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真理與謬誤之間的第三值

摘要：本文通過深入分析和考察后認為，真理與謬誤同屬于認識的范疇，而認識又可以區分為兩種形態，即認識在沒有經過實踐的檢驗之前叫假說，在經過實踐的檢驗之后叫真理或謬誤。而進一步分析研究假說發現，假說又可以分為個別假說和一般假說。得出的結論是，在真理與謬誤之間存在著第三值，這個第三值又存在于一般假說之中。

關鍵詞：真理； 謬誤； 第三值

中圖分類號：Bo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12-0041-03

在真理與謬誤之間究竟有無第三值，這是一個從古至今爭論不休的問題，通過考察可以看出這個問題也是許多人難以準確回答或者回答結果不能令人滿意和信服的。探討這個問題，對于深入研究認識與真理和謬誤的關系具有重要的意義和深遠的影響。只要思維的頭腦沒有停止運轉，對這個問題就永遠不會停止思考。本文試圖對真理與謬誤中的第三值，做一個初步的探討。

一、 認識與真理和謬誤的關系

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原理告訴我們，所謂認識是人們的頭腦對外部世界的反映。認識的內容、對象和源泉都是客觀的，其形式是主觀的。認識按其反映客體的程度和水平，可區分為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按其反映的對錯，可區分為真理認識和謬誤認識；所謂真理是“標志主觀同客觀相符合的哲學范疇，是人們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所謂“謬誤是同客觀事物及其發展規律相違背的認識，是對客觀事物本來面目的歪曲反映”。從這個定義和解釋中我們可以看出，真理(或謬誤)的特征是“主觀同客觀相符合”(或相違背)，同時“是人們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或歪曲反映)，不論是“主觀同客觀相符合”(或相違背)，還是正確反映(或歪曲反映)，都必須經過實踐檢驗才能被證明。那么，在沒有經過實踐檢驗之前，“真理”究竟是什么？認識與真理和謬誤究竟是什么關系？人們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并不是十分明確。

馬克思指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此岸性。”列寧指出：“實踐高于(理論的)認識，因此實踐不僅具有普遍性的優點，并且有直接的現實性的優點。”他還認為：“人的思維正確地反映客觀真理的時候才是‘經濟的’，而實踐、實驗、工業是衡量這個正確性的準繩。”毛澤東同志也指出：“馬克思主義者認為，只有人們的社會實踐，才是人們對于外界認識的真理性的標準。”我在這里之所以要大量引用革命導師的論述，無非是想指出，革命導師在論述中是嚴格地將“認識”(思維)與“真理”區別來對待或使用的，而沒有將二者混為一談。同時還要強調說明，接受實踐檢驗的并不是真理，如果硬把它稱之為“真理”，顯然是對導師們論述的曲解。因為，此時的“真理”還是一種主觀形態，它能否與客觀相符合還是一個未知數，它還存在著較大的不確定性。另外一層潛臺詞則是它可能是真理，也可能是假理(謬誤)。說得更為確切一些，無論是真理還是假理，在接受實踐檢驗之前，都只能是一種認識，這種認識就是假說。

雖然人們總喜歡把自己的認識(假說)，冠以真理的頭銜來炫耀，自封或號稱為“真理”，但歷史和實踐卻是絲毫不講情面的，同時又是客觀的、公平的、公正的，它決不接受任何強加或自封。由此，可以得出這樣一個基本觀點：在沒有經過實踐檢驗之前，任何“真理”都不應該自稱是“真理”，而只能稱之為一種認識(假說)。換言之，真理的確認和發現應該在實踐的檢驗之后，而不應該在實踐的檢驗之前，在實踐檢驗之前，一切“真理”都只能把它稱之為是一種假說(認識)。

現行許多教科書在論述認識與實踐的相互關系時，都強調了實踐在認識中的四個方面的決定性作用：實踐是認識的來源；實踐是認識的發展動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踐是認識的最終目的。在以上四個方面中，唯獨第三個方面將“認識”改換為“真理”，這就偷換了概念，縮小了認識的范疇。實際上，實踐既是檢驗認識(假說)中真理性的唯一標準，也是檢驗認識(假說)中謬誤性的唯一標準。這不是兩個標準，而是同一個標準在不同方面的運用，僅僅只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是不夠準確和全面的。總之， 筆者認為在真理和謬誤與認識的關系上，全面、準確和科學的表述應該是：實踐是檢驗認識(假說)是否正確的唯一標準，或實踐是檢驗認識(假說)中真理性(或謬誤性)的唯一標準。

