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中藏淚的戰爭童話

[摘 要] 本文從敘事學理論視角，對2005年的韓國最賣座影片《歡迎來到東莫村》進行具體的評析，希望能從這個方面發掘韓國戰爭劇情電影的魅力，對我國戰爭電影的制作有所啟發。

[關鍵詞]敘事結構 敘事時間 敘事層面 時序 時長 頻率

對電影的研究方法有很多，有視聽角度、敘述角度、文化角度、社會角度、精神分析角度等等，理論也相當龐雜，然而面面俱到的分析對于本文來說是難以做到的，因此，本文僅想從敘事學理論視角，對2005年的韓國最賣座影片《歡迎來到東莫村茄芷行具體的評析，希望能從這個方面發掘韓國戰爭劇情電影的魅力，對我國戰爭電影的制作有所啟發。

一、敘事結構

法國電影理論家、當代電影理論的奠基人克望斯蒂安·麥茨闡述了敘事之于電影的重要意義：“并非由于電影是一種語言，它才講述了如此美妙的故事：而是由于它講述了如此美妙的故事，它才使自己成為了一種語言。”意大利著名電影導演、電影理論家帕索里尼也說過：電影就其本質而言，是一種新語言。可見敘事研究對于電影研究的重要性。盡管敘事有成千上萬種定義和闡釋，但始終難以超出亞里士多德所謂的“情節律”：敘事包含著一個開端，一個中段，一個結尾。經典敘事大都在出現問題(原有的平衡受到威脅或破壞)——嘗試解決問題(整合，平衡的力量／努力與追求)——問題部分得到解決，同時出現新的問題(新的不平衡，破壞的力量)——嘗試新的解決方案(追求新的平衡)的類似模式間持續推進。狹義的敘事——講故事，表面看來是推進情節的發展，而事實上，卻是延宕情節的發展：使故事在通往結局的過程中峰回路轉，異峰迭起。延宕的節奏能否控制好，強度、密度的把握是否準確，都影響著敘事的好壞

《歡迎來到東莫村》影片的背景選定為韓國歷史上戰爭時期的典型——南北韓戰爭。韓國電影人擅長講述大背景下的小人物故事，同樣以南北對峙為背景的《JSA共同警備區》在敘事和人物刻畫上就堪稱此類作品的巔峰比起《JSA》，風格迥異的《歡迎來到東莫村》編劇張鎮生花妙筆的巧妙拿捏下，其荒誕式的敘事結構也同樣令影片高潮迭起，峰回路轉。

《歡迎來到東莫村》與大多數韓國影片先喜后悲的橋段一樣，影片的前半段輕松幽默，甚至有幾分惡搞，這和影片改編自同名的舞臺劇有關系，因為舞臺劇的表演需要戲劇沖突，還需要喜劇的情節來抓住觀眾。因此，影片的前半段更像是一出機緣巧合的鬧劇，幾方人員陰差陽錯的聚在一起，在戰爭這個大背景和東莫村沒有戰爭的小背景的；中突之下，不知所措。影片開初即分三線敘事：聯合軍美國飛行員史密斯大尉的敘事：南朝鮮國軍的逃營少尉表鉉哲和落隊衛生兵文尚相的敘事；朝鮮人民軍上尉李秀華、老兵張榮熙和少年兵徐澤基的敘事。戰場上的六名小卒，誤打誤撞聚到了東莫村這世外桃源(平衡造破壞)，影片至此三線歸一，也在這里進入了全片第一個精彩場面！南北韓軍人在東莫村初遇，雙方緊張的對峙，而沒見過槍的村民們身陷其中卻若無其事談論農事。接著，被誤扔的手雷在糧倉爆炸，天上下起“爆米花”。編劇的想象力在這里令人嘆服，南北韓軍人的緊張萬分和村民們的鎮定自若所形成的反差制造了絕佳的喜劇效果。“爆米花”漫天飛落的荒誕場面更讓這部電影的童話色彩至此綻露畢盡。在“爆米花”雨后，南北韓軍人兩方的對峙漸漸平和了下來，雙方互不侵犯，但還是有很大的敵意。一次，一只野豬侵犯村人。朝韓士兵和美國人史密斯合力制服了野豬。晚上，大家一起吃著野豬肉，敵意就這樣慢慢消失了。逐漸，士兵們都習慣了這里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隨著在東莫村這個小環境(恢復平衡的力量)的適應，幾方人員幾乎已經忘記了戰爭的存在，在這個時候，戰爭的陰影又再度降臨到他們頭上，甚至威脅到了東莫村的村人。因為史密斯飛機的墜毀，致使美軍懷疑這里有朝鮮軍隊的基地，要派飛機來轟炸(繼續破壞的力量)，眼看著這些根本就沒有戰爭觀念，淳樸善良的村民們就要遭受戰爭的屠戮。已經離開戰場多時的士兵們決定重新回到戰爭里面，肩負起保衛村子的任務(對新平衡的追求)，并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東莫村寧靜的生活(新平衡的達成)。故此，影片的后半段顯得異常的悲壯。

