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xué)校,鐵軍是個風(fēng)頭甚勁的人物,因為他有一張令人著迷的臉,如古希臘雕塑般輪廓分明。他說我的臉也像雕塑,像現(xiàn)代群雕《收租院》里那個苦難的長工。
說實在的,我長得本不十分難看,但衣著不入時,常常是穿哥哥張二的舊衣服,而張二本來就沒穿過什么好衣服。其次,我爸為了節(jié)約,經(jīng)常親自操刀給兩兄弟剃頭——我爸以前是個木匠,弄得我全身上下農(nóng)民氣揮之不去迎面撲來,活像個小鄉(xiāng)巴佬。每每攬鏡凄涼,自忖:此生就算有點出息,也不過陳勝吳廣而已。
鐵軍有一句座右銘:“山無棱,天地合,乃敢不英俊?!彼€有一個很長的外號“東大街到西大街一帶第一帥哥”。
喜歡他的女生可以擠滿一個菜市場。劉靈就是一個典型,她最喜歡看鐵軍打籃球,每當(dāng)鐵軍做出一個漂亮動作,她就在場邊大驚小怪,一邊扭動虎軀,一邊做花容失色狀:“呀,野獸?!彼炎约寒?dāng)作小白兔了。
鐵軍給劉靈取了個外號:“生工奇”。大家都不明白“生工奇”是什么意思,鐵軍總是笑而不答。劉靈不知其意,但很高興,她認(rèn)為鐵軍對她是特別的,不然不會給她取昵稱。后來鐵軍揭曉謎底:“生工奇”是“生物工程奇跡”的簡稱。真是不夠人道。劉靈沒有去自殺說明她很堅強,我相信她日后完全可以面對任何挫折和打擊。
為了表達(dá)我對他完美外形的嫉妒之情,我決定說一件他的糗事,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
有一回,下大雪。自以為帥得山崩地裂的鐵軍走進(jìn)學(xué)校大門,看到操場里圍滿了玩雪的人,走廊上好多女生指指點點嘰嘰喳喳。鐵軍心想她們一定在看我。于是便把手插在口袋里,揚著頭,吹著口哨,一副很酷的派頭。誰知,頭抬得太高,沒留神腳底下的爛雪,“吧唧”一頭栽進(jìn)了雪地里。倒地時,雙手來不及抽出來,還插在口袋里,沒有任何保護(hù)動作,整個人像門板一樣橫倒下來。這是一種少見的滑稽的倒地現(xiàn)象。
操場上走廊里頓時如山呼海嘯般歡聲雷動,興奮的人們集體列隊鼓掌叫好。
鐵軍趴在雪中埋著頭默默地呆了半分鐘,然后默默地爬起來粗略地整理了一下殘妝,掉過頭來默默地向家里走去。他沒臉繼續(xù)上課了。
后來我問他當(dāng)時的感受,他想了一想,說:“孤獨,空前的孤獨。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偶像坍塌了。有N多女生像幫派散伙似的明確表示不再喜歡鐵軍了。談起他還會發(fā)出呃的一聲,好像沾染了傳染病似的。
偶像的坍塌原來是這么容易啊。
編輯/姚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