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挑戰：窮家嫂子供出兩個博士后小姑

俗話說，姑嫂矛盾先天注定。然而在甘肅省會寧縣一個偏遠貧瘠的小山村，一個在黃土地滾打一輩子的嫂子，卻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和不屈不撓的性格創造了一個例外：在生活環境十分惡劣的情況下，她省吃儉用，將三個小姑子全送進了大學，其中兩個成了博士后，一個是碩士研究生。

就在兩個小姑子留洋海外，最小的小姑子也成家立業時，堅強的嫂子依然沒有停止在田間地頭的辛勞耕作。在十年九旱的惡劣環境中，她以驚人的毅力戰勝貧窮、戰勝勞累，一舉將自己的三個孩子相繼送進了全國名校。勤勞的嫂子用樸實無華的一生照亮了別人，卻由于多年勞累過度，腰過早地彎下了，頭發也過早地花白了……

有嫂子在，你們都有學上

１９５８年１２月１６日，胡春蘭出生在甘肅省靖遠縣高灣鄉白崖村。由于此地與會寧縣接壤，同樣干旱缺水的地理環境讓胡春蘭從小便體驗到了農村人的艱辛。１９８０年，２２歲的胡春蘭成了村里的“大齡”青年，母親迫不及待地托人四處給胡春蘭找對象，這時有人給她介紹了肖建平。１９８０年１１月１７日是胡春蘭和肖建平的大喜日子，胡春蘭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嫁到肖家。“新郎長啥樣都沒見過，以后等著我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就這么糊里糊涂地，胡春蘭成了肖家的兒媳婦。

初到肖家，胡春蘭傻眼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兩孔窯洞，而靠東邊臨時搭建的一間簡易小房就是她的新房。看著窮困潦倒的新家，胡春蘭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

肖家就肖建平一個兒子，一個大姐早已出嫁，底下是三個還未成年的妹妹。胡春蘭嫁進來時，最大的妹妹肖彩麗１４歲，二妹肖彩霞１１歲，而最小的妹妹肖彩萍只有７歲。當時，只有肖彩麗在上學，而其余的兩個妹妹都在家放羊。每次看著兩個小姑子瞪著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肖彩麗去上學的背影時，胡春蘭的心里就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她試探著對公公說：“爸，彩霞和彩萍都到上學的年齡了，咱可不能耽擱她們呀！”

公公沉默了半天后開口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家里這么多農活，她們去上學活誰干哩？”末了又加了一句，“要不是看著彩麗學習好，老師一直不讓退學，我也打算讓她回家幫你哩！”

胡春蘭吃了一驚，隨即開口說道：“爸，話可不能這么說，莊稼人的活啥時候是個頭？何況咱們窮，不就是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苦嗎，咱們可不能再讓彩麗她們像我們這樣過一輩子。”

聽了兒媳婦的這番話，公公沉默了。會寧是全國聞名的狀元縣，這個地方有很多知識改變命運的例子。看著公公有些動搖，胡春蘭急忙趁熱打鐵：“爸，這樣吧，以后彩霞該干的活我來干，她年齡不小了，就讓她去上學吧。至于彩萍，她年齡還小，讓她在家再待上一年半載，等家里經濟條件好些，再送她去學校。你看這樣好嗎？”公公猶豫了很久，終于遲疑地點點頭。

從此，胡春蘭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勞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養豬、喂雞、打掃牲口圈，等天稍微亮一點時，便和丈夫一塊兒上山耕作。當時，公公身體不好，婆婆也患有嚴重的胃病，大小家務便全落在了胡春蘭身上。五六十里的山路胡春蘭一天奔波幾個來回，不但要忙地里的農活，還要按時按點給一家老小做飯，等晚上躺到床上時，總累得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盡管肖家屬于田地大戶，但在十年九旱的會寧，幾十畝田地并不能解決一家人的吃飯問題，更何況還要供兩個妹妹上學。“再苦再窮也要讓妹妹們有學上！”胡春蘭暗暗地發誓，可究竟要如何解決面臨的困境，她每天都在冥思苦想。

１９８１年，會寧遭遇罕見的大旱，地里的麥苗都被曬趴在地上，莊稼幾乎顆粒無收。這期間，已經開始懂事的肖彩麗看著糧倉里不多的糧食，跑來和嫂子商量。

“嫂子，我不想上學了，讓我和你一塊兒干農活吧，妹妹們還小，以后讓她們去念書吧！”