從影片的結構上看，主題思想上是對戰爭的反思。在東莫村里，南北韓士兵仍為了自己軍裝的顏色而選擇立場。在淳樸的東莫村人眼中，這種對抗是可笑的，南北韓士兵的敵對在他們眼中就像一群小孩的斗嘴，莫名荒唐，說著同一種語言的人為了什么要這么刻骨仇恨呢?東莫村人站在士兵之間的小木臺上，忙著討論克制野豬的辦法，那手榴彈和步槍在他們眼中，只是上了顏色的土豆和鐵棍。在東莫村里，南北韓士兵放下了成見，融入其中，他們本來就是血濃于水的兄弟。但是戰爭又一次破壞這種平衡。電影的最后，鏡頭推移，是白雪覆蓋著的武器與五名南北韓士兵尸體，蝴蝶從雪地中飛出，鏡頭上升，淡入后是一段倒敘，蝴蝶飛出屋外，在俯拍的鏡頭下，伴隨著畫外的吟唱音，五名南北韓士兵恬靜地睡在同一屋檐下，癲丫頭雨恰如天使般悄然降臨，將東莫村最美的山花插在徐澤基的耳際……《歡迎來到東莫村》就像一個童話般美麗，現實中不可彌合的缺憾在這個幻想曲一般的美麗世界里被圓滿地縫合到了一起。

二、敘事時間

作為時空復合體的電影，首先是一種時間的藝術，但相對于其他藝術而言，電影對時間有著絕對的控制權，它賦予時間一種價值，并且可以隨意地分割、打亂和重新安排，從而創造出自由的、擺脫外界條件約束的電影時間。用敘事學分析電影的敘事時間，可用熱奈特的時序、時長和頻率等概念。

(1)時序

《歡迎來到東莫村》采用順時序敘述，即按時間順序進行敘述，但劇情時間是過去式的，所以影片的開頭字幕“1950年9月，正值朝鮮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遇……”揭示出故事發生時間。雖然全片是采用順時序敘述，但片中也出現了平行敘述，如影片開頭，戰場上的六名小卒誤打誤撞聚到了東莫村的三線敘述；也出現了倒敘，如影片結尾，五名南北韓士兵恬靜地睡在同一屋檐下的敘述。需要指出的是，影片中，還出現了一次“閃回”，用快速切換的短鏡頭表現韓國國軍表鉉哲少尉的回憶，解釋了他影片開頭為什么要逃營自殺。

(2)時長

時長即影片中的時間的延續過程，涉及敘述時間(電影放映時間)與故事時間(故事發生時間)的關系。在一般影片中，敘述時間要比故事時間短，當然也可以通過鏡頭，利用時間的變形，使敘述時間比故事時間長，或者停頓，以達到某種象征或者隱喻的表現性效果。

在《歡迎來到東莫村》中有四個時間停止的瞬間場面：一是在聯合軍美國飛行員史密斯大尉駕駛的飛機墜落前，他看見飛機外蝴蝶的場景二是手榴彈在玉米地到處爆炸，天上下起“爆米花”的場面；三是被野豬追趕的主人公們齊心協力，進行反擊的瞬間；四是炸彈像花瓣一樣落在竭盡全力拯救村莊主人公們身旁的場面。這些場面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慢動作往往使動作具有儀式的性質和莊嚴的意味。甚至極普通的活動在慢動作中也變得象舞蹈一樣優美”，這四個時間停止的瞬間畫面在全片中有著極強的象征或隱喻意味：第一次時間停止的瞬間場面，隱喻著戰爭中如桃花源般寧靜的東莫村即將受戰爭的；中擊；第二次場面使彼此憎恨的南北韓士兵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放下手中的武器，心中戰爭的意識也隨著爆米花的飄落慢慢的淡化：第三次，南北韓士兵共同面對外在敵人野豬(來自自然界)，再不問仇恨，抗難與共，暴力的戰爭意識轉換為可貴的友情：第四次，表鉉哲和李秀華相視而笑、炸彈像煙花一樣落在竭盡全力拯救了村莊的主人公們身旁，村民們對著遠處那奇異的火光歡呼，美國飛行員史密斯大尉泣不成聲，再配以久石讓雄壯的交響樂，一副絢麗人格與殘酷戰爭交織而成的悲喜畫卷就這樣展示于世人眼前。

