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批評是電視研究中的重要領域,它“是以電視節目欣賞為基礎,以各種具體的電視節目以及同節目相關的電視現象、電視思潮、電視受眾、電視創作等為對象的研究活動。其主要任務是對電視節目進行分析、判斷和評價,指明作者在內容和形式方面的思想和藝術價值”。
西方電視起步較早,與之相適應的,電視批評也較早地發展起來,形成了多元化的批評模式,理論建設也相對比較成熟,這對于自由度較高的西方媒介是一種理論指導和實踐約束。原因在于,對于相對自由、獨立的西方媒體而言,在監督政府、探視社會、審度制度等的同時,卻很少被監督和被約束,一度的“黃色新聞”泛濫恰能證明這一點。電視批評恰好補了這一空位,使電視的發展能夠正規、有序,能夠在自我反思、自我調整中建立平衡、向前邁進。
中國電視起步較晚,中國的電視批評無論是從理論建設還是從實踐效果上看,都存有局限和不完善之處。在電視批評的探索中,也存在了一個比較嚴重的誤區,即對西方理論的照搬較多,對本土理論的創造,哪怕是西式東化的理論都少之又少。“對西方批評理論的簡單移植和教條式的運用。一些電視批評文章借助于西方當代哲學社會科學的理論和方法,對電視媒介以及電視作品在當代社會中的角色、作用、意義做了反思性的分析、解讀、闡釋和批評,但忽視了跨語境的理論移植最忌簡單化地照搬運一理論研究的規則,斷章取義地套用西方電視理論,在關照中國電視文化時明顯缺乏中國意識和中國視角。”
電視批評需要中國化的發展,即在中國電視體制的大背景下,審視中國電視自身存在的矛盾及問題,對其進行中國化的電視批評。其原因有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中國電視不同于西方,其發展歷史較短,發展較快,這種根基淺、成長快的特點造成了中國電視存在種種問題。最突出的問題即是被當前的繁榮蒙蔽,忽略了埋藏的危機。“當下的電視業盡是滿足于現狀的行而下式復制、剪貼和不思進取式的嘩眾取寵,它在與潮流的同謀過程中聲勢大造、名利雙收,卻在聲名雀起的同時成為最為短視的行業,其真正的實力與巨大的潛力被當下的短視行為嚴重抑制而不得彰顯。這種‘勢利’的短視最突出的體現在對實踐效果一味趨附的同時對理論研究批評的忽視與回避。對理論建構和反思的視而不見暴露出了目前電視業幼稚的發展動向,這種幼稚的趨利式發展雖然在實際效應上并未對電視業造成顯在的利益損傷,反而像是給行業貼金,但卻在深度上嚴重制約著電視業的發展力度和行業品位。對于原本太年輕的電視業,這種低級的幼稚無疑就變成了致命的毒藥!提倡理論的自覺性與批評的自發性,重視電視批評的指導性作用是當前電視業提高行業品質、健全行業機制必須重視和解決的重大問題。”中國電視年齡小的特點,勢必需要領路人,需要具有中國化的電視批評,來修正其路線,指導其向何處走、如何走等。
其次,中國的特有的經營制度,使其對電視批評的需求情況是不同于西方的。西方的電視制度多為私營,高度自由是其需要電視批評的原因,這在前面已經提到。而中國則是另一種情況。中國的媒體是事業性單位、企業化管理。這種體制造成的電視產品特點是,既要符合事業性單位的政治需要,又帶有企業性單位的商品化特征,而這二者之間卻常常相悖,無論是從定位還是從風格都不盡相同,甚至相反。因此,電視產品常常出現矛盾。這種矛盾的具體表現是,電視節目如果要符合主流傾向的政治要求,則普遍缺乏對觀眾的吸引力:而如果是遵從企業化管理向商品性靠攏,就要向市場靠攏,從收視率出發,則很容易“媚俗”。如何解決這種矛盾,所謂體制改革只是短期內很難實現的美好愿望,而電視批評則可以補進這個空當,擔當起解決中國電視產品的定位及尺度問題。而在這種特定情況下的中國電視批評,必須符合中國的體制特征,才能對癥下藥,收到良好的效果。
此外,中國的電視批評的目的與西方有異,從而形成的電視批評的尺度和標準也會不同。西方的電視批評,可以針對具體的電視個案,也可以針對整體的電視風格走向,甚至可以直指電視制度。而中國的電視批評,似乎只可以在小范圍內活動,可以抨擊個案,抨擊當下的電視風格,電視趨勢,卻不可以究其根源。中國的電視批評,就是在主流意識形態下尋求電視最好的發展途徑。這種差異將造成中國電視批評的難度,也是必須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電視批評理論的原因所在。在這種情況下的電視批評的標準也需要中國化。畢竟,與西方批判挑剔的資本主義市場化的眼光和認識不同,西方的電視批評的目的可以是擊垮一個欄目甚至一個集團,而中國的電視批評則是為了讓電視節目更加耐看,讓電視媒體更加發展。與西方的優勝劣汰不同,中國要通過拯救以實現共同發展。因此,西方的電視批評可以是站在電視的外部來審視,挑剔,甚至抨擊。而中國的電視批評,必定是立足電視本身,以求長效發展。
那么,中國的電視批評到底應該從那幾個方面入手,才能做到電視批評中國化呢?
