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水器在汽車擋風玻璃上使勁地左右移動著,把上面那又厚又濕的雪花刮掉。汽車的錄音機里正放著韋利·納爾遜的歌曲《又在路上》,潔白的雪花正伴隨著它的優美旋律有節奏地飄落。
理查德把錄音機關掉。從美國的芝加哥出發后,在過去的兩個小時里他已經把這首歌聽了四遍了,現在他感到厭倦了。他聳了聳疼痛的雙肩,想把剩余的路程都給聳掉。從這兒到加拿大的渥太華還有很遠的路程,暴風雪就要來了,在這種情況下在國際公路上行駛是很危險的。
理查德發現遠處的卡車加油站里露出溫暖的燈光,他知道那里不僅為卡車加油,并且還設有餐館。他當即決定把卡車停在路邊,進去吃東西,同時可以趁此機會看看天氣是轉好還是轉成暴風雪,如果轉成暴風雪,那么這條國際高速公路可能會被關閉,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把他那輛橘紅色的集裝箱貨車速度放慢,把那53英尺長的貨車停放在一個空車位上。他車里裝的是輪胎,很重,要運往渥太華,然后再到加拿大的多倫多裝滿貨物送往芝加哥。
他伸手去拿他的夾克衫,眼睛一瞥,看見了乘客座位上放著的那個盒子,他猶豫了一下。他的母親擔心他在路上過圣誕節會感到孤獨,就給了他一個裝滿禮物的盒子。他微笑起來:他的媽媽仍然把他當作小孩子。他看了看手表,已經將近圣涎節的午夜了,那么他現在應該可以打開禮物了。
理查德打開盒子,發現里面有一件暖和的法蘭絨襯衫,也許是青灰色的。這在汽車里那昏暗的光線下很難判斷出來,不過他的媽媽知道他喜歡青灰顏色。另外還有一些厚襪子和皮手套。媽媽總為他操心,擔心她這最小的兒子會受寒。盒子里還有家里做的圣誕甜餅、奶油軟糖和一只印有圣誕老人的紅襪子。他把手伸進襪子里,拽出一輛玩具卡車,看起來跟他自己開的那輛很相似,他不知道他的母親究竟跑了多少家商店,才找到這樣匹配的一件禮物的。
他的眼睛有些刺痛的感覺。下個月他就要20歲了。他已是一個成年人了,成年人是不會為甜餅和玩具卡車,或是因為在圣誕節那天他們離家一千英里而哭泣的。
他爬出駕駛室,冷風像重拳一樣捶在他胸口。他把領子豎起來,跑過停車場,來到通宵營業的咖啡店里。他又高又瘦,弱不禁風。咖啡店里溫暖而舒適。十幾個卡車司機正散坐在柜臺和桌子前。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正擠坐在一起,他們看起來又疲倦又不快樂。
理查德為那個小男孩感到難過。他看起來只有8歲左右,按照常規,孩子是不應該在一家卡車加油站里度過圣誕節的。男孩的父母正在倒咖啡,理查德猜想他們可能是要到某個地方與他們的親戚一起過圣誕節,但是被雪阻在這里。他們正在喝咖啡以保持頭腦清醒,這樣他們就能等天氣一轉好就上路了。
“外面很冷,我吐出的唾沫沒落地就變成了冰柱了,”坐在柜臺前的一個胖胖的卡車司機說,其他人都大聲笑起來。
一個可愛的金發女招待遞給理查德一張菜單。
“我要一些點心和肉湯……”他說。
“外加一杯加冰檸檬茶。”她替他說完,“你是這里惟一一位不要咖啡的卡車司機。”她微笑著,似乎并不急于離開。
“你能記得我,我很驚訝。”理查德回了她一個微笑。
“我怎么能忘記你這雙漂亮的褐色眼睛和你的鄉下口音呢?”她問道,希望他會猜到每一次有卡車開進來的時候她都會以為是他而凝神注視。
“喲,送給我們新一年幸福的圣誕老人來啦!”這位女招待突然驚喜地叫喊道。
店門口走進一位頭戴圣誕帽的老人,但令人費解的是,他的圣誕衣服是一片片色彩不同的補丁縫成的,看上去艷麗奪目。
人們都圍了上來,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圣誕老人非常好奇。于是我問他:“為什么你要穿這么一件怪衣服出來?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嗎?”
圣誕老人答道:“衣服上的每一種顏色都代表鄉親們的一個錯誤。我不想他們惦記自己曾犯下的過失。”旅行者接著問道:“那你腋窩下的白色補丁又代表什么呢?”老人很不情愿地答道:“這是我自己的錯誤。我把它放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在我們的生活中,是否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就像這個穿著一件打滿補丁外套的老人,把他人的過失放在最顯著的位置,用最醒目的顏色標出,卻將自己的錯誤藏在腋窩下的一小點兒白色里。最后,只能落得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上孤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