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與哀愁——瑪麗蓮·夢露

雖然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已去世三十多年，但世人對她的熱情仍不減：夢露迷收集她的相片、簽名、紀念品，并在電腦網路上交換訊息。美國各地的大小書店或圖書館中，都可以找到有關瑪麗·蓮夢露幾種版本不同的傳記。在各書報攤或紀念品商店也一定陳列她的大型海報，其中她站在紐約地鐵通風口，兩手按住飄揚白裙的模樣，已成為經典之作。即便在聯合國辦公室和世貿中心大樓的書店，撲面迎來的也是瑪麗蓮·夢露的巨幅海報，其中一張可能還是她與肯尼迪總統的親密合影。每隔一段時間，坊間便會舉行“誰長得最像瑪麗蓮·夢露”比賽，每次都吸引許多女孩子，刻意在發式、服裝、神態上模仿夢露。美國郵政局前幾年發行“夢露郵票”，才上市便被搶購一空。

究竟瑪麗蓮·夢露有什么樣的魅力，能夠成為千千萬萬男人心目中“永遠的大眾情人”?現實世界的她，又是怎么樣的人呢?

漂泊不定的童年

關于瑪麗蓮·夢露的身世，傳說紛紜，不過較可信的是：她本名叫諾瑪·珍（Norma Jean），一九二六年生于洛杉磯。母親生下她不久，即因精神崩潰而住院。諾瑪·珍從小就在這個寄養家庭住幾年、那個寄養家庭住幾個月。當過她寄養父母的夫婦多達十二對。有時在還沒有找到寄養家庭的空檔，她就必須暫時住在孤兒院。當諾瑪·珍住在孤兒院期間，她的母親來看過她幾次。因為年紀小，見到母親的次數又少，她對母親的印象十分模糊，只記得母親有一頭紅發。

諾瑪·珍不喜歡孤兒院，而每到一個新的寄養家庭，她都必須重新面對不同的生活規范，這常讓她無所適從。從小，她的心靈和形體就一直在飄泊不定的狀況中，上學也是斷斷續續，好不容易才讀到高中。這樣的環境養成她孤獨的個性；她常躲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在其中得到現實生活所沒有的趣味和滿足。

諾瑪·珍十六歲的時候，寄養父母移居外州，她不愿意回到孤兒院，便和一名叫竇葛提的男子結婚。這樣倉促的婚姻自然無法長久，次年他們即告分居，勉強維持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便正式離婚。

成為攝影師的夢想

二次大戰期間，諾瑪·珍在飛機廠擔任降落傘檢驗員和噴漆工人。那時，由于她體態豐腴，所到之處都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軍方制作“婦女對戰爭的貢獻”的文宣海報，即選中諾瑪·珍，因為這個因緣，她站在降落傘生產線旁的相片傳遍了海內外。

一名攝影師看見軍方的文宣海報，認為諾瑪·珍非常適合擔任攝影模特兒，便力勸她把褐發染成金黃色，并正式接受模特兒訓練。諾瑪·珍照他的建議去做，不久果然成為“攝影師的夢想”，邀請她擔任模特兒的人絡繹不絕。一九四六年，她的倩影已出現在三十三種雜志的封面。

福斯電影公司注意到這名女子，與她簽了一年的約，周薪一百二十五元，并為她取了個藝名瑪麗蓮·夢露。夢露斷斷續續拍了幾部戲，但都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有時她的鏡頭甚至在剪輯室就被剪掉，根本沒機會出現在銀幕上。

電影公司的搖錢樹

一年約滿，公司并無續約的表示，夢露便一面擔任攝影模特兒賺取生活費，一面爭取任何可能的演出機會。一九五Ｏ年，她參加《瀝青叢林》的演出，露臉的時間極短，演員表上根本沒把她的名字列入。可是影片推出之后，竟有許多影迷寫信給她。福斯公司這才發現她頗有潛力，立刻再和她簽了七年的約，這回給了她周薪三千五百元。

公司一面讓她擔任次要的角色磨煉她的演技，一面為她造勢宣傳，宣傳重點之一即是夢露的三圍數字：三十七點五——二十三——三十六。一九五二年到一九五四年間，夢露主演了幾部影片，不但聲名大噪，更成為福斯公司的“搖錢樹”，為公司賺進的錢比所有其他演員都多。她為電影《大江東去》演唱的主題曲，三周內即賣出七萬五千張唱片。至于影評人對她的評價，也還算不錯。