“不行，只要有嫂子在，你們都有學上！”胡春蘭堅定地說。

晚上，已身懷六甲的胡春蘭夜不能寐，她琢磨了好久終于鼓足勇氣和丈夫商談。

“咱農村人的生活太苦了，我們不能讓彩麗、彩霞她們和我們一樣過一輩子啊。現在地里顆粒無收，再這樣下去怎么能成，你是大哥，你要為妹妹們負責！我想好了，家里的活全交給我，你外出去打工吧！”

“我外出打工沒問題，可家里的活交給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你現在又懷有身孕，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呢？”

“孩子遲早會生下來，再說家里還有公公婆婆呢，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彩麗她們半途而廢，最終和你一樣當一輩子的農民？”

看著一臉堅定的妻子，肖建平無話可說。他太了解妻子，太了解妻子的要強，包括妻子一向信奉的格言：“寧讓累死牛，也不讓牛回頭！”整整一夜，肖建平沒有睡著，第二天他一大早便出去，跑了幾個地方借了點錢，晚上回來時開了一輛二手拖拉機。這樣，肖建平可以跑跑運輸，農忙時還可以照顧上家里。

肖建平跑運輸不久，胡春蘭愣是咬緊牙關將最小的小姑子肖彩萍也送進了學校。

農家窩里飛出三只金鳳凰

土高山鄉位于會寧縣最偏遠的角落，山高溝深，不通公路，肖建平一出去幾天幾夜都不能回家。胡春蘭的肚子越來越明顯了，可地里的農活不等人，她腆著大肚子，一天數十回地往山地里背糞。有一次，胡春蘭背著一背篼糞蹣跚在山路上，眼看就要到自家地頭了，忽然腹中的胎兒狠命地踹了她一腳，她肚子一陣劇痛，腰一彎，一背篼糞便順著山路滾了下去。看著一直滾到山底的背篼，胡春蘭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喃喃地說：“孩子啊，你是不是心疼媽媽了，可你知道你這樣一淘氣，媽媽的任務就更重了啊！”

１９８１年９月，胡春蘭生下兒子肖光勛。丈夫不在身邊，公婆身體不好，于是還在坐月子的她在床上只躺了三天，便下床干起了家務。胡春蘭既要忙地里的莊稼，又要忙家務，還要照顧嗷嗷待哺的嬰兒，她簡直忙瘋了。周末，正上初一的肖彩麗回到家，見嫂子困得走路都在打瞌睡，她心疼得直掉淚。星期天下午，肖彩麗沒有回學校，她悄悄地將６０多只羊趕到了山里，從此再不去學校。肖彩麗輟學后，胡春蘭接連幾夜未睡著覺。整整一個星期，胡春蘭都苦口婆心地勸肖彩麗重返學校，肖彩麗卻無動于衷。胡春蘭生氣了，她揚起了羊鞭，厲聲道：“我辛苦，可是我在你們三個身上寄予了希望，就算累死，我也值得。可你這樣半途而廢，我累得還有意義嗎？”

肖彩麗哭著央求道：“嫂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累倒！就讓我替你干點活吧……”胡春蘭心頭一酸，熱辣辣的淚奔涌而出。可是，她還是堅定地說：“如果你今天不去上學，從此就不要認我這個嫂子！”肖彩麗流著淚跑開了。當天下午，胡春蘭自作主張將６０多只羊全賣了，并騎上自行車，翻山越嶺親自送小姑子去學校。肖彩麗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臉緊緊地貼著嫂子的脊背，熱辣辣的淚浸濕了嫂子的衣衫……

胡春蘭的行為，深深震撼了三個小姑子的心。她們三個聚在一起，暗暗發誓，以后誰考不上大學，就永遠不要回家見嫂子。

肖彩麗首先沒有食言。１９８８年７月，她以優異的成績考取南京大學化學系，這是肖家出的第一個大學生。得到消息的那一天，胡春蘭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她將彩麗平日穿的衣服全洗干凈，熨展，末了還將她結婚時娘家陪嫁的兩件一直沒舍得穿的新衣服塞進了彩麗的包裹。