首先,電視批評主體應為業內專業人士和學術研究人員。西方的電視批評主體的構成是多元的,其中觀眾、民眾擔當了很重要的部分。民眾的聲音也許不夠專業,也不能上升到理論認識,但卻十分有效,這在視觀眾為上帝、視收視率為天的西方電視體系中是很容易理解的。因此,某報道稱國外一老嫗針對色情泛濫的電視節目發動長期抗議最終獲得滿意答復,這也不足為奇。但與之相比,中國要出現這種情況卻很難。在中國,民眾不掌握話語權,他們的聲音很難被聽到,也很難被放大、被重視,更別說讓民眾來影響或主宰電視。因此,針對中國的現實情況,電視批評的主體最合適人選即是從事電視工作的業內專業人員或是研究電視理論的學術研究人員。二者進行批評的側重方向不同。根據電視批評可分為電視理論批評和電視實踐批評的分類,電視業內的專業人員從事的電視批評方向主要側重于前者,而學術研究人員的批評方向主要為后者。
1.業內專業人員主要從事的是電視實踐批評。這點不是說業內人員就不應或不宜進行理論批評,而是說在電視實踐批評這一塊,業內人員更有發言權,也更有說服力。在中國的土地上,存在這樣一種心理,當事人的敘述更為值得人信服,而旁觀者的發言常被理解成為“站著說話不腰疼”。業內人士指出業內的不足和缺陷時,較之外界的評論更有說服力。這也是不久前崔永元振聾發聵的電視批評引起巨大反響的原因,作為央視當紅主持人,指出業內甚至是央視主持人群體的缺陷,必定會被大家關注,引起絕大多數人的信服,同時給以支持和鼓勵。因此,在電視實踐批評上,業內人員更應挑起重任,在自我反思、互相審視的批評視角下,自覺地尋求出更有利于電視實踐的道路,同時為電視理論批評提供更為新鮮的案例支持和理論支持。
2.學術研究人員應擔當起電視理論批評的重任。當然,如上所說,這一點的意思也不是說學術研究人員就不能進行實踐批評,而是在理論批評這一方面,學術研究人員更有能力使其發展。這也是從中國的實際情況考慮的。在中國,專業從事電視的業內人士,絕大多數都是未經過理論學習而直接走上實踐道路的,多數是在實踐中摸索發展新聞業務,因此,多呈現出理論認識不足,而且重視不夠的特點。在這種情況下,對電視理論批評的發展,專門從事學術研究的學者責無旁貸。另外,學術研究人員可以兼顧民眾的角度,代民眾發言,把民眾的思考和自我理論思考結合,針對電視呈現出的狀態,對電視節目制作還是電視從業人員素質等等方面,進行電視批評,促進電視批評的理論發展。另外,與從業人員不同,學術研究人員是跳出電視圈來審視電視行業,因此其所提出的電視理論批評能夠具有一定的前瞻性,而非簡單對電視實踐的經驗總結,對指導電視事業往何處去有積極意義。
其次,電視批評的客體應為本文開篇電視批評定義中的“電視節目以及同節目相關的電視現象、電視思潮、電視受眾、電視創作等為對象”,這一點提出的意義在于強調中國電視批評的客體范圍應從電視個案到電視潮流、趨勢,而不應將矛頭指向體制,要在現有的體制下,尋找到中國電視前進發展的最佳方向。這里面有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不針對體制。因為現如今的電視批評中存在一個現象,即凡是遇到難以解決的矛盾、問題,則歸結為是體制不合理造成的,用這種態度分析問題對于問題的解決是沒有多大益處的。