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幫文友聚會。席間有德高望重的老者,有風華正茂的青年,當然還少不了我的同年人。
那天喝酒,喝的是文雅,吃的是閑適;不大呼小叫,不吹胡子瞪眼;細品慢酌,相互敬酒也是小咪一口,不跟你玩一口悶之類的粗獷。幾圈子下來,杯中物還有若干,只是話說得不停,天之南海之北,蘿卜干子大麥粥,或尋古探幽或憂國憂民,一任神侃。怎奈眾人皆是吃煙火之食的,飯桌上的俗套在這里同樣是深入人心,中華民族勸酒的良好傳統我等也是輝煌地繼承,一個個想方設法請別人多喝,理由總是一千帶一萬。一位哥們總是不停地想方設法逮住老者和女士勸酒,美其名曰:婦女老人優先!桌上有人就對這位仁兄的說法頗不服氣,跳將出來,慷慨激昂,一臉打抱不平的樣子:這是欺負弱者拿老實人開心!滿以為這種仗義執言會有積極效果,不曾想那位老哥更是出語驚人:我不比拼老者和女人比拼誰啊?這個年頭不欺負老實人欺負誰???
酒桌上頓時熱鬧起來,欺負老實人一說引起了一連串話題——討不到工錢的農民工是老實人,失地農民是老實人,在公交車上搶不到座位的是老實人,只會埋頭干活不會溜須拍馬的是老實人……
天地良心實話實說,這個年頭最老實的莫過于農民工了。他們離鄉別土到城里落腳謀生,頂烈日熬嚴寒干重活做苦事黃汗淌黑汗流咽白菜睡工棚,一年苦到頭,忙得灰頭土臉,還要時時看包工頭的臉色。到頭來,本就不高的報酬往往不能及時到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此只是低著頭生悶氣,偶爾喉結滑動一下,聲音還是吞進肚里——這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這世道咋就如此艱難呢?
有個把頭腦稍稍活絡一點平時看看報紙的,會去找找新聞單位或是尋求法律援助什么的,他們向記者編輯倒苦水,把法官律師當救星,希望得到幫助。遺憾的是,事情大多數不像期待的那樣,記者編輯不是審判者,新聞單位不是執法部門。同情是有的,安慰是有的,但是廉價的同情和單薄的安慰,能奈何得了老板的荷包?法官律師雖說在人們心目中是社會公平的最后一道屏障,但法院的“執行難”至今還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再說了,農民工能打得起官司的你看到過幾位?
再就是有個別感到絕望的弟兄,想想力氣也出了苦頭也吃了,鄉里鄉親都知道咱在城里“發財”,兩手空空回家對不起老爹老娘老婆小兒,無顏見父老鄉親,干脆爬上工地的塔吊,準備自行了斷——一了百了!那力大無窮見多識廣的塔吊喲,屹立在陽光下矗立在燦爛里,它穩如泰山處變不驚,坦然安詳一如往常。塔吊上的兄弟喲,他不曉得這樣走了也是白走,第二天太陽照樣升起來,第二年春天照樣會到來,百花照樣開起來;他們的老板工頭的日子照樣過起來,該包的二奶照包該養的小蜜照養,苦的是比農民工還老實的老實呆子——他的爹媽老婆和兒女。到頭來,他無論跳下來了還是最終被警察勸下來了,在當地又成了一些人幾天當中茶余飯后的談資。
憑一番閑話兩句文章,實在也幫不上老實人什么忙,農民工討不到的工錢還是討不到,生悶氣的老實人還是生悶氣。當然,說閑話也好寫文章也罷,人世間的事情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咱們話不能說死文章也不能寫絕,老實人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大多數,我的那位文友說這個年頭不欺負老實人欺負誰,本身可算是一句老實話,說老實話的我想也是老實人。有些人不是,討了便宜還賣乖,事實上欺負了老實人還不承認,偏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奸詐之徒了,這里咱們不提他。歸根到底,老實人是我們社會的脊梁,老實人是我們社會的基石。當然,老實人也不是天生就讓人欺負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只要是吃五谷的人都曉得這個道理。下面的文字就不必要寫了,就此擱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