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對先秦經典以及漢注唐疏均以自己的哲學立場加以取舍裁成,因革損益,而非完全承襲舊學之矩雉
朱子注《孟》之因襲面綜羅漢魏諸儒解經之成果,充寓《經學》之精神:這一點和他注《孟》的創(chuàng)新面中自出心裁,充滿“理學”之作風構成有趣的對比。在《孟子集注》中,朱子引用有宋一代以前典籍之次數(shù)共404次,包括屬于經部的典籍155次,屬于史部的典籍64次;屬于子部的典籍30次,其他各種字書則共引用155次。我們再細查朱子引用各類典籍之總數(shù),則可以發(fā)現(xiàn)屬于經部者有15種;屬于史部者有6種;屬于子部者有21種;各種字書則有8種。朱子不僅引用經籍以闡釋《孟子》,更引用宋以前儒者各種注疏,其次數(shù)共323次:包括經部典籍的注疏引用不下93次;史部典籍的注疏引用9次;子部書籍的注疏引用17次;集部書籍的注疏引用4次。從以上有關朱子《孟子集注》中引用書籍次數(shù)的統(tǒng)計中,我們顯然可以發(fā)現(xiàn)朱子引用典籍及前賢注疏以闡釋先秦孟學之基本立場。史部、子部及集部諸書多系被征引來闡明此一基本立場,作為經部諸書論點之附注而已。
但是,我們以上所做的兩個統(tǒng)計尚不足以窮盡朱子對孟學解釋之因襲面。朱子注《孟》除泛引經、史、子、集各典籍及其注疏之外,襲用后漢趙岐之舊說的次數(shù)亦甚為可觀,這是《孟子集注》中最可注意的一個發(fā)現(xiàn)。朱子常云:“解書難得分曉。趙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明。”他對《孟子》趙氏注評價甚低,但據(jù)我們統(tǒng)計,通貫《孟子集注》全書各章,朱子引用或因襲趙氏注者共高達584次;有關國名地望者共30次;有關經典出處者共15次;有關古代制度者共13次。
就以上統(tǒng)計所見,朱子襲用趙氏注者以有關文字訓詁者為最多,史實人名次之,兩者共計438次,占總數(shù)之絕大多數(shù)。由此可見,就朱子觀之,趙注之長處在文字訓詁及史實人名之考證上。其次,有關國名地名、經典出處、古代制度之訓解,朱子之從趙氏者共58次,盡以趙氏近古,所論古制及地望之考證較為可信,故朱子多從之。
朱子在章旨文義的闡釋上從趙氏者共計84次,為數(shù)不少。但我們進一步細究其實,則可發(fā)現(xiàn)朱子在章旨文義上襲用趙氏注者多屬于訓詁之范疇,如“孟子見梁惠王”章,趙氏注曰:“所謂利,蓋富國強兵之類”,朱子從之曰:“趙岐注云,孟子知王欲以寓國強兵為利。”至于有關重要哲學概念如“仁”、“義”等之訓釋,則朱子多出自一己之心裁,極少盲從漢魏先賢的說法。
從上文對朱子《孟子集注》的因襲面所作的討論中,我們可以看出朱子對先秦經典以及漢注唐疏均以自己的哲學立場加以取舍裁成,因革損益,而非完全承襲舊學之矩雉,這一點最可以顯示出朱子為學的集大成性格,也可以反映出宋儒以主觀的立場追求知識的統(tǒng)一,并進而以批判的態(tài)度折衷融會傳統(tǒng)學問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