我們所應做的是,在承認主流意識形態下,對電視的發展進行探索。將電視批評的客體選擇范圍定為從電視個案到電視潮流、趨勢,旨在通過對個案的分析,引起廣泛的群體效應。中國的“隨大流”現象十分嚴重,央視“挑戰主持人”的紅火引起了地方臺主持人大賽,湖南衛視“快樂大本營”帶動了各個地方臺舉辦明星為嘉賓的娛樂節目,直至最近“超級女聲”熱,也引領了一系列以“海選”為基礎的各類文藝比賽。由此,可以判斷,針對電視個案所作的電視批評,并不僅僅是局限于對個別經驗的分析和總結,而是要在類型化電視節目泛濫的中國電視界起到評一及多的作用。第二個層次,是使電視節目更加完善。選擇電視客體進行批評,目的不是為了單純的贊揚或是抨擊,而是為了讓電視節目向更為有利的方向發展。時下的電視批評也很多,卻多數都是一種直觀意義上的褒貶判斷,并未上升到理論分析,更未指出其深層含義和發展方向。如對當下的“超女熱”,多數批評人都持一種高雅文化缺失、“媚俗”性嚴重的否定態度,卻并未對其究竟應以什么形式存在而指明道路。而幾年前興起、越來越繁盛的“韓劇熱”,則更是一味的慨嘆民族文化受到冷落,卻未指出,所謂的受歡迎的韓劇不過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韓國式演繹,在中國被宣講現代意義的電視劇充斥之際,喚醒了中國百姓‘中最純樸的心靈和情感需要,如若這般指出,大概會激勵電視劇工作者從現代劇中走出來,關注民族最樸實情感。中國的電視批評,是要尋找道路的,因此,所針對的一切客體分析,都是為了讓其更加完善。
最后,電視批評的方式應該中國化。進行電視批評的方式有很多,頒獎、收視率調查、以及各類的言論發表等等,依我之見,并非所有的方式都適合中國。頒獎理應是比較權威的電視批評平臺,也比較符合中國人“尊權威”的心理特點,但是,卻也因為中國地廣人眾,各類名目的獎項太多,很容易失去其原有的權威性。盡管如此,頒獎也稱得上是電視批評中較為適合中國特色的。相比之下,把收視率高低作為評定電視節目的好壞,也許適合以市場為主的西方,卻不適合中國。收視率是在電視市場化發展下受到業內人員重視的,但是其弊端實在太多。重視收視率,就易導致電視節目迎合觀眾,而發揮不出原有的輿論引導、教育感化等功能;重視收視率,就易出現電視節目“叫好不叫座,叫座不叫好”的現象,很容易造成優質節目被冷落甚至最終辦不下去,而品味格調低的電視節目卻大受歡迎的非常現象。也難怪崔永元痛心疾首的說“收視率是萬惡之源”。中國電視批評的方式,應該具有先行指導性,應該有一些探索精神,應該以哲學的思考進行理論化的評析和總結。只有在理論日趨成熟中,電視才能尋找到合適的方向,才對電視的發展有更為深刻的指導意義。另外,大膽的說,中國的電視批評可以極端一些,畢竟,在中國這個大的環境中,想要對現實有所改進,沒有點激進態度是不行的。或許只有在振聾發聵的聲響中,才能有些微的聲音被收聽、被遵從。
在中國電視日益發展的今天,與之相應的中國化的電視批評發展迫在眉睫,“適合的就是最好的”,只有發展適合中國的電視批評理論,才能讓其對中國電視發揮更大的指導意義,起到更為突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