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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往事

2006-12-31 00:00:00陳啟文
福建文學 2006年8期

羅同志

羅同志是一個像牛一樣沉默的老頭兒,愛笑,笑起來讓人不可捉摸。

他這樣笑了一輩子了。

羅同志是煙波尾第一流的廚子。煙波尾在江南水鄉只能算一條湖汊子,如果放在北方也是一條大河了。河里能走八葉槳的大船。過了煙波尾,再往西,就是八百里洞庭,八百里洞庭煙波浩渺,煙波尾雖只是它的一個尾巴,卻也很有幾分大氣,古往今來出風流人物,出奇人異人。也出好女子。沒有好女子,男人的風流與奇異就表現不出來。

煙波尾還出產好魚,好米,算是江南數得著的魚米之鄉,兩岸逐水而生的玉竹稻,隨了那日夜不絕的流水一溜煙似的長過去,望不到盡頭。這稻并不需要種在水田里,也不必施肥澆灌,由著它天生地長,長得最稠密時,會把過往船只夾住,就得開鐮收割了。

羅同志最拿手的菜是煙波三蒸,哪一樣都少不得這樣的稻米,若只把玉竹米當飯吃,可惜了。羅同志用小磨慢悠悠地磨,將這米磨成粉了,再和鮮肉、活魚、湖藕一起拌勻,上甑,蒸。甑也是用玉竹米的秸桿編織而成,說起來很簡單吧,不容易哪。就說那魚,煙波尾里撈起來的胖頭魚,雖是平常之物,但做起來特麻煩,先得去頭去尾,切成豆腐大的一塊一塊,這不難,難的是剔魚骨。胖頭刺多,那么多的刺是怎么剔出來的呢?這里邊藏著絕招,羅同志是不說的。每次剔魚骨,他都要把手下幫廚的人攆走,關門,上門栓。一溜腦袋緊貼在那門縫上看,看不見魚,也看不見羅同志手上的動作,只看見他尖銳突出的屁股,似兩把刀,上上下下,平平仄仄,很押韻。開門時,看那魚,刺與骨頭之間的魚肉剔得干干凈凈,沒有一根刺了,那魚被他軟綿綿地拎在手上,眼睛還在轉動。你要問他是怎么弄的,他只輕輕一笑,很和氣,還是讓人難以捉摸。

玉竹米磨出來的粉,不糯不軟,很有勁。魚拌勻了,肉拌勻了,湖藕用刀背扁過,然后一槅一槅上甑。火,是用玉竹米的秸稈來燒,同樣的貨色,換了別的什么火,那味道就差了許多。這么多的事兒辦下來,羅同志一點兒也不亂,臉上沒一點汗,條條理理都透著悠閑。那甑,架在一口很大的鐵鍋里,鍋里燒著開水,火漸旺,甑里漸漸有撲騰撲騰之聲,香味濃起來。那甑里此刻發生的一切,別人不知道,羅同志一目了然。第一層里放著大肉,油漫漫地滲出來,流入第二槅,這槅放的是魚,熱油和魚香味一起濃濃地和著,又流連到第三槅,這已是最底下了,鋪著一大片荷葉,荷葉上放著湖藕,那本是乏味之物的湖藕,在這熱漉漉的汁液里沉浸著,滋潤著。想一想,你也知道該是怎樣的美味,這會兒大家都看著羅同志,羅同志站在白漫漫的香霧中,像一個天神。大家都等著他把手一揮,同志們,開飯啦!

他不是開玩笑,他是非常嚴肅認真地喊同志們。這是煙波尾為什么都叫他羅同志的原因。同志,用我們家鄉的土話一叫——洞雞,不知道有多別扭,多滑稽。他叫他堂客也這樣叫,一次,他上房揭瓦,堂客給他扶著梯子,不知怎的,梯子晃悠了一下,羅同志立刻大喊,洞雞,扶穩一點!他堂客便大聲回敬他一句,你娘才是洞雞呢!

羅同志一下子出了名,羅!洞!雞!

