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高二那年寒假,百無聊賴的我靠租來的武俠小說打發時光。春節快到了,父母忙著置辦年貨。我平時懶散慣了,對父母忙碌的身影視而不見,依舊沉迷在武俠光怪陸離的世界之中。
臘月二十七那天,媽媽遞給我一張鈔票,說:“拿著,明天去買點糖果,好招待客人。”我看書正帶勁,嘴里應了一聲,接過錢,順手夾進了書的頁縫里。
心不在焉的我當天下午就把書還給了租書店老板,而那張百元鈔票,早被我忘得一干二凈。
之后發生的事令我始料不及。在媽媽的催促下,我慌忙跑到租書店那里,要取回書里夾帶的一百元錢,可老板矢口否認,還說書已經借給別人。我失望至極,回到家里,等待我的卻是媽媽的一記耳光。
在我的記憶里,媽媽從來沒有這么嚴厲地對待我,在家里,媽媽總是對我百般遷就。我捂著發燙的臉,傷心極了。
那天夜里,我作出了一個決定:離家出走。我認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失衡的心平復下來。
第二天早上,我拎了旅行包,里面裝了一些衣物,偷偷上路了。這一走就是二十天。
我開始了平生第一次流浪。十七歲的我在一念之間想到的只是自己,在剛開始的那幾天里,我甚至“惡毒”地想,要讓父母好好嘗一嘗后悔的滋味。
流浪畢竟是一件孤獨而艱辛的事。我一直朝北走,沒有具體的目標,身上僅有的五十元錢只能用來買些包子、饅頭之類的食物充饑,甚至沒有身份證,連旅店都不能住。
白天,我漫無目的地沿著大路走,累了在路邊休息一下。夜晚,我找當地的農家借宿,面對戶主疑惑的目光,我謊稱自己走親戚迷了路,幸好已經通知過父母,明天就讓父母接我回去。有些戶主倒相信了我的話,熱情地安排我住下。
我在一戶農家過了除夕,謝絕了借宿戶主一起吃年夜飯的好意邀請,一個人躲在小房間里。已經三天了,不知道父母有沒有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后悔當初打我的一記耳光。我有些想家,但執拗的個性讓我有了繼續流浪的沖動。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我一直從武漢來到了河南境內,身上的錢早已花光,僅有值錢的東西就是身上的一件呢大衣,那是十六歲生日那天媽媽給我買的禮物。十幾天的行程已讓我疲憊不堪,對家的想念如潮水一般包圍著我。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春節團圓的喜慶場景,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時沖動,我該和他們一樣在親人身邊分享節日的歡樂。
我決定回家,結束這段莽撞的流浪。我賣掉了呢大衣,我想媽媽一定不會計較,包括那一張一百元的鈔票。
回家的信念支撐著我走完了十天的路程。回到家時已是半夜,村里一片黑暗,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但我驚喜地發現,我的家里還亮著燈!
我顧不上渾身的倦意,一路小跑,來到家門口。我習慣地伸手推門,門竟然開了,眼前的一幕讓我一生也無法忘記:
媽媽正在替我整理學習用品,似乎在幫兒子準備報到上學,她的眼里布滿血絲,發叢中新添了許多白發。
原來,媽媽一直在等我回來,在我流浪的二十天里,家里的門一直開著,媽媽心里的那扇門也一直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