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人社會文化的多棱鏡

[摘 要] 由美籍華人伍思薇執導的電影《面子》主要講述了美國華裔女性的生活狀況，特別是她們的感情生活，以電影的形式在華人世界吹響了女性主義的號角。同時，故事涉及了色括移民家庭的文化沖突，多元文化共存在內的華人社會的各個方面，可謂是美國華人社會文化的多棱鏡。

[關鍵詞]同性戀文化沖突面子種族

在紐約生活的華裔女孩小薇，愛上了另一個女孩——一個事業上升的華人舞蹈演員，醫院老板的女兒。小薇守寡十幾年的媽媽突然懷孕了，孩子父親竟然比媽媽小十幾歲。單身媽媽突然懷孕觸怒了仍有著革命情懷的外公，也在平靜的華人圈子掀起驚濤駭浪。外公覺得女兒丟掉了家里所有的面子，把她趕出了家門。因此小薇的媽媽不得不搬去和小薇一起住，卻影響到她和她同性戀女友的交往。最后，母女倆沖破傳統的束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也得到了外公的諒解。

這部講述美國華裔故事的電影《面子》(Saving Face)是由美籍華人伍思薇(AliceWU)執導的。它在2005年第42屆臺灣金馬獎上獲得了最佳觀眾票選獎。電影說的是中國三代移民在美國的故事，其中以幽默的筆觸描繪了中美文化之間的差異和碰撞，并且在三代人的身上都有不同的折射。整部片子都充滿了幽默和搞笑。片子的情節以母女兩個人的感情為主線，引出了許多看似輕松幽默，實則又很有深意的內容，反映了美國華人社會現狀的方方面面。可以說，《面子》是當代美國華人社會文化的多棱鏡。

一、同性戀和老少戀——在美國華人世界吹響女性主義的號角

好萊塢影片里的華人女性形象最早出現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由華裔演員黃柳霜扮演的華裔女性角色“蓮花”在影片《海逝》(The Toll of the Sea)中延續了東方女性為西方男人的“愛”而殉葬的故事。

影片《老三藩市》(Old San Francisco)所塑造的“性亂交”的華裔女性“提供了早期流行的亞裔婦女性放蕩的固定形象”。華裔婦女不但被描述成西方男性想象中的性奴隸，而且還具有可怕的破壞力。

這種所謂的華裔婦女的形象在美國影視作品中一直被演繹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而之后的華裔女性形象雖然得到了一定的“撥亂”，并沒有實質上的“反正”。她們在充斥著男性主角的影片中仍然是附屬物，是依附男性而得以生存的角色。

導演伍思薇本身是美籍華人，對美國華人，特別是美國華裔女性的生活有切身的體驗，明白華裔女性相對與西方是“他者”，被排除在主流社會之外；相對于男性也是“他者”，被男性中心的社會排擠。這樣雙重的“他者”身份使她們常常找不到真正的“自我”。于是，她開始了表現華裔女性真實生活的故事的創作。

《面子》吹響了女性主義的號角，開始探討華裔女性的生活，特別是她們的情感生活，成為美國電影史上第一部以兩個華裔女孩的同性戀情為主要內容的電影。

影片中，女兒小薇是一個成功的外科醫生，其能力得到了上司和同事的認可，而且前途無量。她不再居住在華人社區，有華人之外其他種族的朋友。可以說她已經成為了美國主流社會的一員。最重要的是，她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性取向，與另一個華裔女孩相愛。而那個女孩是個芭蕾舞蹈演員，同樣也是主流社會的一員。兩個處于美國主流社會的華裔女孩搞同性戀，這在美國電影史上應該是第一次吧。

同時，小薇的母親，一個寡居多年的中年婦女，行為保守，中規中矩，但是為了追求真愛，與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年輕男子相戀，并且未婚先孕。寡婦，女大男小，未婚先孕，這足以產生轟動華人世界的效應。

母女兩人的身份和她們“驚世駭俗”、“傷風敗俗”的戀情顯然與封閉的華人社區所保有的傳統思想和觀念格格不入，是對傳統的顛覆。

而這部片最顛覆的地方，就是母親想看連續劇去租錄影帶，結果竟然租回了曾經永遠是給白人男性觀賞的亞洲女人演的A片。母親受到中美兩種價值觀的影響，也開始能誠實面對自己的欲望，把給白人男性消費的性素材，拿回家消遣自己的欲望，如此的舉動，可以說是長久以來在美國主流文化中被去性化、扮演被動角色的華裔族群，特別是華裔女性在“性”方面的一大勝利。

二、移民家庭的文化沖突——一切都為了面子

年輕一代與移民父母之間的文化沖突和矛盾一直都是華裔文本的主題之一。《面子》對外公—母親—女兒三代間的沖突做出了輕松的又不失深度的描述。

在中國城中，老一輩的華裔社群，仍然是封閉、傳統、無法融入美國社會；這些老人家串門子、打麻將、三姑六婆、忠孝節義。而那些新生代，接受美式教育，認同美國的價值觀念：他們不再居住在華人社區，有高薪的工作，有華人之外其他種族的朋友，也會誠實面對自己的欲望，搞同性戀。而處于兩者之間的中年一代，一邊頑固的堅守著中國的文化傳統，被排斥在主流文化之外，一邊卻又潛移默化的受到美國社會主流文化中平等自由等思潮的影響，這使得她們成為夾縫中的特殊群體。