對于羅同志的身世我后來多少了解一點,他原本是個小匪兵,給洞庭湖上大名鼎鼎的土匪司令張飛虎做過飯,解放初期被南下部隊俘虜了,解放軍也沒有為難他,讓他給剿匪部隊做飯。過了兩年,土匪基本上消滅了,這支剿匪部隊被抽調到朝鮮戰場,他也成了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一名炊事員。或許是在土匪堆里混久了,每次開飯,他還是習慣喊,報告長官,開飯了!或是,弟兄們,開飯了!為這事他沒少挨過批評,但要把一句說慣了的話改過來,還真難。首長和同志們就時時刻刻提醒他,每次在他口一張時,一個聲音便趕緊提醒他,叫同志!經過這日復一日的反復強調,羅同志沒看見人時,腦子里也總有一個聲音提醒他,叫同志叫同志。夜里做夢時也聽見有人對他喊,叫同志叫同志。他還真的給改造過來了,改造過來又改不回去了。據說,他本來是可干上炊事班長的,有一次他挑著飯菜擔子去戰壕里,同志們正對敵軍喊話,讓他們趕緊投降,喉嚨都喊啞了。排長就把喇叭筒遞給羅同志,讓他也喊喊。羅同志拿起喇叭筒就喊了一聲:

同志們,趕緊投降吧!

這一嗓門喊開去,差點叫排長把他給崩了,以為他是喊我們的同志們去投降。

炊事班長自然是當不成了。

余生已晚,待到略知人間煙火時,羅同志早已是一個駝著背的老頭兒,走到哪里都像背著一口大鍋。煙波三蒸,他不再輕易動手,做起來太麻煩了。只有在辦白喜事這樣的筵席時,他才會系上圍裙,做一做。他不做紅喜事。一個人一生值得高興的事太多,死,卻只有一回,是大事。

那煙波三蒸,真是好吃啊。開了甑,一碗一碗地端上來,每只碗都堆得冒尖。那肉看上去一股溫吞吞的氣息,咬一口汁液四濺,燙得你會叫起來。越燙,越好吃。魚,鮮得很,鮮得很呢。湖藕呢,挾一片入口,還沒來得及使上牙齒,就順著舌根滑溜進喉嚨里去了。留下的,只有味。

誰死了都可以,只要別讓羅同志死了,那時我真是這么想,可羅同志終于還是死了。那天陽光燦爛,一點也不像是要死人的日子。一個副縣長,也是從煙波尾混出來的,他陪著幾個省里、市里來的官兒,開著三輛轎車到了煙波尾,要吃煙波三蒸了。但他們嫌胖頭太掉價,搞來了一條娃娃魚。和往常一樣,剔魚骨時,羅同志照例關上了門,落了栓。一溜腦袋貼在門縫上朝里看。還沒看清什么,突然聽見一聲怪叫,嗚哇——,像嬰兒的啼哭,悲慘而又絕望。許久,不再有動靜。幾個人使勁撞開那道門,連門磚也撞下了幾塊。就看見羅同志仰躺在一口水缸旁,腦袋歪向一側,嘴邊一攤魚血,一攤嘔吐物,那嘴大張著,還保持著他最后絕望地呼喊一聲的樣子:同、志!

悶葫蘆

悶葫蘆是一個人的綽號,一個土匪。也就是羅同志他爹。

他爹是怎么當了土匪的,不知道。解放前,湖南出土匪,一路是湘西武陵大山中的山匪,一路是活躍在洞庭湖煙波尾一帶的湖匪。湖匪大多藏身于大湖周邊濕地上的蘆葦叢中,或一些無人居住的荒涼小島上,晝伏夜出,褲帶上除了刀子、槍和子彈袋,還吊著三個小布袋,一袋鹽,一袋干辣椒,一袋煙絲,另外還有一只裝滿了燒酒的葫蘆。

湖匪山匪都是匪,卻又很不一樣。湖匪樣子很怪,臉用豬血抹得通紅,頭上裝一對牛角,很嚇人。膽子卻小,沒有湘西大山里的土匪那樣一股狠勁、剽悍勁兒。湘西的土匪見了你,先笑一下,你還以為遇上了一個熟人,正在尋思這人是誰呢,他一刀子就捅進來了。湖匪輕易不動刀子,以嚇為主。把你嚇唬住了,他就搶,沒把你嚇住,他轉身就跑。跑了,又不能餓著呀,跑過豌豆地時就抓一把青豌豆,跑過花生地時又拔幾蔸花生,到了他認為安全的地方,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湊在一起,包在荷葉里燜熟了,吃,還挺香。現在賣的那種花花綠綠的所謂八寶飯,我懷疑最初可能是土匪的吃食。

