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功夫電影的現象學研究

[摘要]為了營造獨特的功夫哲學及成龍英雄形象的清高藝術性，成龍功夫電影在情節安排方面出現了一些“無”現象和“不”現象，顯得獨樹一幟、自成奇葩。本文試圖從電影現象學原理著手，分析成龍功夫電影中的“無”和“不’，發掘出此現象背后的女性敘事結構的某種“刻意性’，并提升到“現象之美”層次，總結出成龍功夫電影獨特的“性溫和”氣質和視角特征。

[關鍵詞] 成龍功夫電影女性敘事結構現象之美暴力美學 性溫和

一、“無不”現象分析

現象1：英雄“無”槍——男性氣質“不”帶侵略性

筆者研究發現，成龍所出作品很少涉及身體暴力，甚至包括他與梁家輝、劉德華等主演、表達出一定監獄暴力題材的《火燒島》在內，同樣沒有身體上的流血沖突。追求功夫的溫和表達、講究恩怨情仇的良性化解、只愛拳腳不愛殘酷刀槍，始終是成龍功夫電影的招牌特色。成龍功夫出現的地方，總是能盡量安排避免槍械；用槍造成流血沖突的鏡頭，在成龍電影中少之又少。

用“成龍開槍次數”來衡量其功夫電影，我們發現，大多數情況下成龍是不開槍的，其開槍次數較多的電影第一位是《龍的心》，第二位的不是《超級警察》，就是《威龍猛探》或者《重案組》，還有其它如《迷你特攻隊》等極少數不起眼的片子。在《龍的心》里，開頭部分特警演習時成龍有4次扔手榴彈4次射擊，最后部分在某建筑工地展開密集槍戰，成龍開手槍次數并沒超過10次，卻創下他所有影片的最高開槍次數紀錄，但是槍下并沒有任何人中彈。在《超級警察》中，成龍角色只在戲中東南亞某國一個毒品生產基地發生過槍械之戰，前后開過6次槍，而且多數是空槍。所有大片，成龍不但幾乎不玩槍，而且更為特色的是，他的槍下絕大多數沒有出現有人中彈傷亡的鏡頭。所以我們說，成龍開的槍“少”，而且“空”。

給人印象尤其深刻的就是本該槍彈交作的現代警匪片，成龍仍然刻意不玩槍。在《警察故事》里，成龍握槍的鏡頭倒有好幾處，他手中的槍卻只在開頭那場“獵豬行動”里響了四五下“空的”，其余則全是擺弄架勢讓人拍照。成龍最悲情的電影，無非就是片中他的一家人被敵方在汽車集散場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霹靂火》，或者片中他的一干戰友全被年輕悍匪玩弄于股掌死于非命的《新警察故事》，但在這么悲情的兩部電影里，成龍仍是要么不捏槍，要么就空開個兩三下。

我們說，槍在成龍手上并非實現某種英雄氣概或男性氣質的手段，只不過是一個簡單道具，功夫反而用來壓倒一切，這就是成龍功夫電影最溫和的特色所在。

現象2：歹徒“不”暴——刻意雕琢的仁慈

筆者進一步分析中看到，成龍功夫電影中每一次“龍女郎”(即女主角)被抓，從未出現過被歹徒意圖強奸而倉惶應對或出逃的情況，更沒有出現過女性受任何性侵犯或性壓迫的鏡頭，那些綁架龍女郎的壞人甚至演得也像好人一樣，對女性充滿相當的“仁慈”，只把她們當作要挾成龍的手段，從不產生某一種“性目光”，絕大多數歹徒沒有猥褻淫邪的言語或動作，就好像被特殊過濾掉的一般。