(3)頻率

頻率從理論上說具有幾種可能性，可以用一遍話語敘述只發生過一次的事實，也可以用多遍話語敘述同一個事件，還可以用一遍話表示類似事件的反復發生。電影的頻率，不但與敘事相關，而且產生某些象征或隱喻效果，或者具有復沓的節奏功能。

同一畫面在同一影片中反復出現，往往會引發觀眾的注意，誘發思考。在《歡迎來到東莫村》，不斷出現的癲丫頭雨怡的面部特寫，那張美麗的臉所顯現出的是單純、自然，其實這就是東莫村的代表性象征符碼，鏡頭從她的頭頂，側面多個角度拍攝，使這個美麗的符號不斷對比著戰爭的荒唐與罪惡，尤其是當那個南方軍官快樂地從山坡上滑下后，他躺在盈盈的草地上，鏡頭從高空俯拍他的身體，夢魘般的回憶，戰爭的陰影卻又一次籠罩了他的世界，他痛苦不堪的臉扭曲著，此時鏡頭一下子切換到瘋丫頭那張純潔無瑕的臉，那雙困惑的眼睛盯著他的臉(其實是盯著攝影鏡頭，也是盯著觀眾)，一會兒，她就又跑開了。朝鮮人民軍少年徐澤基也正是在雨中，戀上了雨怡那張純凈的臉……

三、敘事層面

電影至少包括兩個敘事層面：一是視覺層，包括影像、構圖、光線、色彩等；二是聽覺層，包括對白、音響、音樂等。

《歡迎來到東莫村》中，影片畫面的美與戰爭的殘酷，在對比中更震撼欣賞者的內心。廣告出生的導演樸光鉉對于光感和色調嫻熟運用，使影片中的東莫村宛如世外桃源。在兩個多小時的電影中，留在欣賞者記憶深處的不是硝煙彌漫的戰火，顛沛流離的生靈，同室操戈的爭斗，而是藍天飄著白云，青草點綴大地，以及和煦的陽光，清新的空氣，滿天翩躚起舞的黃色蝴蝶。如影片在16分10秒時，通過南方的兩個軍人視野，展現東莫村的全貌：一堆草房子圍著一快空地，空地上有一棵大樹，樹下面有孩子玩耍，主婦們在聊天，一幅和平快樂的景象。這種場景，真和“桃花源”很相像，赫然出現的安靜祥和真是宛如仙境般令人，晾訝：影片在23分32秒，北方軍人一行也快接近了東莫村，前來領路的孩子們在山崗上唱著歌，此時鏡頭離他們很遠，只看到大山彎曲的線條，上面走著小人，頭頂是大片的星空，隱約傳來歌聲，這是非常唯美的鏡頭畫面。

《歡迎來到東莫村》改編自同名的話劇，充分發揮了其“對白”的優勢，韓語江原道方言不僅是東莫村這“桃花源”的“公用語”，而且還向影片注入張力，推動著故事的發展。影片中的對白口語化、幽默化，很多富有哲理性，能讓人思考，如影片中，朝鮮人民軍上尉李秀華詢問村長：“您領導村民，為什么從來用不著提高嗓門?其中有什么秘訣嗎?”村長回答很干脆，“只要喂飽他們肚子就夠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音樂，日本配樂大師久石讓親自操刀，柔緩若夢的小提琴音，展現出童話般的東莫村。波瀾壯闊的交響樂在“南北聯軍”(主人公們)一起對付轟炸機時響起，使影片達到高潮。這時音樂拆除了南北韓士兵所有的樊籬，并把一個稱呼給了他們，那就是兄弟。

四、結語

從《太陽旗飄揚》，到《實尾島》，韓國電影突破了曾經對戰爭片的禁忌，而且這種禁忌，加入了對戰爭本身的思考，不再是歡呼、歌頌和激勵。《歡迎來到東莫村》代表了韓國戰爭電影的另一個主題方向，它打破了表現戰爭的方式，不像其他戰爭片，表現戰爭的方式只局限于戰爭本身，只局限于戰場的描述，勝利的歡呼，而該片更注重刻畫人物的個體，通過他們的思想和行為的表現，告訴我們：其實，無論是士兵，無論是百姓，他們都是人民，都是渴望和平，希望過安居樂業的簡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