土匪是一個特殊的生命群體,既是生命就逃不了吃喝,而且又是亡命之徒,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被人殺死,只能饑一頓飽一頓逮著什么吃什么。逮著了,猛吃一頓,這也許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頓呢。沒撈著,餓它幾天,照樣奔跑如飛。所以又有了吃了個賊飽之說,很傳神。說是有個毛腳土匪,到一戶人家里去打劫。屋里只有一個婦人,他把那婦人的嘴用一團破布堵了,手腳捆住,扔在墻角里,然后開始搜尋他想要的東西。恰好這時,這家里的男人扛了一把鋤頭從田里回來,這毛腳土匪不敢久留,急忙將雞窩里的一窩雞蛋掖進懷里,從后窗里逃走了。逃到蘆葦蕩里,磕開一只,土匪大叫倒霉,這蛋是孵過的,里面的小雞都長得有頭有臉了。也是餓急了,土匪把這孵過的雞蛋燒熟了,眼睛一閉,吃。只吃了一口,就合不攏嘴了,說不出是一種什么味道,很怪,但越吃越想吃。現在這種燒孵蛋也是煙波尾的一道美食了。

據說回鍋肉最早也是土匪發明的。有個土匪搶來一塊肉,他居然還搞到了一口鍋。躲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正炒著,突然有人追上來了。他端起鍋就跑,見沒人追了,又在湖洲上扒個土坑,重新架起鍋,再炒。這種分幾次炒熟的肉居然比一次性炒熟的更香,更好吃。現在流行于川湘一帶的土匪雞,也算得是招牌菜了。我好奇地到廚房里去看過,廚師一手捉了雞,一手操了刀,一臉的興奮,鋒快的一刀把雞剖開了,不放血,不祛毛,只將心肝五臟摘了,在血糊糊的雞腔內抹上一層鹽巴,一層辣椒醬,合攏了,再用糯泥巴嚴嚴實實地糊住,扔在柴火中,燒。雞在火中還要咯咯咯地叫上好一陣,才慢慢死去。燒時,要不斷地翻動雞身,怎么翻就看廚師的本領了。燒好后,用火鉗把雞從灰燼中扒出來,糊上去的糯泥巴已經干透了,像閃亮的陶片一樣,剝下一塊,雞毛就連著脫下一塊,露出一片焦黃香脆的雞肉來。吃了,感覺真正是吃了一回雞,忍不住還要滿臉狐疑地瞅那廚師幾眼。

廚師一笑說,爺,你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爹,我爺爺,都是死在床上的。

我也試著在家里做了幾回土匪雞,不是糊了,就是沒燒熟。浪費哪!想來,土匪無道,食卻有道,他們在狼奔豕突中吃出來的千般風味,都是被生存逼出來的,而不是太平盛世的廚師挖空心思玩出來的花樣。

言歸正傳,回頭說羅同志他爹。羅同志他爹羅老大,江湖上喚做悶葫蘆大爺,那已不是一般的毛腳土匪可比的,那是土匪們的教父。羅同志也是有名字的,叫個苕。苕是蠢貨,煙波尾叫苕的人可不少。悶葫蘆大爺雖是土匪,卻不偷不搶,專揀大戶吃。苕也常跟著他爹去吃大戶。

田里的莊稼收了,爹的胡子也刮了。是秋天了。

爹說,苕咧,我帶你去開開眼吧。

苕就騎在爹的脖子上,抱著爹的腦袋,那是個像葫蘆一樣刮得溜光的腦袋。爹在空茫茫的散發出新稻香味的湖洲上疾奔,穿一身黑色的棉綢衣,腰上扎一條白大布帶子,帶子上掛個銅黃閃亮的酒葫蘆。湖洲上看不見過往人影,偶爾會聽見幾聲牛哞,這里一聲,那里一聲,隔得很遠,天地間真是寂寞啊。爹說,苕啊,你看這到處都是空茫茫的一片,要是沒個土匪多沒意思。苕很懂事地點頭,可怎么看爹也不像是個土匪,上上下下一身漆黑的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烏鴉。那一望無際的白茫茫的湖洲,爹一眨眼就飛過來了。

