革開放過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經濟學者把他們的研究領域延伸到了企業層面，他們不僅為政府部門提供政策建議，同時也為企業提供一些決策建議。這樣經濟學學者承擔了本該由管理學者承擔的角色。同時，從理論研究角度上看，由于經濟學的學科清晰、范式清晰、方法清晰，而新興的管理學在中國卻是相當雜亂，以至于人們很難梳理出學科發展的脈絡和內在邏輯，使得中國的學術研究出現了經濟學泛化和管理學弱化的現實情況（譚勁松，2006）。就本質而言，管理學是關于組織和組織成員的學問，其核心在于發掘組織和人的價值。管理學家應該是關于企業家和企業行為的大師。可是，在對企業家問題的研究中，也存在著經濟學泛化的現象。

這個現象主要反應在用經濟學的理論分析企業家問題的研究前提、研究對象、研究視角和研究目標上。（1）經濟學對企業家研究的前提假設是，企業家是理性的經濟人，是具有機會主義傾向的人，他們在企業中的行為需要監督；（2）經濟學對企業家研究的歷史對象是“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是在計劃經濟時期遺留下來的產物，國有企業中的企業家其實是政府任命的公司主管。如何在國有企業委托者監督職能缺位的前提下，有效的激勵企業家的行為，使他們能夠為企業利益最大化服務是特定歷史時期需要研究的課題；（3）正是由于這個研究對象的歷史界定，使得經濟學對企業家的研究是從新制度經濟學的“委托代理”理論出發的；（7）經濟學對企業家研究的目的則是站在政府的角度，研究社會整體的公平與效率，關注整個社會經濟的發展，研究如何通過國有企業改革，使得這些企業能夠在市場競爭中獲得發展，從而解決一系列的歷史遺留問題，所提出的具體解決方案都是為政府政策服務的，例如，承包制，股份制改造，等等。

但實際情況，正像楊其靜（2005）指出的，不少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小型國有企業的經營者在職期間十分努力勤懇，他們并不因為薪水低廉或者沒有掌握企業的產權而懈怠。但是，有的國有企業經營良好，有的企業則始終經營不善。這說明單純的定義企業家為經濟理性人，具有機會主義傾向，并不符合國有企業的現實情況。另外，國有企業的經營者所獲得的企業盈余未必不充分，一些國有企業的激勵監督制度能夠發揮較好的作用，但是，當這些企業的企業家離職以后，企業就很快陷入了困境。雖然企業領導者被多次更換，但仍然不見起色，甚至被市場競爭淘汰出局。這也說明導致國有企業缺乏競爭力的因素除了經典的代理問題之外還有其他因素存在（楊其靜，2005）。此外，隨著經濟的發展，經濟環境的變化，目前的研究對象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在中國，截至2002年底，以私營和個體為主的中小企業數量已經占全國注冊企業總數的99％以上，達到2600多萬家。這些小企業的企業家關注的是企業自身的經營發展，如何提高企業的市場競爭力，如何改善企業的業績，為企業的投資者取得利潤。

由此可見，站在政府的角度，以國有企業的企業家為研究對象的時代過去了，我們應該在市場競爭的背景下重新審視對企業家問題的研究前提、研究對象、研究視角和研究目標。正像譚勁松（2006）指出的，不管經濟學家多么雄心勃勃，一些管理學問題他們無法解決。但為了劃清從管理學角度對企業家問題的研究，我們首先應該對經濟學當中所闡述的企業家和職業經理人的概念，與從西方管理學界借鑒而來的“entrepreneur”（創業者）的概念作以清楚的界定。如果受到經濟學當中對研究對象概念的拖累，管理學研究的對象也在經理人、企業家和業主上打轉，這對嚴謹的實證研究來講是不利的，因為如果研究樣本的選取就存在著概念上的問題，訪談對象的選取和問卷調查的目標就會不清晰，研究假設的提出也會進而受到概念上的困擾，整個研究的基礎也就無法建立起來。

二、 對企業家、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概念的區分

（一） 概念的識別模型

毛蘊詩（2003）通過理論分析和具體的案例描述，較為清晰的展示了經濟學定義的企業家和職業經理人的區別（如表1）。但是，他明確的指出，可以直接識別的特征變量有五個：雇傭關系、出資與否、承擔企業風險、所有權和控制權，以及擔任企業主管與否。而較難識別的特征變量有“創業與否”與“創新功能”。

其實，較難以識別的特征變量和較為容易識別的特征變量之間具有不同的性質#65377;Alvarez和 Barney(2005)指出，企業家在組織企業資源利用市場機會的過程中，需要做兩項重要的決策:(1)決定在企業中的經營權力由誰來掌控(Grossman Hart，1986);(2)決定由于利用市場機會而獲得的企業利潤如何在利益相關者之間分配(Coff，1999)#65377;從經濟學的角度講，第一方面的權力可以被稱為決策權力;第二方面的權力可以被稱為剩余分配權力#65377;而決策權利從管理學意義上來說，包括了傳統職能管理(Traditional function management)和創業管理(entrepreneurial management)#65377;我們可以重新組織毛蘊詩提出的識別模型(如表2)#65377;

從表2中，我們可以看到，毛蘊詩較難識別的特征變量“創業與否”與“創新功能”被歸為“創業管理”一欄。而“是否擔任公司主管”則被列為傳統管理職能中的一項。其他四項則是與剩余分配權力相關的，主要是經濟學視角研究的企業剩余合約問題。這樣從管理學視角對“entrepreneur”（創業者）的研究就定義清晰了。創業者是指通過個人或者組織的力量，運用手中有限的資源發現、評價并利用了市場機會的人。企業家肯定是創業者；而職業經理人如果進行了創業管理，則也可以稱為創業者，但如果他們沒有承擔創業職能，而僅從事傳統的職能管理則不能稱為創業者。同時注意到的是，對創業者的研究并不考慮“剩余分配權力”因素。也就是說，從管理學角度的研究不考慮如何激勵企業家①的問題，而是研究企業家如何通過利用市場機會調動資源取得利潤的管理行為問題。

