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前社會公平問題的若干思考

［摘要］社會公平問題是當前中國學術界、思想界最為關注的熱點問題之一。其主要表現為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差距過大。基于平等競爭產生的收入差距擴大，符合市場化的發展方向；歷史遺留下來的各種機會不平等和社會轉型期體制、機制不健全導致的收入差距擴大，才是真正的不公平，才是當前中國社會產生不和諧、不穩定因素的根源。解決中國社會公平問題根本點仍然在于深化市場取向的體制改革。

［關鍵詞］社會公平 平等競爭 機會不平等 社會轉型 深化體制改革

［作者簡介］徐臘梅，女，江西財經大學講師，碩士。

毫無疑問，社會公平問題是當前中國學術界、思想界最為關注的熱點問題之一。原因有二，其一，隨著改革開放向縱深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斷推進，社會公平問題日益突顯，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最為突出的一個問題。其主要表現為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差距過大。有專家指出，目前中國貧富差距已達到第二嚴重的“黃燈”警戒水平，如果今后五年內不能采取有效措施，２０１０年后貧富懸殊將進一步惡化，進入“紅燈”范圍^①。中國貧富差距已達危險邊緣。其二，中國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已經意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以胡錦濤為總書記的新的中央領導集體主政以來，提出了一系列的治國理政的新思路、新理念，其中統領全局的有兩條，一是樹立和落實科學發展觀，一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這兩條治國方略把準了當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脈搏，得到了社會各界有識之士的廣泛認同。科學發展觀提出“五個統籌”，主張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論則歸納出了和諧社會“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等六個方面的內涵。社會公平與正義作為治國理政的核心要義在這里得到了充分體現和廣泛彰揚。顯然，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決策層，已經認識到了維護社會公平與正義在處理當前中國面臨的改革、發展、穩定問題上的極端重要性。因此，胡錦濤總書記強調，在促進發展的同時，要把維護社會公平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上來。

那么，我們應該如何認識當前中國面臨的社會公平問題？這里，筆者不惴淺陋，來談談自己對這個問題的幾點思考。

一、基于平等競爭產生的收入差距擴大，符合市場經濟的發展方向

建國以來，以絕對平均主義為核心理念的公平觀，即人們常說的“大鍋飯”，在中國社會長期占主流地位。歷史已經證明，絕對平均主義不僅喪失效率，而且根本無法保證公平。因此，盡管絕對平均主義的公平觀在當今中國的個別人、個別領域還小有市場，但作為一種理念，已完全被中國社會所放棄。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實施了以市場為價值取向的社會主義改革，并在實踐中把改革的最終目標確立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市場經濟奉行的是優勝劣汰的競爭原則，競爭必然導致社會階層的分化和貧富差距的擴大。因此，在由計劃向市場轉軌的歷史進程中，中國社會逐步出現了收入差距擴大的趨勢。

必須強調的是，這種基于市場平等競爭產生的收入差距擴大趨勢在中國社會將是一個長期的、客觀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歷史過程。

中國是一個落后的發展中大國，經濟發展、工業化、城市化、農業現代化是一個長期的漸進過程，中國經濟和社會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仍將呈現出一種二元結構模式，即少數人與世界“接軌”，實現了現代化；一部分人搶占了市場發展初始階段的機會，完成了財富的原始積累；而多數人還只能從事一般性的體力勞動，幾億農民還只能以每年一二千元甚至幾百元的速度，在今后幾十年的時間里逐步從收入較低的農業領域轉移出來，實現非農就業。少數人因為經濟基礎好、財富積累多，或個人能力強、知識積累多，具有管理、科技和知識方面的巨大優勢，相對會獲得較多的進一步發展的有利機會，從而獲取越來越多的財富。而多數人在這些方面則處于相對弱勢，尤其是一些既貧困又缺乏技能的人不僅機會較小，甚至就業都難以保證，獲取的財富則越來越少。在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的市場規律作用下，這必然在進一步拉大收入差距，使貧富鴻溝不斷擴大。同時，中國又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地理大國，國土面積廣大，地理環境、自然條件、文化條件相差懸殊，地區差異的存在也是一個長期的、客觀的歷史過程，地區間差異只能隨著資本和勞力的雙向流動在較長時期內逐步趨于均衡。

因此，中國社會將在相當長的時期里面對這種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的狀況。對此，我們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如果不能理性地對待這一趨勢，人為地中斷這一進程，超越階段地終止這一進程，結果只能違背客觀經濟規律，打斷改革的進程，打斷發展的進程，回到絕對平均主義的老路。

二、歷史遺留下來的各種機會不平等和社會轉型期體制、機制不健全導致的收入差距擴大，是當前中國社會產生不和諧、不穩定因素的根源

公平的缺失是社會動蕩的根源，這是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了的一條剛性規律。對于正處于社會轉軌時期的中國而言，則不可以此籠而統之，必須進行具體分析。