爹站在一幢青灰灰的大瓦屋前,門前有兩只青石獅子鎮著,后院有一大片桂花樹捧著,屋脊上臥兩條龍,戲一個珠。好氣派的一戶人家啊。苕從爹的背脊上滑下來,看看那緊閉的兩扇朱漆大門,又看看爹。爹不慌不忙,一只腳蹬在石獅子的頭上,抽了一袋煙,才去開那門上掛著的黃銅大鎖。三下兩下,那把鎖就咔嚓一聲開了,爹牽著苕走進那座大宅子,就像走進了自己家里一樣。穿過一個天井,又看見一個花廳。花廳里擺著一張八仙大桌,桌上十來個盤子,都用碗扣著。爹把碗一個一個地揭開,立刻就有熱乎乎的香氣漫出來,然后就在一把靠背椅上坐下,又把同樣的一張靠背椅拖得挨桌子近一點,給苕坐。一大盆白米飯,是剛從田里打回來的新稻米,聞起來都是新的。

爹把筷子一揮,吃。

苕吃飯,爹喝酒,爹喝酒不用杯子,嘴對嘴地喝那把銅壺里的酒,美滋滋地咂著舌頭。爹說,你吃呀,別光吃飯,多吃菜。十幾個盤子里的菜,苕每樣嘗了一筷子,肚子就飽了,剩下的,爹一個人慢慢地吃,吃光了一只雞,又吃下了一整條魚,還吃了兩只鴿子,爹的肚子真大。到最后,爹把銅壺里的酒喝干了,又把桌上放著的一壺酒倒了進去,蓋上蓋子,掛在了那條白大布腰帶上。

桌上如風卷殘云,只有一只小碟子里的東西沒動。是一個小碟金黃色的稻子,上面插著一面三角紙旗,白的。苕不知這是什么意思,好奇地把筷子伸了進去,爹趕緊把他的筷子按住了,說,記住了,以后別動這只碟子。

苕感到好生奇怪。

該走了。爹站起身來,對這空無一人的宅子拱了拱手,說,羅某在這里多謝了,明年的這個時候,在下再來叨擾。

爹拱手的時候,苕聽見爹的袖子里有些響聲。

出了門,他就問爹的袖子里藏著什么。爹說是光洋。苕說,我以為土匪搶錢一定要殺人呢。爹說也有殺人的,那都是些膽小的土匪。

爹是個不殺人的土匪,可最終卻被人給殺了。日本人,鬼子!爹死得很慘,死得像一條漢子。劊子手讓爹跪下,他不肯跪,劊子手就用東洋馬刀砍他的腿,直到把兩條腿齊刷刷斬斷了,他就用兩條斷腿站著。大丈夫頂天立地,一根脊梁而已。劊子手故意換了一把鈍刀來砍他的脖子,連砍十幾刀也沒把那顆腦袋砍下來。他還把頭轉過來望著劊子手笑,笑著說,你以為殺人這么容易?嚇得那劊子手怪叫了一聲,刀啃在骨頭縫里,拔也拔不出來了。后來又換了一個劊子手,使了快刀才把那顆頭顱一刀砍下,一顆像葫蘆瓢樣光光的腦袋。

后人為了紀念悶葫蘆大爺,民間出現了一道叫悶葫蘆的菜。取一青黃葫蘆,齊齊地將葫蘆把兒鋸去,又將葫蘆肚內的瓤取出,作為容器,將蓮參、花菇、雞塊趁熱加入葫蘆內,蓋上葫蘆蓋,以慢火燜兩小時,上桌。很好吃,稱得是煙波一絕。

爹死了之后,苕才知道爹在洞庭湖上名氣有多大。湖洲上那些大戶人家,在每年新谷進倉之后,都盼著他爹去走一趟,江湖上把這叫做趟淌水,凡是爹趟過水的人家,爹會扔一只飛鏢在他們家里,每一只飛鏢上都有他的記號、年號,那些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土匪,則叫趟渾水。但他們只要看見了這只飛鏢,就知道悶葫蘆大爺趟過一次了,趕緊調頭走人。

悶葫蘆大爺那是什么人哪?誰都知道,悶葫蘆大爺死后,他的名聲就不只是江湖上知道了,湖洲上的老百姓也知道了,鬼子也知道了,他是個“土匪”,卻是個真正的中國人。爹不讓苕往里頭伸筷子的那一只小碟,苕后來也明白了其中的含意,那一小碟稻子不是別的,是種子。留下了這一碟具有象征意義的種子,就等于給這家人也給自己留下了一條活路。苕一輩子沒忘爹說過的一句話,就是當了土匪,也不能把事做絕啊。