１９８９年５月５日，久病不愈的公公突然病危。胡春蘭將正讀高中和初中的肖彩霞、肖彩萍都叫了回來，唯獨沒通知在南京上大學的肖彩麗。

公公在彌留之際始終咽不下最后一口氣。

胡春蘭問：“你是不是在牽掛彩麗？”

公公點了點頭，眼里滾出兩滴渾濁的淚。胡春蘭說：“彩麗離得太遠，而且學業也重……”

公公又點了點頭。也許是回光返照，公公突然睜開了眼睛，一直望著肖彩霞和肖彩萍發呆。過了好一陣兒，公公才將眼光收了回來，他艱難地握住胡春蘭的手，氣喘吁吁地說：“……都說姑娘家，菜子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我還是希望……她們都有出息……”

胡春蘭眼里含著淚，哽咽道：“爸，你就放心去吧！有我和建平在，３個妹妹一個都不會輟學！”

公公的眉頭舒展了，手一松，放心地走了。

公公去世后，婆婆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而這時，胡春蘭除肖光勛外，還有了兒子肖光政、肖光偉、肖光斌及女兒肖光瑞。當時，大兒子肖光勛９歲，而小兒子肖光斌還在襁褓中。胡春蘭既要伺候婆婆、撫養小孩，又要種６０畝山地、２０畝沙地，還要圍著鍋臺轉，她都快要累癱了。一次，胡春蘭帶著年幼的大兒子和姑娘去地里干農活，為不影響病重的婆婆休息，她用一根繩子將兩個較小的兒子綁在了炕上照看襁褓中的弟弟。由于農活太多，胡春蘭只趕著干活，全然忘了家里嗷嗷待哺的嬰兒，等她想起小兒子一天還沒吃奶，匆忙趕回家時，簡陋的屋子早已亂成一團。小兒子大小便弄得滿炕都是，由于沒有及時換洗加之肚子餓，他踢蹬著小腿，哇哇直哭，原本粉嫩嫩的小臉早已憋得通紅。另外兩個年幼的兒子手足無措地哄著小弟弟，看見媽媽進門，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委屈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這一陣哭聲，深深印在了胡春蘭的心里。在之后的許多個日子里，她每次正干活時，耳邊便隱約傳來孩子的哭聲，于是急忙丟下手里的活，匆忙跑回家去看孩子，卻總是什么事都沒發生。為不讓自己干活分心，她干脆找了塊布做了個裹兜，每次去地里干活時，她就把小兒子背在身后，其余幾個孩子一邊拉兩個帶在身邊……

一大攤子活壓在胡春蘭一人身上，她每天只能睡三到四個小時的覺。尤其星期天她最忙活，她要給兩個小姑子烙一周吃的餅，一烙就是半夜。一些親戚見胡春蘭累得不成人樣，都勸她說：“你要么讓兩個小姑子回來給你當幫手，要么就讓建平回來種莊稼！這樣下去，你遲早會累垮的……”

讓兩個小姑子輟學，胡春蘭想都沒想過，她就是累趴下，也不會動這個心思；讓丈夫回來種莊稼，她同樣不甘心，如果丈夫不在外搞運輸，家里就會失去經濟來源，３個小姑子同樣會輟學，這也是她不愿看到的。胡春蘭咬緊牙關，像負重的駱駝，依然日復一日地辛勤勞作。

１９９０年７月，肖彩霞也不負眾望考取了大連輕工業學院。肖彩霞上大學僅僅三個月，婆婆又離開了人世。

１９９２年，肖彩萍也考取甘肅農業大學獸醫系。

３個小姑子都上大學了，胡春蘭樂得合不攏嘴，可是有誰知道，每晚當她躺在炕頭上時，總是籌劃著如何給小姑子們籌集學費、生活費。肖彩萍考上大學時，胡春蘭和丈夫沒貸上款，萬般無奈之下，胡春蘭自作主張將家里的糧食全賣了，就因為如此，她和幾個孩子過了近半年乞討的生活。

后來丈夫回到家，看見她的舉動，又生氣又感動，他皺皺眉頭，啥話也沒說就轉身離開了家。他跑車連續６天沒睡覺，上午開卡車，下午拉架子車，晚上幫人搞修理。在青海互助的“引大入秦”工地，一位工程師深深地被他的精神所感動，騰出自己的房子讓肖建平休息了一個中午。最后，哥哥、嫂子終于為肖彩萍籌夠了學費。在托親戚到蘭州給肖彩萍帶學費時，胡春蘭一再叮囑，不要讓彩萍知道他們目前的家境而增加小姑子的壓力，就說這錢是他們早就存下的。