好萊塢動作電影中女主角經常會被“兇暴”地欺負而彰顯出男性拯救魅力，而成龍功夫電影中，龍女郎們卻都是在受著歹徒“規矩的欺負”，既不兇暴也不淫邪。所以在成龍的片子里，你根本看不到歹徒意圖侵犯女性時抱在一起狂滾的情形；但凡有女性被抓的情節，總會安排出特別的人或理由來阻止歹徒對女性發惡，企圖給觀眾一個交待。給人印象尤其深刻的就是在《一個好人》中，成龍的女友被外籍歹徒抓去，有一個惡棍稍微流露出一點淫邪的眼神，還沒見龍女郎倉惶應對，旁邊就閃出一個龍女郎的救命恩人，一下子把那個惡棍制住，說出這樣的話：“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閹了你！”。

現象3：功夫“不”與女性交鋒——女人對付女人的貫通原則

成龍功夫一般不直接與女性交鋒，除非女性已經是惡勢力的幫兇。在片中如果要對付女人，所對付的女性除了要有兇惡細胞之外，還必須符合一個條件：就是要充滿男性氣質，能殺會打。就像《龍兄虎弟》里的一樣，山洞救人大戰里闖出幾個似乎被打了科技神針的外國女郎，全身都是男性氣質，而且橫練肌肉的兇樣子，使她們與成龍功夫對陣起來，顯得仍然是觀眾眼中的公平決斗。

不過，《龍兄虎弟》中成龍與幾個肌肉橫生的女人似乎玩的也不是像男性間認真的打斗，成龍倒是以笨拙地躲閃、錯亂地襲胸等等來給觀眾添加笑料。在《80天環游世界》里，成龍與“黑蝎子幫”女將軍對打，演得也是相當仁慈，左躲右閃的，而且次次都是自己打于下風，最后把對方打倒的也不是他，而是那位女主角法國畫家。這更體現了成龍片中“女人對付女人”(換句話說就是“男人從不殺傷女人”)的一條貫通原則。這條貫通原則甚至到了好萊塢仍保留完好。《尖峰時刻2》為例。片中章子怡飾演一個有點兇殘而又能耍手段的“小狐貍”，黑人影星克里斯·塔克與她形成對手戲，也是在受盡了她的苦頭之后，最后賭場決戰時，才對她說：“這一次我不會當你是一個女人了，我會假裝你是一個男的，一個有美好身材的男人。”在雙方的打斗中，克里斯·塔克的戲分也是被安排得以躲讓為主，在章子怡的凌厲刺擊之下，最后傷倒章子怡的也不是他，而是安排到彈下來的一個利器，末了更以自爆來解決章子怡在戲中的收場。這里有點刻意安排的“章子怡自爆收場”就凸現了成龍功夫電影對女性的某種鏡頭凝視。

總體看來，成龍功夫如果迫不得已與女性交鋒，也是以躲閃退讓式為主的，沒有硬動作上的比拼，在成夫功夫視界之下，女人對付女人是總原則，因此成龍功夫片中女性總有點比起男性來要“低人一等”的鏡頭凝視嫌疑。

現象4：美人“不”露——裸體鏡頭恰到好處

成龍功夫電影中出現的所有裸體鏡頭，全是為了娛樂戲里戲外觀眾，暴露是有相當限制的，而且恰到好處。在《尖峰時刻2》中成龍飾演的李警探和克里斯·塔克飾演的黑人警探卡特雙雙被剝光衣服的狼狽狀，是一例成龍用得較慣的搞笑方式，如他在《簡單任務》中也使用過這一招：就是邊唱歌邊脫去裝滿竊聽器的衣服，受到游客們善意的嘲弄。這些男性裸露鏡頭，哪怕只是背側面全裸而已，但在成龍功夫電影中也只見得那么一兩處，絕不多得；甚至在《威龍猛探》等中那些桑拿場洗澡的背面裸露男人的出現次數也是少之又少，雅之又雅。