當時正值韓戰期間，夢露曾赴韓勞軍表演，風靡了六萬名以上的士兵，她也首度從別人的肯定得到了信心。她說：“雪花飄落在我身上，面對興奮得大吼大叫的士兵，我生平第一次不覺得害怕，只覺得開心。”

婚姻和工作均不如意

由于不安定的童年，夢露一直缺乏安全感，常需服用安眠藥幫助入睡。成名之后，她曾說：“我知道我屬于大眾、屬于全世界，倒不是因為我有才華甚或因為我很美麗，而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屬于過任何人或任何事。” 一九五三年夏季，她曾因支氣管炎轉為氣喘，健康大損，服用安眠藥時開始出現副作用。

夢露最大的苦惱，是身邊的男人似乎都對她有所覬覦。她覺得自己像個大餅，每個人都想分一口。因此當她遇見剛退役的棒球明星狄馬喬，發現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樣輕佻，態度保守而彬彬有禮時，她立刻為之傾心，次年兩人即宣布成婚。然而，狄馬喬是傳統的男人，他希望夢露婚后成為純粹的家庭主婦，不愿她再受到這么多男士的包圍，夢露則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放棄演藝事業。雖然兩人都深愛對方，但觀念差距太大，幾乎剛結婚就出現爭執，勉強維持了一年，還是以離婚收場。

婚姻失敗對夢露打擊甚大，而她在工作上也并不如意。表面上她似乎名利雙收，但她不愿只是一直扮演美麗性感的女人。她幾度向公司爭取較嚴肅的角色，例如《卡拉馬佐夫兄弟》里的葛露仙卡，可是都沒有成功。于是，她決定與福克斯解約，離開好萊塢，換個環境重新出發。

夢露遠走紐約，在“演員工作坊”跟隨名師史特拉斯堡學習，并在一九五五年自組電影公司。一九五六年，她的生命似乎有了轉機；福克斯公司畢竟舍不得這棵“搖錢樹”，又設法與夢露簽約，并立刻讓她在《巴士站》（Bus Stop)擔綱演出。影片推出后，各界對她的評價都很好。

美麗與智慧的結合

這時，夢露與劇作家亞瑟·米勒已由相識而相戀。米勒的劇本如《推銷員之死》，不論在學術界或表演藝術界，都得到很高的評價和尊重。在夢露眼里，米勒是正統戲劇藝術和智慧的化身，也是她一心追求的目標。已婚的米勒則視夢露為“美麗的女神”，而且覺得她“有創見、充滿可能”。一九五六年，他設法與原配離婚，偕夢露舉行隆重的猶太婚禮，這“美麗與智慧的結合”成為轟動全國的大新聞。

同年，夢露自己的電影公司買下著名舞臺劇《王子和表演女郎》（ThePrince andtheShowGirl）的劇本版權，她和新婚夫婿雙雙飛往英國倫敦，邀請在影壇和社會都頗受尊重的勞倫斯·奧立佛爵士(Sir Lawrence Olivier）擔任該片的導演和男主角。一名記者曾形容這是“本世紀演藝事業最不可能的組合”。

這部電影并未受到影評人的青睞，雖然大家都夸贊夢露是顆閃亮的明星，充滿無人能擋的魅力，但似乎都不重視她力求表現的演技。紐約一家大報寫著：“崇拜夢露小姐的人不用擔心她拍此片時，在英國住了一段時間，會因此有所改變——她還是瑪麗蓮，還是所有美國男人夢想里，希望能和她同困孤島的愛之女神。”

婚姻再度亮起紅燈

此后兩年間，夢露和米勒住在康乃狄克州的小鎮，過著安靜平凡的日子。米勒專心寫作，夢露偶爾到紐約，在“演員工作坊”旁聽。鎮民常看見米勒和夢露同時出現，大家都認為：不打扮的夢露其實是很平凡的女人，不像在銀幕上那樣

艷光四射。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正是讓他們婚姻亮起紅燈的原因：婚后，米勃發現他的“女神”其實像任何人一樣，只不過是個凡人，他感到震驚。幾乎才結婚一個月，他已開始后悔，兩人間的隔閡變得愈來愈大。

一九五八年，夢露在媒體大肆喧嚷之下重回好萊塢，演出名制作人兼導演比利懷德的電影《熱情如火》（Some Like It Hot）。比利懷德看出夢露三圍之外的優點，他說：“她的吸引力來自許多方面，包括她的聲音、優雅的動作，還有個性。身為演員，她不斷在進步。”