二、 認識與假說

認識與假說之間既有密切聯系，也存在明顯的區別。其聯系是它們都是認識在不同階段的不同表述，其區別則是有沒有經過實踐的檢驗，沒有經過實踐檢驗的認識就是假說，經過實踐檢驗后的認識就是真理或謬誤。

雖然在歷史上的不同時期、在各個不同的學派和不同的學者之間，對科學假說有過眾多的不同表述，如猜想、猜測、假說、假想、推測、預測、預言等，但是從一定意義上說，假說與思維、理論、認識、學說等都屬于同一個范疇。筆者認為，假說是發現科學真理的先導，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科學的假說就沒有科學真理。任何科學理論的首次提出，與其說是一種創新的認識理論，倒不如說是一種假說更為確切。一部科學發展史，就是不斷提出假說，不斷證實或否定假說的歷史。當原有的科學公理無法解釋現實中的現象時，就與現實發生矛盾，為了解決這個矛盾，于是新的眾多假說就產生了。當歐幾里得幾何學中的三角形的內角之和等于180度在經歷兩千多年后，在現實中遇到困難時，匈牙利的鮑耶、俄國的羅巴切夫斯基和德國的黎曼分別提出了他們的假說，并且很快得到確認，這樣就建立起了雙曲面幾何學和球面幾何學，在他們那里三角形的內角之和分別小于180度和大于180度。假說絕不是對原有科學理論的全盤否定，而是對原有的科學理論的揚棄和發展。說得更為確切一些，假說的提出，必須以原有的科學公理為基礎，以事實材料為依據，以新的思維方式為向導，以新的方法為手段，依據現有的被實踐檢驗后已經證實的科學原理為基礎，進行嚴格的邏輯論證。而不是主觀臆想和胡亂猜測，更不是某些天才人物一時的心血來潮。

科學研究的任務，就是從已知探索未知，而探索未知的重要途徑之一就是對未知的事物提出一種理性的認識，這種理性認識就是假說。換句話說，科學研究的任務就是提出眾多的假說，然后從眾多的相互競爭的假說中逐步形成一種理性的假說，最后經過實踐的檢驗來驗證或否證這種假說，直到使其變成真說(真理)的漫長的、曲折的、復雜的、艱難的過程。按照時間的一維性來劃分，如果是從現在探索未來，可以把它稱之為超前性假說；如果是從現在探索過去，可以把它稱之為溯源性假說。超前性假說的任務是從事物的原因探求結果；而溯源性假說的任務則是從事物的結果探求原因。總之，科學假說只要一經產生，思維也就完成了由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的第一次重大的飛躍。

科學假說是科學發展的重要形式之一，是科學理論、科學公理的必經階段，也是自然辯證法的范疇之一，提出假說并不是認識的最終目的，假說在被邏輯論證之后就初步形成了一種理論，這一理論一經形成，它就迫切要求回到實踐中去實現決定性的第二次飛躍，在實踐中接受檢驗。對于某個具體的假說來說，如果經過實踐檢驗之后，被證明是符合客觀實際的正確認識(或經過充實、補充、完善)，那么這一假說就成了真說(真理)，形成了新的科學理論；反之，如經過實踐檢驗之后，假說被證明不符合客觀事實，這種假說就會被修改或者被否定，然后提出新的假說。科學發展規律就是這樣循環往復，以至無窮。

三、 個別假說與一般假說的辯證統一

如前所述，假說與思維、理論、認識、學說、定律、定理等在實踐(實驗)檢驗前基本上屬于同一種形態和范疇，即在實踐檢驗之前它是一種認識，在實踐檢驗之后它還是一種認識，那么它在實踐檢驗前后有沒有區別，如果有，它們之間的區別又是如何表現呢？為此必須區分兩個基本概念：個別假說和一般假說。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任何一個具體事物都是個別和一般的統一。世界上的事物之所以千差萬別，是因為它們包含有各自特殊的矛盾，具有區別于其他事物的特殊本質，也就是具有個性。然而，世界上的事物又是相互聯系的，同類事物中包含有某種共同的本質，也就是共性。所以，個別與一般互相聯結，不可分割。假說也表現為個別形態和一般形態，二者之間相互聯系、相互補充、相互完善，既是對立的又是辯證統一的。