飛司令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哪怕是當土匪,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當土匪和出家當和尚一樣,也要有人來度你。小沙彌由老和尚親手剃度了,頒發給你一張度牒,才算正式當了和尚。小土匪初入江湖,也得由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土匪超度一下。怎么度?不剃光頭也不發度牒,那深藏不露的老匪遠遠地看見你來了,忽地擲來一把刀子。你接住了,用舌頭在刀尖上舔一下。要見紅。然后長跪在地,雙手托起見了紅的刀子高高舉過頭頂。老土匪接過刀子,在你的脖頸上把血蹭干凈,就算把你度了。

江湖上的人把這叫吃血飯,或在刀尖上舔血。

悶葫蘆大爺就是這樣一個度人的土匪。他手下無一兵一卒,可資格老,輩分高。吃血飯,也是講究論資排輩的。早先悶葫蘆大爺也是有幾百號人馬的,可全被他輸掉了。他好賭。一次他抓到了個書生。這書生會唱許多新鮮歌兒,悶葫蘆大爺愛聽。書生唱歌,他就用刀拍打出節拍。眾匪兵們也都跟著他打著節拍。一曲唱畢,葫蘆大爺突然問那書生,會不會賭?那書生說,略知一二。

兩人便豪賭起來。賭到最后,書生便押上了自己的性命,葫蘆大爺就押上了自己的兵。他手氣不好,把手下的兵一個一個都輸掉了,最后輸得只剩下自己了,成一個光桿司令。葫蘆大爺說,我不能再賭了,再賭連我自己也要輸給你,那些兵都歸你了,你就當老二吧,本司令只管著你就行了。葫蘆大爺高風亮節,不賴賬。可沒過多久,他一覺睡醒,那書生卻連人帶馬地消失了。葫蘆大爺沒過多久就知道了,那書生是抗日部隊的人。葫蘆大爺早就聽說抗日部隊厲害,沒想到如此厲害。從此他就戒了賭,但也不再帶兵了,只憑著自己是個老江湖,超度眾生為匪。

張飛虎就是葫蘆大爺度出來的。此人本是窮苦人家的子弟,在家叫做黑虎。見過的人都說他站著像一只老虎,坐著也像一只老虎,而且黑,黑得連心都像是黑的。一天晚上,黑虎他娘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只黑老虎嘴里叼著一塊肉,一只腳踏在門檻上。早晨醒了,她正尋思著這個夢是啥兆頭,突然看見兒子不知從哪里拎了一刀肉回來,走到門口時草鞋帶子散了,他把系肉的稻草繩用牙咬住,一只腳踏在門檻上,彎腰系著鞋帶。

黑虎他娘想起夜里那個夢,尖叫一聲就昏過去了。

后來人們都說,黑虎是黑虎精投胎轉世。

張飛虎這個名字是悶葫蘆大爺度他時給取的。悶葫蘆大爺說,你黑得就像個張飛,再加上個虎字,就如虎添翼了,以后是能干大事的,但你要謹記兩個字:忠、義!

張飛虎說,弟子記住了,請師父放心。

還別說,這忠義二字還真神啦,這張飛虎忠啊,忠啥,對國家忠。他打日本鬼子。第二呢,他對手下的兄弟們很講義氣,從不濫殺無辜。沒過幾年,他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土匪了,他有槍,有旗號,手下有上千的弟兄。這樣一個土匪,也就不必再干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勾當,而是公開設下水卡、路卡,名正言順地坐卡收錢。這時候黑虎出行,那可是八面威風啊,穿一身國民革命軍的上校軍服,足蹬一雙閃閃發亮的黑馬靴,在前邊開道的是半人高的一條狼狗,屁股后面還跟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親兵。他很喜歡張飛虎中間的那個飛字,江湖內外便都叫他飛司令。

就在飛司令勢焰如日中天時,煙波尾從湖北沔陽來了個逃難的廚子,白凈面孔,西式分頭,穿一身長袍馬褂,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廚子,大家都叫他黃先生。

那會兒國民黨縣黨部和縣政府為躲日本人,都從城里遷到了煙波尾。雖已轉入地下,飯還是要吃的,酒還是要喝的。黃先生憑他做得一手好飯菜,很快就在煙波尾站穩了腳跟,還買了一幢兩進的宅子,準備迎娶花妹子。那可是煙波尾最漂亮的一個妹子,長得像新鮮豆腐一樣又白又嫩,水蛇腰兒,一走上上下下都閃,妖精兒似的。

黃宅門口剛掛上紅燈籠時,突然來了一個人,飛司令。很突然,還真的就像從天而降。但黃先生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人,而是那條個人高的狼狗。他的腿肚子一軟,差一點沒跪下。他怕狗。飛司令很講義氣,伸手把先生攙住。又響亮地打著哈哈說,莫要跪,莫要跪,司令我是特意來請先生的。

后面馬上跟上來兩頂轎子。

黃先生猶猶豫豫地問,請……請我?