如前文所述，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思想觀念的不斷更新，人們已經意識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平等競爭導致的收入差距，是一個客觀的、不以人意志為轉移的歷史過程。人們也已經能夠坦然地面對這一歷史過程。那么，人們真正厭惡的、感到義憤的不平等、真正渙散人心的不平等又是什么造成的呢？通過對當前中國社會的考察可以發現，實際上，引起人們關切的是緣于歷史遺留下來的各種機會不平等和社會轉型期體制、機制不健全導致的收入差距。比如，政府行政壟斷（行業壟斷不僅使該行業的從業人員獲得遠高于社會平均水平的收入，如煙草業，電信業，電力、燃氣及水的生產供應業，證券、金融、保險業等壟斷行業的人均年工資比社會平均工資水平要高出很多，還為某些個人和小集團利用壟斷謀取灰色收入提供了機會），戶籍制度下的城市特權，行政性資源配置中的權力市場化（如上世紀８０年代中期利用價格“雙軌制”，９０年代利用要素市場化，及近年來利用土地批租轉讓、資金信貸、資本市場“圈錢”、國企轉制等進行的權力“尋租”行為），以及市場發展、體制轉軌初期由于與市場經濟發展相適應的一系列制度尚未建立健全而產生的走私販私、偷稅漏稅、倒賣批文、股市操縱、制假販假、喪失信用騙取貸款或外匯等不法行為，它們都是利用機會的不平等瓜分和掠奪社會財富，是一種灰色甚至骯臟的財富積累，這就大大加劇了社會各階層收入分配的不公。

在現階段的中國，人們更加關注的就是這類收入不公問題，而非由市場競爭而產生的收入差距問題。對此，我們必須要有清醒的認識。

三、解決當前中國社會公平問題的根本點仍然在于深化市場取向的體制改革

在現階段的中國，社會公平問題產生的根源有兩個方面，一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各種機會不平等和社會轉型期體制、機制不健全導致的收入不平等；一是基于市場平等競爭產生的一般性的收入不平等。當前，前者是主要矛盾，解決這一矛盾其根本點在于深化市場取向的體制改革。下面以行政性資源配置中的權力市場化問題為例作一簡要說明。

行政性資源配置中的權力市場化問題，是中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導致收入分配不公平的一個最為突出的問題。上世紀８０年代中期中國社會出現的獨特的“官倒”現象就是權力市場化的一個典型案例。在這場當時最具有代表性的腐敗潮中，極少數人利用價格“雙軌制”進行商品差價的權力“尋租”，牟取暴利，挖掘到了資本積累的“第一桶金”。不少經濟學家對此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經濟學家們指出，這種權力“尋租”的腐敗行為之所以盛行，并非有些人所說的那樣，是因為市場化改革和貨幣交換，而是因為市場化程度不夠。“官倒”們之所以能夠“倒”物資調撥批文，“倒”進口許可證，“倒”外匯額度發橫財，是因為這些領域的交換還沒有市場化，因而存在權力“尋租”的空間。事實證明，這種分析是正確的。１９９２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以后，各種商品的市場交換被放開，就再也沒有人能夠依靠自己的權力背景“倒”物資調撥批文發財了。

當然，隨著經濟轉軌的不斷深入，權力市場化的花樣也不斷翻新，從上述的商品差價“尋租”，到以后的市場要素“尋租”，如土地批租轉讓、資金信貸、企業上市、國企轉制等，讓人眼花繚亂。這些“尋租”行為的實質在于“權力攬買賣”，根源在于市場發育不良和行政權力壟斷資源配置，過度干預經濟^②。因此，解決這一問題關鍵在于深化市場取向的體制改革。比如，要盡可能減少行政審批，限制行政許可；要著力增強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要實行信息公開，增加行政許可的透明度，把必要的行政許可置于社會監督之下；要積極探索并逐步建立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相適應的政治體制和政府管理體制。

同樣，行政壟斷的打破、戶籍制度導致的城鄉分分割的消除也都需要通過深化市場取向的體制改革才能得以實現。

對于基于市場平等競爭產生的一般性的收入不平等，我們也決不可掉以輕心。要認識到，當歷史原因、社會轉軌原因導致的收入不公問題解決以后，這一問題必將上升為主要矛盾，因為公平決不僅僅意味著機會均等，還必須保證多數人能享受到經濟發展的好處。因此，我們要在通過大力推進市場化改革解決前一矛盾的同時，進一步加強制度創新逐步解決后一矛盾，讓收入分配不公限制在人們可接受、社會可承受的范圍之內。加強制度建設是一個系統工程，急需解決的主要方面大致有三，一要進一步完善收入分配制度，整頓和規范收入分配秩序，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二要進一步完善稅收制度，特別是要加強對高收入人群稅收監管的力度，合理調節人們的收入差距；三要改革現行的以城市為中心的社會保障體系，盡快建立與當前經濟社會發展階段相適應的低水平、多層次、無漏洞、保證全體社會成員均能平等享受的社會保障體系^③。

注釋：

①國際上將貧富懸殊預警系統分為“藍燈”、“綠燈”、“黃燈”、“紅燈”四個階段，并設立了相應的警戒值。“黃燈”表示收入分配關系進入警戒狀態，“紅燈”表示收入分配差距完全處于不合理狀態，很容易產生各種社會不穩定現象。

②吳敬璉：論腐敗的溯源與清源．《新華文摘》２００５－７－２。

③劉文海：重新確立“公平優先兼顧效率”的價值取向．《改革內參》２００５－２７－２。

責任編輯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