1. 個別假說。它是指對某一具體事物的認識，具有特殊性。就某個具體的假說而言，它在實踐檢驗的前后肯定是不一樣的。其關系表現如下：

實踐檢驗

認識(假說) ======== 認識(真理或謬誤)

從這個關系式中可以看出，如果以實踐檢驗為橋梁，那么橋梁兩端雖然都還是同一種具體的認識，但認識已經發生了變化，即實踐檢驗前的認識叫假說，而實踐檢驗之后的認識變成了真理或謬誤。沒有經過實踐的檢驗是假說最明顯的特征。換句話說，在實踐檢驗之后，假說可能是真理，也可能是假理(謬誤)，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個別假說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發展，隨著實踐的逐步深入，隨著人們知識的不斷豐富和認識水平的逐步提高，最終總是會被證實或證偽的。比如當托勒密的地心學說與客觀現實矛盾越來越大時，一種新的假說——日心學說就誕生了，它從首次提出到最終被證實前后經歷了三百年之久，正如恩格斯所指出：“哥白尼的太陽系學說有三百年之久一直是一種假說，這個假說盡管有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可靠性，但畢竟是一種假說；而當勒維烈從這個太陽系學說所提供的數據，不僅推算出一定還存在一個尚未知道的行星，而且還推算出這個行星在太空中的位置的時候，當后來加勒確實發現了這個行星的時候，哥白尼的學說被證實了”。這充分說明，個別的具體的假說終究會被證實或證偽的。個別假說經過實踐的檢驗，如果與客觀事實相符合，就轉化為科學真理；如果與事實不相符合，就會轉化為謬論，就會被修改或被否定，提出新的假說。一個具體假說往往需要經過多次修正、檢驗，才能轉化為科學理論。

2. 一般假說。它是指一定時期人類所有假說的總和，具有普遍性。它與個別假說相互聯系、相互補充、相互完善，既是對立的又是辯證統一的。其具體關系式為：

實踐檢驗 真理

認識(假說) ======== 認識 {假說}

謬誤

一般假說的這個關系式與具體假說的關系式不同之處是在橋梁的右邊，個別假說關系式的右邊只有一種成份：真理或謬誤；而一般假說關系式的右邊卻有三種成份：真理、假說和謬誤(當然三者之間的比例不同)。換句話說，一般假說不論是在實踐的檢驗之前，還是在實踐的檢驗之后都永遠存在。因為，客觀物質世界是無窮無盡的，實踐是無窮無盡的。認識是無窮無盡的，所以，人類的假說也是無窮無盡的。特別是受到主觀條件和實踐的深度、廣度和檢驗手段、技術方法等種種客觀條件的制約，總有一些假說在實踐的檢驗中無法確認是真理還是謬誤，無法被證實或證偽。

在自然科學的發展史上，一定時期人類總體假說中無法被證實或證偽的一般假說總是客觀存在著的。例如，宇宙中黑洞是一種天體的假說，目前尚未在觀測中最后證實，恐龍是如何滅絕的各種假說，生物圈二號試驗失敗并沒有動搖人類一定能移居到外星球居住的假說，這些都是個別假說，將這些具體的個別的假說抽象出來，就形成一般假說。不論實踐怎樣檢驗，一般假說總有一部分是無法被證實和證偽的，總是存在著。如果說在真理與謬誤之間存在著第三值的話，那么可以肯定地回答，在個別的、具體的假說中不存在所謂第三值；而在一般的、總體的假說中，除真理和謬誤之外確實存在著第三值，這個第三值就是假說。需要特別強調指出的是，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隨著實踐的不斷發展，隨著認識水平的逐步提高，只要檢驗假說時的那種主客觀條件不發生超出一定幅度和范圍的變化，那么假說中真理所占的份額總會越來越大，而認識中假說和謬誤所占的比例總會越來越小。