這時候，夢露的婚姻品質卻愈形惡化，她仰賴藥物的情形也更嚴重，相對的健康狀況愈來愈差。因服藥的副作用，她早上總是昏昏沉沉，很難起床，因此拍片期間經常遲到，也常忘臺詞。即使如此，她仍努力呈現精彩的演出。導演比利懷德即夸贊她：“誰都可以記臺詞，可是只有像她這樣的藝術家才能不但記住，還能把臺詞生動地表演出來。”同年，她獲得意大利頒發的“最佳外國女演員獎”。

好萊塢只會出五毛錢買靈魂

一九六?莊年，她出演改編自亞·瑟米勒的劇本《格格不入的人》，這時兩人已分居，即使見面也形同陌路。夢露的精神更差，遲到更頻繁。電影殺青后次日，男主角克拉克蓋博因心臟病發去世，夢露自責不已。她哭道：“都怪我拍片期間老是讓他等了又等。”其實，該片導演賭博、揮霍才是耽擱拍攝進度的禍首，但公司方面為了替導演掩飾，一味夸大夢露的毛病，以她為代罪羔羊。

一心渴望他人肯定的夢露，電影界對她似乎只有打擊。她曾說：“如果我覺得片場里的同仁愛我、關心我、認為我好，我就可以打起精神，也可以有比較好的演出。”可是她明白：“好萊塢這種地方肯付一千元買一個吻，卻只會出五毛錢買一個靈魂。”

一九六一年元月，夢露和米勒正式離婚。她對米勒不置一句惡言，只說：“他是好人，也是好作家，可是我們不適合做夫妻。”

死亡原因引起猜測

不久，她的名字開始和肯尼迪總統相提并論。一九六二年總統生日那天，她特地搭飛機前往白宮為他祝賀。當晚，她穿著金光閃閃的薄紗禮服，輕啟朱唇，低唱生日快樂歌，身形和聲音顯得同樣迷人。此一珍貴的歷史鏡頭被錄了下來，至今仍不時在美國電視播放。

一時間，瑪麗蓮·夢露和總統的關系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說她和總統的弟弟羅伯·肯尼迪也暗通款曲，手段頗不簡單。因此，不久后夢露因服藥過量一睡不起時，各種傳言紛紛出現。有人猜測她和國家領導人關系太密切，中央情報局認為她是危險人物，所以派人殺了她；有人認為她的死和黑道有關；也有人認為夢露只是不小心服藥過量致死，純屬意外事件罷了。

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夢露絕非自殺。她當時已和狄馬喬重續前緣，兩人并訂于八月八日再行婚禮，不料她竟在八月五日過世。狄馬喬為她安排了簡單的喪禮，只邀請幾位密友和親戚。至于好萊塢的人士，他一個也沒有通知。他說：“好萊塢的人只會傷害瑪麗蓮。”

不情愿的性感女神

回顧瑪麗蓮·夢露曲折的一生，她其實一直想力爭上游。在她十六年的演藝生涯中，共拍了二十九部電影，其中二十四部集中在前八年，后八年只拍了五部。這表示：她成名之后愛惜羽毛，以嚴肅的態度對待工作，并企思突破，希望脫離性感明星的身份，將自己提升到演員的地位。

然而，廣大的男性觀眾不讓她改變。他們只要一個“夢中情人”：一個金發碧眼、身材豐滿、面孔美麗、化妝艷麗、聲音帶磁性、動作嫵媚，而且頭腦簡單的傻妞(SillyBlonde）。曾有傳言說：夢露在英國與演員勞倫斯·奧立佛爵士對戲時，因為能力差，有一幕一直演不好，—次又—次重來，弄得勞倫斯·奧立佛爵士心煩氣躁。不料，后來這一幕出現在銀幕上時，卻仿佛勞倫斯奧立佛爵士是被天真爛漫的她攪得意亂情迷，反而效果奇佳。諸如此類的傳言，只不過要塑造夢露低能的形象，讓她符合男性社會對她及所有女性的期待。

當年狄馬喬曾答應瑪麗蓮·夢露：如果她先他而去，他會每周都在她墓前獻上一束花，并持續二十年。狄馬喬明白夢露的寂寞和傷痛，在她死后，他果然信守諾言，每周為她獻花、陪伴她。如果夢露地下有知，她必感到安慰，并非因為舉世男人都奉她為“性感女神”，對她崇拜不已，而是至少在這世上，她還有一位知己。

（選自臺灣《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