飛司令說,請先生去給我辦酒筵,司令我要娶三姨太呢。

站在黃先生背后的花妹子開始還有點害怕,看見飛司令這么和氣,就不太怕了,一雙大眼也漸漸亮了起來,而女子天生又是好奇的,她好奇地問,哪家的姑娘有這么好的福氣啊?能嫁給飛司令,那可真是享福啊。

花妹子這張小嘴,還真是又乖又甜。

那飛司令吃驚地問,怎么,你還不知道?我要娶的三姨太就是你啊!

花妹子聽了撲哧一笑,以為飛司令在開玩笑。

飛司令把手一揮,對后邊的親兵說,奏樂,迎三姨太上轎!

飛司令說得到就做得到,也只有他這種非同一般的土匪才說得到就做得到。花轎抬到司令部,從轎里走下的花妹子就成三姨太了,從另一頂轎里走出來的黃先生,就成司令的御廚了。飛司令早就想找這么一個好廚子了,他摸了摸鼻子底下那一撇一捺的八字胡,對黃先生又響亮地打了一個哈哈,說,好兄弟,好好干吧,司令我講的就是個義氣,決不會虧待你的。

司令部扎在一家財主的大宅子里,司令和三姨太住的是一套帶花廳的大房,兩邊各有一間廂房,黃先生住一間,另一間住著司令的親信馬弁,苕。苕可不是一般的馬弁,苕他爹被日本人殺了之后,飛司令就把他接來了,也并不把他當小馬弁看待,而是把他看做是自己的一個小兄弟。司令在床上折騰到半夜,折騰累了,就拉長了聲音喊,苕呃,苕呃。苕睡得迷迷糊糊的,趕緊捧著一壺釅釅的茶,捧到司令床邊。司令也不接,只閉著眼睛吮住壺嘴,一次能吮大半壺。苕是飛司令最信任的人,別人泡的茶,哪怕是三姨太親手泡的茶,他也不喝。土匪的疑心是很重的。苕每次進去,都看見三姨太睡得很熟,把一只雪白光潔的手臂放在司令的胸毛上,手腕上戴一只白玉手鐲,在夜色里靜靜地發著光。

一天夜里苕從司令房里出來,嚇了一跳,一個身影在院子里飄來飄去,兩條腿仿佛懸浮在空中。他睜大眼睛一看,又什么也沒看見。又一天晚上,是冬天了,剛剛落過一場大雪。苕被尿脹醒了,正叉著兩條腿對著墻根撒尿,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響動,那個人好像用腳尖在走,他下意識地把頭偏了一下,看見一個月白色的影子立在黃先生門口,慢慢地舉起一只手,攏了攏頭發。

苕暗暗地為司令捏了一把汗,又感到一種強烈的好奇,想,要出點什么事。人啊,都想看到自己沒看到的東西,何況苕這樣的小孩子。苕悄悄回到床上,豎起耳朵聽,聽見什么地方一扇門吱呀一聲響了,不知道是開門,還是關門,但離得十分遙遠。苕的心里縈繞著一種不祥氣息。這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還是醒著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天亮了,他看見飛司令在那片雪地里打拳,滿地的白雪踩得已不像樣子。苕一雙眼睛血紅,看那雪也是紅的,看司令也像個血人。司令打完一路拳,走過來,在他頭上摸了一下,苕頓覺頭皮一涼,其實司令的手熱乎乎的。司令揚起兩道濃眉,一高一低地看著他,那眼神很古怪。

苕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想這事要不要告訴司令呢?

司令卻把一根指頭豎在嘴唇上,噓了一聲,又用極低的聲音問,你是不是看見什么了?

苕還在猶豫,司令又說,沒事,有人是想殺我,可沒這個膽呢。我可不想殺他,殺了他誰給我做好吃的呢?就是明知道他在飯菜里摻了毒藥,我還是饞得想要吃啊。

司令舔了一下嘴皮,像個饞嘴的孩子。

黃先生在廚房里忙著時,苕也時常去看看,有時也幫著掐個蔥、洗幾個芋頭什么的。黃先生老是斜了眼看這個小馬弁,以為是司令派來監視自己的。有一次黃先生抱了柴進來,裝著沒看見,一下子把苕撞倒在地,額頭上嗑出了一個包。司令問苕是怎么回事,苕說是自己不小心跌的。司令還是來找黃先生了。司令說,老兄啊,都這么多天了你的氣還不順啊,你是不是覺得我睡了你老婆?我現在的老婆你以前不是也睡過么?你要想清楚,世上的女人多的是,人卻只有一條命哩,為了個女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值不?