四、 區分個別假說與一般假說的意義

1. 這一劃分給了眾多科學假說一個公平、平等競爭的機會。在實踐的檢驗之前，任何人的理論都不能自封或號稱是真理，而只是眾多競爭認識中的一個，說得更為確切一點，就是任何理論在接受實踐檢驗之前，統統都只是一種假說，是不是科學真理只能由實踐檢驗來回答。因為，科學研究的發展史表明，來自科學研究之外的因素，如權力大小、地位高低、金錢多少、權威影響、宗教信仰、科研道德等都嚴重地干擾和阻礙了科學的發展和進步：伽利略和布魯諾因積極宣傳哥白尼的日心學說，被羅馬宗教法庭以“狂熱信奉異端邪說的可疑分子”的罪名，分別被判處為終身監禁和死刑，布魯諾還被教會活活燒死在羅馬的鮮花廣場上。18世紀俄國學者羅蒙諾索夫因與貴族舒瓦洛夫伯爵發生爭論，舒瓦洛夫理屈詞窮，竟然企圖利用權勢把對手壓下去，他蠻橫地說：“我要把你開除出科學院！”羅蒙諾索夫卻坦然地回答：“請原諒，無論怎樣，你也決不能把科學從我身上開除出去！”這些事例告訴我們，明確在實踐檢驗之前任何認識都是處在同一起跑線上的眾多競爭中的假說中的一個這一點，就能較好地排除來自科學之外的因素對科學研究的干擾和破壞。

2. 這一劃分再一次強調了實踐在檢驗各種假說真理性中的重要性和唯一性，在假說通向科學真理的道路上，必須經過實踐檢驗這唯一的渠道。不論這個唯一的渠道，有什么稱呼，叫過濾器也好、叫篩子也好、叫橋梁也好，總之，除此之外絕沒有第二種選擇，否則，假說永遠都是假說，而不可能成為真說(真理)。20世紀，關于中國的石油問題，有兩種假說。一種假說是以一些外國的著名地質學家為代表，他們認為中國是“貧油國”，他們說到：“中國永遠也不可能生產大量的石油”。另一種假說與此針鋒相對，代表人物是我國杰出的地質學家李四光，他全面分析、考察了我國的地質情況，明確指出：在華夏主要凹陷帶，對儲存石油有較好的條件，在東北平原、渤海灣周圍和兩湖地區可以做工作，物探鉆探都可以。這兩種假說完全對立，究竟那一種假說正確，那一種假說是真理？如果只在理論上爭論，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通過石油開發實踐——這個唯一的途徑和橋梁，我國終于在大慶、大港、勝利、任丘等地相繼發現大油田，徹底宣告了“中國貧油論”的破產，同時也證明了李四光地質力學這一假說理論的正確。

3. 這一劃分與波普爾的假說觀劃清了界限。波普爾認為科學“是由嘗試性的、假說的、推測性的理論所組成”這顯然是不正確的，其失足之外主要表現在，他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而沒有看到事物的另一面，從圖一、圖二中，我們可以看出，就個別假說而言，它在實踐檢驗之前的確是由嘗試性的、假說的、推測性的理論所組成的。問題是在實踐檢驗之后，如果假說符合客觀事物及其規律它就轉變成為真理，轉變成科學理論，這時的科學則是由固定的、真實的、確切的理論所組成；而轉變成謬誤的假說就是非科學的。就一般假說而言，它在實踐檢驗之前也是以假說的形式存在的，但在實踐檢驗之后它由三部分組成，一部分假說轉變為真理是科學理論，一部分假說仍然以假說的形式存在，也是科學理論，還有一部分則轉變成謬誤，而謬誤則是由非科學的理論組成的。由此可見，不論是個別假說還是一般假說，如果籠統地說由嘗試性的、假說的、推測的理論所組成是站不住腳的。換句話說，科學真理離不開假說，但不是所有的假說全部都能轉變為科學真理。

4. 這一劃分使我們明確了在一般假說中，除真理和謬誤之外，還存在著第三值的結論。通過前面的分析和討論，筆者認為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真理與謬誤之間確實存在著第三值。但是，這個第三值不存在于個別假說之中，而只存在于一般假說之中。因為，個別假說在經過實踐的檢驗之后，只有真理與謬誤這兩種成份，不存在著第三值。而一般假說在經過實踐的檢驗之后，有三種成份——真理、謬誤和假說。這里的第三種成份，就是真理與謬誤中的第三值——假說，這就是筆者得出的基本結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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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