最有特色的是，成龍功夫電影中的裸體鏡頭，裸的大多是男人，像那一出《炮彈飛車續集》出現的一個正面全裸的美國女郎在公路上攔車，這種女性表達方式在成龍片中是最少見的，筆者就只找到《炮彈飛車續集》中獨孤一處。而且就這一出《炮彈飛車續集》，還是成龍副演客串的，更是成龍剛進軍好萊塢受到壓制時期的一個好萊塢風格片，最重要的是，這一正面全裸女郎的鏡頭，據筆者統計，前后還不到1秒，觀眾還未看清，忽的一下就閃過去了，淺淺地撩人心神。在成龍功夫片中，女人最暴露的，就是脫得只剩下胸罩與褲衩，就像《尖峰時刻2》中那位聯邦女臥底在房中開“脫”一樣，帶著一層撩起心神的朦朧美。

現象5：英雄“無”濕吻——接吻描寫浪漫撩人

我們還看到，成龍影片的性文本中，甚至連接吻也是帶著浪漫美的，沒有出現過濕濕的長吻，絕大數時候是不吻，有些時候迫于情節，也簡直就像吻小孩子一樣“嗒”的吻一聲就完事，就像在《霹靂火》末尾的那一幕：歷經賽車之苦的成龍“嗒”的一聲吻了一下袁詠儀。這種吻法也簡直成了成龍功夫電影的另一特色，比起不愛在戲中接吻的周星馳，成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筆者統計，在成龍功夫電影中，出現接吻鏡頭較長一點點的，是那部《80天環游世界》，可惜接吻雙方都是外國演員，一個來自開放的英國，一個來自浪漫的巴黎。而成龍本人真正吻得不是“嗒”的一聲就完事的，就是在《超級警察》里與張曼玉形成了男女友關系后在床頭交待完私房錢，成龍低頭笑吻張曼玉，鏡頭前后維持了4秒，算是吻得時間最長的一個了，比《尖峰時刻2》中那個聯邦女臥底離別時與成龍之一吻多了近1秒。我們看到，即使在注重愛情的片子《玻璃樽》中，觀眾充滿期待的游泳池里成龍與舒琪一吻，卻始終被若即若離地弄鼻子弄臉的搞笑表情掩蓋過去，片末老船長用臺灣話和國語叫成龍親舒琪叫了好幾次，然而成龍對觀眾還是沒有交待，直到最后播放拍攝花絮時才播放了點游泳池中兩人的對吻情節出來，看來正戲中是把這個吻給“屏蔽”掉了。

雖然成龍在戲中不喜歡濕吻，但成龍相當善于表達，像《尖峰時刻2》中成龍與聯邦女臥底離別那一輕吻，盡管只有3秒左右，可是從成龍使勁吞口水的表演來看，卻顯得相當有力，激起觀眾無限遐思。

二、“無不”現象背后女性敘事結構的“刻意性”

成龍功夫電影在敘事結構上總遵循著一條總體路線，那就是“一件東西，一個故事”，很多正邪；中突總集中到“一件東西”之上，幾乎所有的故事在結構上都圍繞著這件東西展開。早期的功夫電影(如《醉拳》、《蛇形刁手扔圍繞著“一本功夫秘笈”講述故事，大寫諧趣的練功過程和正邪相斗其它的如《快餐車》事發“一份遺囑”，《龍兄虎弟》、《飛鷹計劃》整部講到“上帝武裝”，《簡單任務》圍繞著“一個核彈頭”，《一個好人》所有糾紛起于“一盒錄相帶”，《我是誰》圍繞著交易“一張光碟”，《玻璃樽》的愛情由“一個玻璃瓶”引出，《特務迷城》用“一個生化毒苗”展開捉迷藏游戲，《尖峰時刻2》用“兩塊美鈔印版”帶動情節，《燕尾服》則用“水”生發故事，《飛龍再生》由“一個金屬圓牌”展開佛家輪回，《80天環游世界腥“一個玉佛”產生中西英雄追夢歷程，《神話》則由“一幅畫、一塊隕石”等構筑千年愛情，等等。“一件東西”在成龍功夫故事結構中起著傳承轉接的關鍵作用，直接產生成龍功夫與邪惡勢力的沖突。在這種情形下，片中的龍女郎就扮演起與成龍“同行互助”的角色，一同圍繞“一件東西”展開正邪較量。