姑嫂奇情，演繹出人間至愛

肖彩麗大學畢業后，考取了中科院蘭州分院化學生物研究所碩士研究生。這期間，肖彩萍也正在蘭州上大學。

三個小姑子都學業有成，胡春蘭又把目標放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她總是用幾個姑姑當年如何勤學、苦學的例子激勵自己的孩子。幾個孩子學習都非常上進。

胡春蘭的女兒肖光瑞７歲時得了腎炎，時常腿腫、臉腫，胡春蘭和丈夫為了供３個小姑子上學忙得團團轉，從來沒有時間帶女兒到大醫院去檢查。

肖彩麗上研究生后，胡春蘭才帶女兒到蘭州做了一次全面檢查。檢查結果令人大吃一驚：慢性腎炎，已經上了三個“＋”號。

肖光瑞住進了蘭醫二院。肖彩麗一日三餐不重樣地給她送飯，并一有空便陪她說話。

肖光瑞的病耽擱的時間太長，很難一時治好，為了治病，她不得不休學。躺在病床上的肖光瑞剛開始還積極接受治療，可慢慢地她對自己的病能否徹底治愈產生了懷疑。想到其他同學都坐在寬敞的教室里發憤苦讀，而自己卻在藥味濃烈的病房作無休止的等待，肖光瑞便煩躁不安。她不愿吃藥，不肯主動配合治療，更不理睬胡春蘭和肖彩麗的勸說，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一天下午，肖光瑞躺在潔白的病床上，眼睛茫然地盯著天花板，腦子里一片空白。這時病房的門咯吱一聲開了，胡春蘭走進來。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兒，開口道：“人一輩子就是不能認命，我從來都不認命，所以我讓你三個姑姑也不能認命。你這樣自暴自棄，一點病痛都受不了，將來還怎么有毅力去挑戰命運？”肖光瑞沒有說話，可是她被母親堅強的性格感染了，隨后又主動接受治療，并在治療之余重新拿起了課本。

１９９９年，肖彩萍讀完四川農業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又考取了美國依俄華州立大學博士研究生。同年，肖彩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又調回到蘭州上班。到蘭州的第一天，肖彩霞便將侄女肖光瑞接到了自己的宿舍。

彩霞所在的單位分給她一間１２平方米的宿舍，和另一同事合住。肖光瑞的加入讓原本不太寬敞的宿舍變得更加擁擠。正在積極籌備考研的肖彩霞為了騰出一張書桌給侄女復習功課，總是半夜三更的還待在辦公室。

肖彩霞一邊輔導肖光瑞學習，一邊給她繼續治病。當時肖彩霞每月收入只有四五百塊錢，而肖光瑞每天都要吃藥，加上兩人的生活費，每到月末，肖彩霞都要向同事借錢，久而久之，她背上了沉重的債務。但她把這一切都埋在了心底，還時常提醒侄女，不要把借錢的事告訴她媽媽。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姑姑的精心呵護下，肖光瑞的病情不但基本痊愈，還于２００２年考取了甘肅農業大學園林系。在此前，肖光瑞的哥哥肖光勛也在胡春蘭和三個姑姑的耐心教育和鼓勵下，考取了蘭州大學法學系。

肖彩霞在肖光瑞考上高中的同一年考取了中國農業科學院的碩士研究生，肖彩麗清華大學化學物理系博士畢業后，又到日本岡山大學攻讀博士后，而肖彩萍在美國讀完博士，又繼續讀博士后。胡春蘭的三兒子肖光政，也于２００３年考取中國農業大學公共管理系，由于成績突出，入學不到一年，他便獲得１００００元的國際獎學金……這些年，肖家真是捷報頻傳。

胡春蘭的家雖然還很貧窮，但她再不會為錢發愁。每年還未開學，她自己的３個在讀大學的孩子便接到了３個姑姑寄來的學雜費。３個小姑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但從未忘記對她們恩重如山的嫂子。她們不斷給嫂子寄來衣物，但是胡春蘭把每件衣服都折疊著用塑料袋裝好，從未舍得穿一次，因為每次拿出來看時，她的內心便無比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