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中有公辦教師、民辦教師、合同教師、缺額代課教師、代課教師之分。這是時代的產物。一段特殊的歷史時期,孕育了教師特殊的分類,形成了從事同樣工作,卻有著不同身份的人們!除公辦教師外,其余四種教師,是由于師資缺乏,從農村中選拔的,邊干農活邊從教,常常拿著低薪,卻干著崇高事業(yè),因而被人們稱之謂“背袋袋的先生”,或者“赤腳教師”的老師。筆者在農村受教育九年余,上述幾種教師都有幸遇上過,而遇上的民辦教師則更多。
張老師是個女民辦教師,她不高的個子,溫和的臉,是個命運多舛而對人和善的人。她高中畢業(yè),遇上文革,上邊取消了高考制度,實行推薦上大學,因而,雖然成績不錯,她也只能回“農村的廣闊天地”里去“大有作為”了。
她是我初一的班主任,又教我語文。那時,我很調皮還愛出風頭,仗著自己書畫不錯,常常在課堂上把任課老師以漫畫的方式畫出來,在老師對著黑板板書時,高舉給同學們看,博大家一笑。那次,當張老師回過身去寫字時,我又如法炮制了,我把畫有她頭像的畫舉了起來,在大家尚未及笑出來時,張老師竟然突然回頭!我當時就像是個被抓住的月亮底下的小偷,又驚又怕,恨不能地上有個縫,能一下子鉆進去。我這幅漫畫,是把張老師臉上的缺陷進行肆意夸張了的,在我的杰作上,張老師的圓長臉成了冬瓜,她的細長鼻子成了絲瓜,她的略顯蓬亂的短發(fā),成了一堆亂韭菜。
出乎意料的是,張老師并沒有怒聲訓斥我,而是走過來,把我手中的畫收了去。放學后,她把我叫到她辦公室。簡單批評了幾句卻說,你的字、畫是你的特長,今后,班里的黑板報就由你負責了。于是,我再也不在上課時亂畫亂涂了,而把每周一期的班報搞得漂漂亮亮。
她丈夫在外地工作,她獨自帶著3個未成年的孩子,忙時要去生產隊插忙,可她的工作從來沒馬虎過。不久,他丈夫患了腦瘤,人長成又肥又胖的畸形,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她默默地服侍照料了丈夫五年多,直到丈夫去世……至今,我始終不能忘懷經常紅腫著眼睛,平靜地給我們上課的張老師。
郜老師長得矮小精瘦,一雙眼睛綠豆似的很小,卻炯炯有神。他家庭成分不好,家境很苦。那個年代,民辦教師的工資只有公辦教師的一半都不到,郜老師的月工資收入超不過20元。而他煙癮很大,每天不抽兩包煙絕對過不了門,于是他只買一毛多一包的“大躍進”煙。我從沒見他喝過一次放茶葉的茶。常常在上課鈴聲剛響過,他才滿頭大汗,一只褲腿高、一只褲腿低地沖進教室。我們何嘗不知,我們辛苦的高老師是剛從忙完農活的田里趕來的……
那時,每年都有民辦教師轉為公辦教師的機會,也不知什么原因,教書年限并不短,教學質量也并不低的他,一年又一年的“民轉公”都沒有他,直到我市最后一批“民轉公”,已做了近30年中學老師的郜老師才成了正式教師!
與郜老師同事的一位老師,我不能也不想講他的名姓。這個老師雖只有小學未畢業(yè)的學歷,什么課都不會上,卻不僅早早地由民辦教師轉成了公辦教師,還當上了校領導。有一次學校開師生大會,他主持會議,為了表達他讓大家開會時不要交頭接耳,要維護會場紀律的意思,這位先生嚴肅地對在座的上千名師生大聲說:“話不能講,屁也不能放!不要在家吃了點好東西,專門來放屁,一定要堅決把屁門夾住!夾住就是勝利!”講了這話,他自己覺得好笑,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鼻涕交匯。聽了這話,很多人都跟著笑……而我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