盡管占較大部分的成龍功夫電影由“一件東西”引發故事，但在一小部分片子里，真正產生成龍功夫與邪惡勢力沖突的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女人”。如《尖峰時刻》中的小女孩“素陽”，《上海正午》中的“清朝公主”，再如《一個好人》中成龍被綁架的女友，《超級警察》中成龍在馬來西亞被抓的女友，等等。在這些片子中，龍女郎就不再扮演“同行互助”的角色，而直接帶來了成龍功夫與敵對勢力的激烈對陣。——這里，既然龍女郎會帶來故事沖突，那么照著一般的敘事方式特別是好萊塢動作電影敘事方式，龍女郎在戲中受欺凌受污辱的情節應該在所難免，比如說會出現對女性的身體暴力、性侵犯等可是，成龍功夫電影獨特的地方就在，哪怕世間存在著對女性的犯罪，可是在他的戲中卻從來不表現出來。片中沒有任何污辱女性的“黑暗”橋段來反襯任何性罪惡事實以便激起英雄復仇之心，那些綁架龍女郎的歹徒總被安排得過于“仁慈”，這實在顯示了成龍功夫電影在女性敘事結構上的某種“刻意性”。

其實，成龍功夫電影不僅在女性敘事情節上有刻意性。我們從以上“無不”現象中可以看到，面對著兇惡的歹徒不玩槍是刻意，處處對女性留一手是刻意，每次只吻一點點和只露一點點也是刻意。這些刻意的情節編排，全是為成龍功夫英雄形象服務的，長期以來才形成了“無”現象和“不”現象，，

三、“現象之美”層次——成龍功夫電影的“性溫和”氣質

我們講到現代好萊塢，性、暴力、金錢、犯罪已是它不變的銀幕主題。尤其是其對“性”的闡釋，更是張狂暴露：各種長吻濕吻、裸體人物、床上戲等片段時時點綴屏幕，這與其性解放或個人強烈自由觀密切相連。隨著后現代銀幕進程，各種亞文學與邊緣文本進入電影表達藝術界，像“性科學文本”、“性變態闡釋文本”、“同性戀文本”等等，更是交織生花。這一方面是由于后現代消費理念下的消費者導向作用，另一方面更是符號爆炸下必然產生的多重表達與泛濫表達。盡管評論時有指出：好萊塢銀幕“性文本”和所謂“暴力美學”泛濫有著其文化內涵與歷史，倒不單純是為了眼界的喧嘩，可是性與暴力的文化解讀畢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尤其是在受眾群體市場還不發達的廣大發展中國家。這里，成龍功夫電影現象及其兩性關系闡釋方法就在好萊塢的強大主流下，始終顯得獨樹一幟。

成龍功夫電影從不主張身體暴力和性暴力，哪怕是刻意雕琢，也含蘊了成龍夫哲學里的那種溫厚與仁慈。性在成龍功夫電影中只被當作是笑料，從來都是帶著一層朦朧美的，這種浪漫化的性表達方式更與好萊塢赤裸裸的一面對仗統一起來。也正因為成龍影片中對身體暴力的溫和化處理和對兩性關系的浪漫描寫，這在“槍劍交作”、“性文本”泛濫成災的好萊塢不但不容易，而且形成了一種邊緣效果。我們從成龍影片中性文本和暴力的某種缺乏與好萊塢強大的性主題和暴力美學的某種泛濫的對比觀照之中，可以看到好萊塢文化背后的某種“缺失”：好萊塢泛濫式地表達自己的性主題和暴力美學，“佯裝”出了性主題和暴力美學的某種“成熟”，其實在成龍功夫電影另一番景象的對峙交戰下，卻引起了性和暴力美學究竟是什么的深層思考。

我們從成龍功夫電影現象中看到，咸龍功夫電影本來看重的就是功夫的“溫和教育”功能：正面人物“溫和”，歹徒對女性“溫和”，性文本描寫也“溫和”，這些都可歸結為一種“性溫和”特質，相對于好萊塢，亮亮地閃著“他者”的美學色彩。