《面子》中的外公作為一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努力維持著根深蒂固的舊思想和大家長制作風。他在得知自己的女兒未婚先孕的消息，而又無法探知“罪魁禍首”是誰的情況下，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把女兒趕出了家門：然后又為了面子，以自己的方式張羅著為女兒解決問題——把她嫁出去。

女主角小薇雖然生長在紐約皇后區法拉盛的華人社會，但是她的性取向卻讓她和這個社會逐漸疏遠。她是個同性戀者。在西方，同性戀已成為一種被多數人理解和接受的生活現象。而在中國，它不僅不被多數人理解和接受，還要受到一些人的歧視。特別是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老年人，對此更難認同。因此小薇能大方的跟她朋友談論她的戀情，卻絲毫不敢告訴她在中國城的那些依然保留著傳統思想和觀念的親戚朋友，為得是不丟家人的面子。她不得不隱瞞自己的性向，接受她母親的安排，每星期五在中國城的聚會上，和一名單身的華裔美國人相親，做一個孝順的好女兒。她陷入兩種文化的沖突中無法脫身，一邊要追求自己戀愛的自由，性取向的自由；另一邊又擔心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會不融于傳統的華人社區，使家人沒面子。然而她卻在一次的聚會上遇到一個吸引她的女孩，并與之相愛。但是，為了自己和家人的面子，她不敢在公開她的戀情，還差點失去她心愛的女友。

而陳沖飾演的母親，剛好夾在這兩個世代之間。她或許在中國出生，但是絕對是在美國成長，而且一定是在唐人街那種中西文化價值觀沖突明顯的地方成長的。她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又在丈夫去世后“清心寡欲”地寡居多年。但是她卻在48歲的年齡愛上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并且未婚先孕。她認為自己丟了父親的面子，心甘情愿得被父親趕出家門；她愛肚子里孩子的父親，但為了顧全父親的面子而不敢告知愛人的身份；她想獨自生下孩子，撫養他長大，又不得不為了父親的面子接受父親的安排與一個個陌生男人相親，并差點重蹈覆轍又一次嫁給她不愛的人。另外，她雖然早已察覺女兒同性戀的傾向，卻還是為了面子企圖作出“糾正”，強迫女兒參加每星期一次的相親。

三代人之間的文化沖突顯而易見，而且都是為了面子。外公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去接受自己女兒未婚先孕的事實，母親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去認同女兒同性戀的身份，而小薇也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在人前表現與女友的親密，公開兩人的關系。然而，《面子》進步的一面在于：父母與兒女的沖突和對抗中加入了對話的元素，使得沖突緩和，雙方有互相了解的可能。其中有一段，小薇終于下定決心向母親坦白自己同性戀事實的對話：

薇：媽，我愛你，但我也是GAYo

媽：(直視播放肥皂劇屏幕，紋絲不動)你怎么能，一口氣同時說這兩件事。又說你愛我，卻傷我的心。我的女兒不可能是同性戀。

雖然母親一開始不能接受，但是由于這個“愛”字，她也學著從“愛”的角度來看女兒的愛情。于是有了母親對于女兒是同志的事實從驚愕到接受并鼓勵女兒去追求真愛的過程。而女兒也在得知母親與孩子的父親相愛的事實后，即使在婚禮上阻止母親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并讓母親的戀情大白于天下。

影片借未婚先孕、單身母親、同性戀、介紹對象、愛情與婚姻、愛情與個人發展、母女感情、兒女要求個人生活及選擇上的獨立與父母對兒女的依賴等等移民社會所遭遇的種種問題來表現幾代移民在堅守傳統文化觀念過渡到接受美國文化的；中突與轉變，而這樣的沖突和轉變又時時帶著陣痛。

于是，導演在處理文化；中突時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面子和愛孰重孰輕?是要為了面子，活在他人的贊美聲中，讓他人左右自己的選擇?還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獲得一生的愛和快樂?她本人也理想化的給予了回答：影片的結尾，外公接受了這兩段顛覆傳統的愛情和婚姻。想來應該是出自“愛”吧！

三、種族問題——呼喚各元文化間的互相理解和和平共處

美國是一個多元文化并存的地方。除了主流文化社區以外，更多的是像華人社區這樣的“邊緣”文化社區。華人在美國不僅要與美國主流社會的人群相處，也要和美國其他族群的人接觸。這就牽涉到種族問題。

《面子》這部電影以幽默輕松的筆觸對種族歧視問題作了大膽地描寫。膚色、種族對青年一代的華裔來說不是什么問題。小薇和她的黑人鄰居是很好的朋友，常與之聊天、談心。然而老一輩的移民對這些卻很講究，很介懷。影片開頭，外公占著球場旁若無人地打太極，不理會旁邊幾個想打球的黑人的意見。而母親在飯桌上把小薇的黑人朋友的皮膚顏色歸因于他吃多了醬油，還當著他的面用中國話說“我得少吃點，免得把我孩子染黑了”。母親的話聽起來似乎出于無知，并非有意傷害。導演成功得把關于種族的話題拉出了政治意識的范疇。

《面子》雖然是一部小成本制作的電影，卻在反映華人社會文化上起了大作用。它像一塊多棱鏡，照出了美國華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只是表面的風光或無奈，還有更多深層次的內容：女性地位的提高背后還有感情問題，父母與兒女之間；中突的背后也還依然有愛，華人社區封閉保守的背后存在與其他群體交往的問題，等等。這塊多棱鏡，你從哪個鏡面看都能發現里面多彩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