黃先生一聲不吭,只管往灶里填著柴火。火越燒越大。

沒過多久,又出了一件事,一個親兵丟了一支槍。這可是殺頭的大事,但飛司令卻沒有太追究,好像也沒懷疑到黃先生頭上去,只把那親兵罰到廚房里去跟黃先生燒火,當兵的沒有槍了,自然就只能燒火了。

黃先生后來是被日本人打死的。那時間很多土匪都打鬼子。湖面上,每天都有幾艘飄著太陽旗的小火輪開來開去,只要看見蘆葦叢里有個人影一晃,鬼子立刻就是一陣亂槍。有很多老百姓都被他們當著土匪打死了。土匪打仗不行,像飛司令這支一千七八百人的隊伍,有時和幾十個日本兵打,還會敗下陣來。

那一天飛司令的部隊正和日本人打仗,黃先生背著一口鐵鍋來給司令做飯,一聲槍響就趴在地上了,用鍋蓋蓋著腦袋。這一次飛司令可打了個勝仗,日軍的那支小股部隊撤退后,司令才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他走到那口大鍋邊,喊道,老兄,該做飯啦。黃先生沒有吭聲。親兵們掀開鍋,才發現黃先生早已死了,后腦袋上挨了一槍,像鼻涕一樣流出些白花花的腦漿。

日怪,這槍子兒怎么是從后邊打來的?

這個結局讓我們這一代人感到意外。以我的想法,黃先生這一輩子活得太不值了,太窩囊了,他就是再軟弱,也該采取一些弱者的報復手段,比如說在給飛司令做飯菜時下點砒霜什么的,或是帶著三姨太私奔,隱姓埋名在一個偏遠的鄉村過一種世外桃源的生活。如果真是這樣,我寫的這篇東西至少就不會這樣平庸了。對于我們的疑問和想法,以前的苕,后來的羅同志聽了卻從不說什么,總是一笑,笑得永遠讓人難以捉摸。

黃先生死后,給飛司令做飯的就是苕了。

苕的手藝,是從黃先生那里學的。比如他后來最拿手的煙波三蒸,實際上是黃先生從湖北沔陽帶來的天沔三蒸。正宗的天沔三蒸我后來也吃過,比煙波三蒸差遠了。這可能與水土有關。煙波尾的水好,土好,長出來的稻子好,魚好,湖藕好,自然味道就好。

苕沒給飛司令做幾年飯,湖南全境和平解放,南下部隊一下子失去了作戰對手,就開始大規模地清剿湘西和洞庭湖一帶的山匪、湖匪。苕和三姨太相繼被解放軍俘虜,但一直沒有發現飛司令的下落。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八九歲的時候,武裝民兵在離煙波尾八十多里外一個叫扁擔山的荒涼小島上擊斃了一個土匪,七十多了,瞇縫著眼睛,那副表情無比陰險,無比狡猾。這件事曾經轟動一時,有人說這是洞庭湖上的最后一個土匪。人們還在他藏身的洞穴里,看見了一洞子的干稻草、谷殼、雞毛,還有一只糊滿了泥巴的瓦罐,燜著淺淺的小半罐米飯。另有一把壓滿了子彈的駁殼槍,但早已打不響了,子彈全都銹在槍膛里了。

人們把三姨太找來辨認,三姨太眼睛瞎了。又想到志愿軍復員戰士羅苕、羅同志,他是給飛司令當過馬弁的,燒過飯菜的。羅同志開始說好像是,他用指頭挖了一點瓦罐里的米飯嘗了嘗,呸的一聲吐了,說,不是,這個人肯定不是飛司令!

一個颯爽英姿的女民兵立刻摑了羅同志一耳光,厲聲問,都現在了,你還叫他飛司令,你想變天哪?