總之，企業家是既具有剩余分配權力又具有決策權力的企業經營者；職業經理是具有部分或者沒有企業剩余分配權力，但行使傳統職能管理的經營者；創業者是在企業中發揮了運用資源發現、評價并利用了市場機會的企業經營者。

（二） 經濟學與管理學對企業家定義的區別

上面我們所探討的是由于中國經濟學者對企業家的研究給“企業家”定義帶來的歷史遺留問題。其實，西方經濟學家對企業家問題的研究主要不是從新制度經濟學契約理論的視角，而是以奧地利經濟學派的代表人物Schumpeter(1937)和Kirzner(1973)引領的對創新能力和市場警覺的研究。企業家是創新者，能夠推動整個經濟的進步；企業家是套利者，能夠發現市場中的不均衡，從而利用機會獲取利潤。這樣企業家就成了微觀企業運行和宏觀經濟發展的主宰者，成為社會生產中最關鍵的生產要素。他們分析的問題是企業家對經濟社會的發展具有哪些影響，注重企業家行為的社會結果和對企業內部的作用。此外，Knight(1921)認為企業家是不確定風險的承擔者，具有一般企業成員不具備的特質;Coase(1937)認為企業家是資源的協調者，掌控著土地、勞動力、資本等其他經濟要素以建立組織獲取利潤。總之，從經濟學角度來看企業家所扮]的角色可以歸納為：創新者、市場套利者、資源配置者和風險承擔者（李新春等，2006）。

管理學視角則是從企業內部出發，以企業的業績提高為最終目的。這樣就不直接研究創業者對整個社會財富增長的貢獻。不是關注企業家對企業協調各種資源要素的功能，而是關注他們在企業內部協調資源的過程。不是關注企業家承擔不確定性風險的角色，而關注他們如何在面對市場機會所帶來的風險中取得利潤；不是關注企業家通過創新如何推動了社會進步，而是關注他某種程度的創新如何保持了企業的發展；不是關注企業家如何通過市場套利彌補了市場的不均衡，而是關注他如何通過利用這個對市場資源的信息不對稱贏得了企業進步的機會。

可見，管理學視角是關注企業家行為的過程，而不是象經濟學那樣，關注企業家行為的結果。新制度經濟學關心的則主要是企業家的剩余分配權力對企業家經濟行為的激勵作用。我們通過上面歸納出來的識別模型就可以清晰的看出從經濟學視角和從管理學視角對企業家定義的異同：

注：該模型是為了比較奧地利經濟學派和新制度經濟學派對企業家的定義，同從管理學視角對企業家定義的區別；同時也可以從這個比較中清晰的看出經濟學的研究不僅關注企業家決策權力發揮的結果，而且也關注對企業家的激勵，而管理學則主要研究企業家的決策權力。

經過建立識別模型，我們可以清晰的了解企業家、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三個概念的區別和聯系了，從而解決了中國經濟學研究對企業家定義的遺留問題；同時，我們也可以比較西方奧地利經濟學派和新制度經濟學派與管理學上對企業家的定義的區別，從而劃清了從管理學視角研究企業家問題與經濟學研究的界限。但這一清晰的界定對解決管理學研究對象的選取問題具有什么價值呢？是否可以為我們管理學的實證研究在樣本選取上提供洞見呢？

（三） 確定從管理學視角研究企業家問題的研究對象

毛蘊詩（2003）為企業家和職業經理人提供了識別例證，并提出了四種識別類型：典型的企業家和典型的職業經理；高科技企業家；經濟轉型時期的中國職業經理和經濟轉型時期的中國企業家。他認為典型的企業家和典型的職業經理在西方企業中較多。中國轉型時期的職業經理階層仍然沒有完善建立，有些職業經理素質較差。中國民營企業家則是典型企業家的代表，但國有企業家在剩余分配權力上卻很難說清楚。高科技企業家則是那些通過風險投資或上市融資得到初始資本的企業家，他們在剩余分配權力上可以區分清楚，而且與職業經理人具有明顯的區別。

我們認為，如果以國內的企業為調查樣本，那么我們可以根據毛蘊詩的分類做出進一步的界定，我們提出四種類型：民營企業的業主、大型國有企業的企業家、高科技企業家和外企、中外合作合資或大型民營和國企的職業經理人。民營企業家是能夠在新創企業中“一手遮天”的經營者；國有企業家是指傳統的由政府任命的企業主管；高科技企業家是指由于擁有技術專長而獲得風險投資，正在創業階段或已經上市融資的企業家；職業經理人則是指在具有經理人階層的企業中發揮了創業職能的管理者。

為了清晰的界定我們所提出的四個管理學研究的調查對象，我們借用上面提出的識別模型來對四類企業家進行說明（如表7）。

從這個表中，我們可以更為清晰的看到，從管理學的視角來分析企業家問題主要是分析企業家的決策權力，而并不考慮企業家的剩余分配權力。關注企業家的行為，而不去考慮對企業家的激勵。

綜上所述，我們在比較了中國經濟學者對企業家的定義、西方奧地利學派和新制度經濟學派對企業家的定義和管理學者對企業家的定義。我們提出了區別企業家、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的識別模型。并指出了，如果做管理學研究，且以國內企業為樣本，則需要進行調研的對象應該主要包括民營企業主、國有企業家、高科技企業家和承擔創業職能的職業經理人。這樣困擾我們的歷史遺留問題得到解決，管理學研究的實證研究對象也得以清晰的界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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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