羅同志捂著臉說,我沒叫他飛司令,我是叫匪司令。

花一枝

花一枝就是從前的花妹子,后來的三姨太。再后來,到我們這一輩,就不知道她是真的叫花一枝,還是當時人們對她的美稱。

解放后,她就進了煙波尾老屋場后邊的尼姑庵當了尼姑。去那廟里,要穿過一條很深的巷子。一個人在巷子里走,總覺得后面有人跟著,可回頭看看,又不見一個人。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無聲涌動的香味,梔子花。那是從尼姑庵的土墻院子里飄來的,有些潮濕,還有些憂傷,充滿了往事。

尼姑庵只一間正殿,里面供奉的是觀音菩薩。菩薩滿身疤痕了。也曾裝過金。漆皮一脫,便袒露出一塊一塊的泥胎本色。但你還是會本能地仰起臉來看,抑制不住某種神秘的誘惑。從菩薩的一只手后面繞過去,是一個月洞門,由門里看過去,好幽靜的一個庭院,方磚鋪得工工整整。小草從磚縫里探出來,剛要伸直身子,立刻就被一只手拔掉了。拔草的就是花一枝,已經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了,以我們兒童的目光,也看不出她原來有多么美。除了她,這庵里還有兩個年輕女尼,不是本地人,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雖說是尼姑,也就和俗人差不多,既不剃度,也不穿袈裟,穿著打扮與村中婦人無異,還種著幾丘田,是庵田。我好像也沒聽說過她們有什么法號,我們小時候去庵里玩,叫那瞎眼老尼花奶奶。也有些頑皮搗蛋的小子,罵她土匪婆子。

花奶奶好脾氣,罵她土匪婆子她也只笑一笑,繼續拔草。停了,又把那新黃稻稈做成的蒲團一個一個地抱到太陽底下來曬。這些蒲團都是供香客拜佛用的。我們這些小屁股也可以坐在梔子樹影下乘涼。待到長得更大了一些,讀得通古文了,就更加滿懷了古人的那種痛快,快哉此風。小南風一陣陣地吹著,不一會兒,把我們吹進夢鄉,整個身子都歪在了樹干上。

花奶奶很少坐,她又開始采摘梔子花了。她很愛干凈,每次采花之前,先要用清水洗一個臉,臉像一只浸透了水的干蜜柑似的。然后洗手。最少要換三次水,洗得指甲縫里看不到一點別的了,方才動手。她的手一伸過去,梔子花就在陽光下活潑潑地跳動了,綠的葉子,白亮的光,映得她的臉白一下,綠一下,臉上就有各種生動的表情。她一點也不像一個瞎子,手伸向哪兒,哪兒就是一朵花。

這尼姑庵的素齋很有名,連一些城里的食客也慕名而來品嘗。

菜一道道地上來了。

第一道菜是涼拌的,瑩瑩的一片月白色。似葉,又似花。客人夾了一片入口,水脆脆地嚼了一陣,終于也沒有明白是葉還是花,就問那端菜的年輕女尼是什么?女尼說,梔子花。

又一盤菜端上來了,清炒的,狀如鮮貝,色彩鮮明熱烈,氣韻極其生動。客人又嘗了一筷子,還是嘗不出味道來。客人抬起頭正要問,女尼笑著說,也是梔子花。

最后端上來一大碗湯。

客人心想,這一次總不是梔子花了吧?女尼在金邊的細瓷小碗里給每位客人舀一勺湯。看著客人們探詢的目光,女尼仍是笑吟吟地說,還是梔子花。

怎么都是……?客人正要問,一眼瞥見山墻上掛著的一個條幅,突然打住了話頭。

那條幅上寫的是:一花一世界。

歲月不饒人。我離開故鄉,離開煙波尾,也有二十幾年了,在這段時間里發生什么事都是可能的。然而那個尼姑庵里卻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時間仿佛在此靜止了多年。庵還是老樣子,樹還是老樣子。三個女尼,看起來也還是老樣子。不久前我回去了一趟,特意去那庵里看了看,又是梔子著花的季節,那又深又透的一大片白花,白得氤氳一片。進了神殿卻見那泥塑的觀音菩薩頭頂上竟也長出了一棵梔子樹,也開了花。那花因為不見陽光,反倒更白。白得有點邪,光開花不結果。我摘下一枝花來嗅著時,敲木魚的女尼打了個哈欠。

盤桓了一陣,我走了。走出了好遠,我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寂靜之中一個白發老太迎風而立,像一枝瘦竹的淡影,遙遠得仿佛長在這個世界之外。老太手里拿著一枝花,那是我無意間扔掉的。

掐指一算,老太已經快九十歲了。她是他們那個時代里活得年頭最長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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